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提升農村基礎教育軟硬體更重要的是給農村孩子插上理想的翅膀

原創 2017-06-12 楊昇 綠時采

一

2017年聯考結束了，比之於聯考期間的聒噪，考後這幾天網上平靜多了，類似於「寒門再難出貴子」、「聯考不再改變命運」等話題的討論漸漸轉弱。雖然熱點過了，但是這個話題是個永恆的話題，作為一個從農村走出來的高校教育工作者，我對這個問題也很關注。

聯考期間我寫了篇《別罵了，聯考是當前最公平高效的人才選拔機制》，此文在凱迪社區被熱烈討論，竟然有那麼多人不認可。我想說，對於農村孩子，如果不沿著聯考的路徑往上走，還有其他什麼路徑嗎？我覺得沒有了。

聯考是弱勢群體的最大機會，這一點是個共識，已經無需討論。對於弱勢群體來說，整個一生，沒有比聯考更容易改變命運的機會了。通過聯考改變命運，你只需要按照古老的方法在試卷上寫下那些陳舊知識的標準答案，只要你起早貪黑廢寢忘食地學習過，就會記得牢記得准，你的答案就會比別人標準，你的分數就會比別人高，你就會被錄取到更好的大學。

目前這個上升通道是通的。

在這個用人單位看大學門臉的時代，你能進入好的大學，就有很大概率進入好的公司，進入了好的公司就會有好的發展，就會拿到高的薪水，這樣在一個大點的城市雖然成家立業難一點，但慢慢積累終究會實現。你的人生終將比村裡那些上到國小畢業就去打工的同學高出幾個段位。

目前這個上升通道也是通的。

搞不清楚，那些無視這一點，天天罵聯考不公平的噴子們到底怎麼想的？沒有聯考，窮二代拿什麼跟富二代和官二代們拼？

聯考有腐敗嗎？有暗箱操作嗎？當然有！地球上只要有人存在的地方，潛規則就少不了。但我們得看大局，900多萬考生，300多萬的大學部錄取，幾十萬學生上985、211高校，絕大部分還是看分數的。

對於窮二代，沒有幾個分數考了六七百分，卻沒讀上大學的吧？也沒有多少窮二代出身985、211高校卻找不著工作的吧？

關鍵是要把聯考考好，分數要高。

二

目前對弱勢群體不利的問題不是聯考不夠公平，而是弱勢群體對聯考不夠重視。很多很多農村孩子沒有把聯考看做人生的重大機會，他們在敷衍聯考。

不得不說農村學校的教風學風是越來越差了，鄉村教育的黃金歲月早就終結了。現在很多地方的鄉村學校，教師隊伍人心不穩，學生隊伍人心渙散，已經潰不成軍了。

在這場關於前途和命運的競爭中，城市孩子不是勝在了豪華的教學樓和完備的教學設施，也不是勝在了名師優教，他們勝在被學校和家長高壓著的勤學苦練；農村孩子不是敗給了簡陋的教學樓或者沒有多媒體教學，也不是敗給了師資，主要是敗給了電視機和手機，敗給了自己的不好好學習。

每年我都回幾次西北老家，村前村后左鄰右舍，我走村串戶時，發現幾乎每一家的小孩子都趴在電視機前，如果家裡接了網線，那就是玩手機玩電腦，多少年了，我幾乎沒有發現過一例看書寫字的。而城市家庭，家長無時無刻不在談論著孩子的學習。

應試教育下，學習就是把信息裝進人的腦子並且記牢。因此，坐在怎樣的教室，使用怎樣的教具，對學生獲取信息有影響，但影響有限。就學習的效果而言，對著多媒體看PPT學習比孔子當年席地而坐的講解高級不了多少，這當中效果的差距主要在於學生是不是用心學了。

在學習上，農村孩子沒有比城市孩子更用心，農村孩子沒有比城市孩子耗費更多的時間，這是我所觀察到的普遍現象。

三

農村孩子的成長是不容易的，他們的父輩要麼是農民，要麼是農民工，很多孩子的父母常年甚至多年不在身邊，孩子們缺乏督促缺乏管理，不能像城市孩子那樣時刻被父母耳提面命，他們是自由生長的。

