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磊：每一個音符都是內心長久的醞釀

【人物檔案】朱小磊，南京本土著名歌手、主持人、音樂製作人，波菲克音樂主理人。2017年「新歌手」第二季南京總評委，2017年「快樂男聲」南京唱曲金牌導師。2008至2017年期間創作並演唱湖南衛視快樂購台歌等各地電視台、電台台歌超過20家，音樂作品播放量總和超過三億次。2015年代表本土唯一個人歌手登上首屆森林音樂節獻唱。

文|姜羽桐

攝影|採訪嘉賓提供

7月，朱小磊在香港生活了一周。

他很滿意「生活」這個詞。它不同於「旅遊」、「採風」那些具有鮮明目的指向且單調的詞，而是很豐富。在朱小磊這樣一個自述為不樂於旅遊的人看來，是否能與當地人接觸，同他們萬般平常的日頭髮生交集，是喜歡上一座城市很重要的一點。

「我在銅鑼灣的下一站，看見站牌名，竟然是天後站。」

這點發現對朱小磊很重要，解釋了他多年來的困惑。為什麼Twins的歌叫《下一站天後》呢？難道是鼓勵嘛。在這個毫不引人注意的站牌上，他有點明白：「哦，也就是這樣。」他不是抱有獵奇之心到達某一處的，僅僅是想知道是怎樣發生的，像他歌曲里唱的那樣——就一起奔向未知的前方。

前方雖然未知，但追尋從前路徑或許可以更深入解讀他。

「我可能一開始想做一個律師，念書的時候很木訥，就經常想著自己可以舌戰群雄。」這聽起來青稚未開，活脫一個孩子的語氣。但他肯定只說了一半的實話，另一半的真實情況是：朱小磊在高中拿下了市舞蹈比賽第四的成績。

不同於接觸CD、吉他走上音樂道路的同行，朱小磊是從舞蹈開始的，命運之手正是在那裡悄悄推開了他的門。

1984年出生的他，仍有許多未被開發的地方。他想寫更多好的作品，這不可避免讓他陷入對自我的拷問中。如何轉換此前積累的經驗，選擇恰當的情感釋放口，既可以恰到好處又不至於汪洋恣意，這可能是朱小磊要迎接的新的挑戰。

他或許不視之為挑戰。早在許身音樂之初，他就面臨著無數堅持不下去的困境。

「我曾無數次發誓再也不做音樂了。」

後來呢？朱小磊走在路上，扭頭就哼起了旋律。這個發誓要同音樂一了百了的人，已經走過了12年的時光。在更多人看來，朱小磊是那種以自身為樂器的器樂演奏家。他自信，每一個音符都來自他內心深處長期的醞釀。

他樂於與自身作出一種「割裂」，即將自我交付出去，隨著歌曲旋律情感起伏，達到最大融合。簡而言之，這是一個擁有巨大情感庫存的音樂人，隨時等待與之匹敵的深邃音樂使自身爆發。

1、

「我沒有第二條路」

朱小磊第一次引起大量關注還是在2005年，那年他創作了一首歌曲上傳到網路上，一下子點擊量破億。後來他回憶起這段，還非常開心地講：「我上大學也很娛樂的。」

或許是過早進入音樂行業，朱小磊對歌曲製作的流程非常熟悉，以至於在大四畢業后他跟唱片公司商談簽約時忽然發現，對方能夠提供給自己的條件，自己都可以獨立完成，以至於僅僅是時間和經驗的問題。這讓朱小磊非常困惑，他一時沒有辦法來做出決定。

回到南京，他將自己關在房間3天。3天後，朱小磊想明白了——「除了音樂我也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他告訴父親，我要自己做音樂公司。

歌手到音樂製作人的轉變就這樣開始了。

當時朱小磊的音樂工作室價格很便宜，最早來錄音的那批人很多都是他的歌迷。冬粉進了錄音棚，非常驚奇，私底下跑過去跟朱小磊說：「怎麼是你自己親自錄音？」這讓朱小磊百感交集，但對音樂執著的態度也讓他收穫了許多尊敬。

