英國與歐盟艱難開啟第三輪「脫歐」談判

28日，在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歐盟英國「脫歐」首席談判代表巴尼耶(右)與英國「脫歐」事務大臣戴維斯出席新聞發布會。新華社發

■忻華

歐盟與英國第三輪「脫歐」談判28日下午在布魯塞爾歐盟總部開啟，雙方將圍繞「分手費」、歐盟公民權利以及北愛爾蘭邊界安排繼續討價還價。

英國脫離歐盟的進程，如同當年加入歐共體的歷程，百轉千回，曠日持久，不斷考驗著決策者和公眾的耐心。去年6月24日英國「脫歐」公投結果揭曉，直到一年後，英國和歐盟才正式啟動脫歐談判。雙方至今已經談過兩輪，卻未取得任何實質進展。這也難怪，英國擁有積澱深厚的商業文明，精通討價還價的談判技術，而歐盟本身就誕生於馬拉松式的多邊談判，又非常看重摺沖樽俎的「軟實力」，同樣擅長軟磨硬纏。這註定是一場棋逢對手的談判，情節繁亂、節奏拖沓、結局難料。

歐盟主動出牌英國接招卻不出招

英國與歐盟對於「分手」的關注焦點存在明顯的差異。

英國方面最關心的，是「脫歐」之後的雙邊經濟關係架構。英國財政大臣哈蒙德、國際貿易大臣福克斯乃至梅首相本人都認為，「離了婚」之後怎麼過日子最需要關心，貿易關係的基本框架確定了之後，其他的事才能水到渠成。至於「離婚分家」的具體處理，都屬於旁枝末節。

而歐盟最關心的問題恰恰是這個「婚」怎麼離，尤其是歐盟能拿到多少「分手費」。歐盟理事會的指導意見和歐盟委員會的談判方案都明確規定：談判必須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只能談怎麼分手，只有在「怎麼分手」的問題上已取得「充分進展」之時，才能啟動第二階段，即商議「分手之後」的關係。歐盟還不斷重申，英國別想從歐洲單一市場等制度架構中繼續撈取好處。字裡行間，話里話外，歐盟對「分手」始終懷著強烈的幽怨之意，而英國卻已在急不可耐地計劃「離婚」后的「新生活」，雙方心態各異，難免齬齷不斷。

從談判即將啟動的5月初開始，口水仗拉開序幕。一方面，歐盟不斷對英國提出要求，發出警告，語氣嚴厲，態度決絕。歐盟談判代表巴尼耶在上任之時就警告英國，「脫歐」必定是痛苦而漫長的過程。梅首相立刻反擊，認為這是歐盟對英國的惡意「威脅」，是要「處心積慮地影響英國大選」。由於歐盟態度強硬，英國談判代表戴維斯無奈地同意按照歐盟「兩個階段」的規劃開展談判，並表示英國將徹底離開歐洲單一市場，布魯塞爾媒體將其解讀為「歐盟在談判伊始已佔有上風」。

但另一方面，英國在談判桌上不主動出牌，不明確表態，不拿出具體的方案，態度含混，觀望拖延，卻在談判桌之外推出了一系列與談判議題關係不大的立場聲明。歐盟認為英國在製造噪音，耍弄兩面手法，想要打亂歐盟預設的議程順序，迫使其先談英國感興趣的貿易問題。總體觀之，歐盟咄咄逼人，處於攻勢；英國死纏爛拖，軟中帶硬，接招卻不出招，處在守勢。

「分手費」是各自「心裡永遠的痛」

目前英國與歐盟爭吵最為激烈的焦點問題，就是「分手費」。英國曆來是歐盟財政收入的重要來源，2016年英國向歐盟輸送的資金占歐盟總收入的13.5%，僅次於德國和法國，因而「分手費」既直接牽涉實際利益，又影響著彼此的面子。

歐盟智庫「布魯蓋爾研究所」提出，英國應向歐盟預付1090億歐元，然後多退少補。而英國智庫「皇家國際事務研究所」則認為，300億歐元的標準符合實際。眾議紛紜的同時，歐盟和英國至今都沒拿出「分手費」的具體數額，而是等著對方先開價，再考慮如何還價。歐盟在6月12日提出，英國應該償付的款項應該包括歐盟預算資金、英國退出歐盟體系的賠償金和向歐洲中央銀行(ECB)等機構償付的金融資產等三大類，共計40多項，但只存名目，不列數額。

英國上議院在3月4日也出台了一份沒有算出總額的評估報告，聲明如果談不攏，可以不付錢而強行脫歐。這種坐等對方亮底牌的心態，使彼此間幾無信任可言。自6月19日談判啟動以來，歐盟不依不饒，碎碎念叨，逼迫英國講清打算付多少「分手費」，甚至威脅要中斷談判。而英國外交大臣約翰遜則兩次表示，歐盟最好「一邊涼快去」，英國「一個子兒也不會多給」。

歐盟原本設想，第一階段談判到了10月中旬歐盟峰會之時，會達成一定的意向，但現在雙方都感到，10月峰會之前談判難有起色。如今第三輪談判正式啟動，雙方依舊擺出針鋒相對的架勢，然而在表面的強硬之下，各自內部紛爭迭起。英國保守黨在6月的大選中損失慘重，梅姨的權力基礎已經嚴重動搖，「留歐派」的聲音漸響，北愛爾蘭和蘇格蘭的離心傾向也尚未減輕。

在歐盟內部，波蘭、匈牙利和捷克強烈抵制歐盟攤派難民的做法，6月底與歐盟委員會鬧到了對簿公堂的地步，而法國與波蘭近來圍繞在法波蘭勞工的問題，又產生矛盾。在此情形下，歐盟27個成員國能否在脫歐談判上團結一致仍屬疑問。脫歐談判啟動至今不到三個月，雙方互不相讓，幾乎已陷入僵局，而在「分手費」問題見分曉前，這一僵局恐怕難以打破。(作者為上海外國語大學歐盟研究中心副主任，上海歐洲學會學術研究部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