隨著經濟的發展，現在的農村已不同於二十年前，如今很多有趣的東西都已進入到鄉村。沒有父母管理，自身約束力又不強的農村少年經不住誘惑，紛紛把寶貴的學習時間分散到那些花花綠綠的有趣的事情上去了。

遙想當年，國小時我家沒有電視機，在家的時候不看書那就去干農活，否則無事可干，看書當然比干農活舒服；國中時我家有了電視機，可是只有三個頻道可看，其中一個頻道總是雪花狀，一個頻道晚上十點鐘就關閉節目，那是中央1台，當地電視台到晚上10點就不轉了。有信號的時候不一定有節目，有節目的時候不一定有電，所以也沒什麼電視看，不看書就去幹活。

如果當初看電視有現在這麼方便，像我這樣的電視迷，午夜一兩點，連廣告都會覺得分外親切的人，國小能畢業也就不錯了。

農村孩子國小時沒有家長督導，也不懂事，學習不刻苦這個可以理解。但是到了國中往往就住校了，到了高中很多學生都去城裡學校讀了，這樣在學校也往往受到了更嚴格的管束，按理應該更刻苦學習了吧，但是狀況往往沒有太大改變。

四

農村學生有條件了也不好好學習或者沒有信心好好學習的原因才是我本文要說的重點。

農村孩子的父輩和祖輩都是農民，父輩們沒有通過學習改變人生的經驗，他們給兒女的示範是要麼通過打工要麼通過做小生意過上美好的生活，整個家族的上升路徑中沒有學習這個道路。孩子們通過學習往上走，沒有經驗可循，父輩們若干年來形成的生活常識和人生經驗也不足以從學習方面指導他們的人生。因此學習這個事在農村孩子的內心裡重要性不強。

但城市孩子身處知識經濟的洪流中，他們的父母要麼受益於知識，要麼受傷於知識，無論哪一個，都不敢無視知識的重要性，所以他們把對子女的教育放到了無以復加的高度，他們沒有退路，前進就是康庄大道，後退就是萬丈深淵。

而農村孩子退路太多了，他們就算不學習也至少會過成自己父母那樣，他們可務農可打工可做小生意，學習只是他們的一個選項而已。當身邊缺乏因學習而獲得成功的榜樣時，他們學習的動力是不足的。

身形高大的獵狗去追兔子，沒追上，獵人批評獵狗，那麼大個子連個小兔子都追不上，獵狗說：「那不一樣，我奔跑只是為了一頓飯，而兔子是為了一條命。」

聯考是城市孩子的全部，但只是農村孩子的一個選擇。

在這個選擇面前，農村孩子往往缺乏正確的引導。到了高中階段，他們的父母已經無力給他們任何指導，他們對前途的思考大部分來自於老師和網路，而高中早已不是一片凈土。

在爛學校的招生代表和專業招生公司的多年公關下，很多老師說著言不由衷的話，給了學生錯誤的指導。努力學習爭取更好學校的鼓勵、今年不行明年再戰一次的啟發漸漸說得少了，隨便上個學校反正出來都是混、多交點學費出來確保分配好工作機會難得過期不候的誘導漸漸說得多了，站在可上可下的線上，還有很大潛力可挖的農村孩子往往被誘導著選了些爛學校，幾年之後回來，就又加深了鄉親們「學習不能改變命運」的認知。

朋友向我說起top級高校每到畢業季的招工盛況，學校里幾個報告廳在數月之內都被知名大公司預定了宣講會，公司為了吸引學子們去聽他們的宣講會，甚至還有到會獎勵，朋友把她聽宣講會得到的那塊手錶送給了我，告訴我好大學的畢業生一般都被好公司包圓了，沒有什麼找不到工作一說。

所以，從認識的層面，給農村的孩子插上理想的翅膀，讓他們認識到學習是可以改變命運的，苦讀是可以提高學習成績的，讓他們認識到聯考並不難，而機會卻非常難得，幫他們點燃心中的希望，樹立向上的信心。這樣的啟發和指導，才是對當前農村孩子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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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介紹：

楊昇，大學老師，文學愛好者，互聯網追隨者，創業實踐者，堅持用樸實的文字記錄這個時代普通人的情感，有10多年短文寫作歷程，其文字多年來陪伴很多人走過了人生的某些階段，總有一篇文章能在你的內心引起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