也正是因為這種一絲不苟的態度，以及許多成功的作品，朱小磊又時不時被請回到舞台上，這或許是他最初想不到的。

不久前，朱小磊的作品《放心去愛》被聯通使用為默認鈴聲。在江蘇，許多人撥打電話的時候都會聽到這首歌，在網易雲等音樂平台上，可以看到超過800+的評論。時代沒有好壞之分，或者說當下更像是一個共享時代。

「我可以看到大家聽這首歌的時候，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有些心情他能理解，因為感同身受；有些故事他也能夠體諒，並被感動。在網易雲的評論中有這樣的一句話，或許值得分享，我們也更能夠感受一首歌帶給人心靈的撫慰：

「從前我給她打電話，她總是不接，這首歌就一遍一遍響，讓我覺得有被陪伴。」

2、

最好的時代，最壞的時代

「音樂在這個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其實是最好的時代。」朱小磊發出這樣的感慨，但他的感慨顯然更偏向於後者。在他看來，事情在呈現出複雜微妙的轉變。

從事音樂十多年的經驗，令朱小磊可以用審慎的態度來看待當下的音樂發展。什麼是最壞的時代？回想10年前，20年前，大家都是到音像店去買一張專輯回來聽，可能專輯裡面還塞了一張海報。即便是MP3播放機，內存也非常小，只能放幾十首歌。「你要花很長時間下載對不對，你一定是精心去挑選哪些歌放在裡面的。」

但事情發展到後來就變了，信息一爆炸，大家就迷茫了。專輯不需要了、磁帶淘汰了、內存大到嚇人，一切都朝著「大量」去發展的時候，人們切歌的時候變得非常果決，也變得沒有耐心了。音樂人很難獲得被聽眾記住的可能，大家只能將前奏部分壓縮，甚至捨去。

朱小磊舉了一個例子：「譬如你看王力宏和方大同，他們有些歌的前奏都非常短的。最典型的方大同的《三人游》，直接就開唱。」朱小磊說起這些變化，他自己也是很驚訝的，好像突然之間就不同了。

「但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任何人都可以成為自媒體。」音樂人是脆弱的行當，一個噴嚏一個哈切，都讓摯愛者突然崩潰，因為它的依耐性太強了。出自己的專輯，你需要專業的音樂公司，技藝精湛的團隊，強大的宣傳銷售，這些都使得曾經單打獨鬥的「朱小磊們」步履維艱。

突然之間，自媒體來了。

音樂人可以通過各種平台來推廣自己的音樂，極端而言，「紅」的成本非常小。藉助普通的設備，錄音、製作，就可以發行一張所謂的數字專輯。最好的時代與最壞的時代似乎是矛盾的，但歸根結底，仍然是做出好的音樂。

對於朱小磊而言，每個時代都是最好的時代，也都是最壞的時代，但這不影響他創作。生命的閱歷、厚度就擺在這裡，變數和挑戰來臨的時候，聽眾的欣賞水準與接受方式也是隨之變化的。

3、

南京RAP

朱小磊經常嘗試融入南京文化元素來創作歌曲，他每年都會用南京話去錄製一些RAP，這很收到聽眾的歡迎，連續兩年夫子廟將他創作並與陳峰寧合唱的《叫你一聲敢應嗎》以及與老吳、秦嶺、春晚童星鄧鳴璐合唱的《公雞你》作為夫子廟廟歌來播出。尤其是在燈會這樣傳統的節日，主辦方會別出心裁將歌曲二維碼放在燈紗上，一掃就可以聽。

還要追溯到10年前來看，一批南京話饒舌歌曲在網路上迅速走紅，傳唱度甚廣。

隨著時間的推移，近幾年來，很多歌迷發現南京話歌曲的經典之作越來越少，每年還在正兒八經推南京話歌曲的，幾乎就只剩一個朱小磊。

從2012年的《南京style》，到2014年的《我的挖掘機》、2015年的《潘西來了》，再到點擊量4天破80萬的《闊啦啦》，朱小磊再忙也都會拿出一部分時間每年去堅持做幾首南京話歌曲。

儘管這南京話歌曲推出后都大獲成功，但朱小磊坦言：南京話歌曲越來越「難做」，這就是之前不少南京話歌曲唱作人轉型的原因。

「首先，南京話，尤其是新南京話，和普通話差別不大，除非是Rap形式，否則正常旋律來唱並沒有明顯的特點。其次，聽眾的欣賞口味也越來越高，我們以前放個純歌曲到網上，就有很多人點開聽，後來發展成做FLASH動畫MV，再逐漸發展到做微電影式的MV，這都需要成本。

如果還是固步自封，像以前那樣把MV做得很山寨，肯定吸引不來90后、00后的聽眾。」

4、

「單王」

這是一個欽慕年輕的時代，對成熟的人物、文化冷落，年輕亞文化有吞噬成熟文化和藝術的趨勢。

朱小磊的波菲克音樂工作室成立於2006年，是南京較為老牌的錄音室了。很多音樂人的作品都會到波菲克來錄製，在5年前，朱小磊成立了公司。

「從工作室到公司這樣形態的變化，其實很重要。」

從一開始，朱小磊就被圈內人戲稱為「音樂人裡面最會做生意的」。這樣的說法在某些時候會比較刺耳，通常人們印象中，音樂人應當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你怎麼能跑下來賺錢呢？久而久之，人們一提及音樂、美術，本能反應就是一拍大腿：「窮就對了！藝術家就是窮嘛。」

顯然不是這樣。

「我們做音樂，很多東西你需要一個標準和起碼的器材，以及固定的班底。」朱小磊介紹起粗放式的音樂模式，就是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找一個場地，互相交流練習。但是當年紀漸漸大了，家庭、事業接踵而至，當年玩音樂的很多人都堅持不下去了，絕大部分囿於經濟。

朱小磊剛開始把自己的錄音室面向社會的時候，他自己也不適應：「我就要把我的很多脾氣收起來，你不可能還用以前的方式。每年那麼多的高端品牌的定製邀約，你就要按照對方想要的做給他。」

就這樣，從與音樂相關的普通錄製，到大型企業的主題曲邀約，到電視劇、電影的配音，大型公司年會，公益歌曲錄製，逐漸波菲克成為音樂人共同聚集的地方。朱小磊也聚集了一個5到7人的團隊，雖然很多事情他自己也可以做。

「從前我們看周杰倫拍《頭文字D》的時候，他自己講出專輯自己一個人就可以做好，但拍電影不行，他需要團隊。」同樣，錄音室其實是一個系統性的工程，每個人都需要在最重要的一環發揮最具有優勢的能力，詞曲、伴奏、編曲、錄音、後期，這些都不是圈外人想象地那樣輕鬆的。但通過建立團隊，可能一個人一兩個月的工作量，朱小磊的團隊兩三天就可以完成了。

有人給他算過一個數據，在北京，一家小型的音樂創作公司，一年的成交量也就在50首左右，波菲克可以輕鬆達到，並且額外還可以製作出優秀的音樂作品。

久而久之，圈內就開始流傳著「南京單王」的傳說。朱小磊一開始還不理解，後來一問才知道，自己的音樂製作居然已經有了這樣的規模。但他也了解到，目前太多的音樂人面臨的處境並不好，三餐不飽並不是誇張的說法。曾經他聽說有一位音樂人，作品才賣了幾百塊，這讓朱小磊覺得簡直不可思議。

「我想首先要把口碑做好，一旦對方不滿意，就像多米諾骨牌效應一樣不可挽回了。其次你的專業度要被認可，還要有自己的專屬風格。」

朱小磊自己有一套準則——當每一位客人走進波菲克錄音室，70分的期望一定要給到90分的效果。

「細膩與嚴謹要求他必須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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