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斯科因與弗格森：因為一套倫敦住房，足壇少了一段佳話

足球世界充滿了如果。

如果邊裁正確地裁定喬夫-赫斯特（Geoff Hurst）的進球沒有越過門線，那會怎麼樣（譯註：1966年世界盃決賽，東道主英格蘭在90分鐘內與西德2-2戰平，赫斯特在加時賽打進一粒有爭議的進球，英格蘭最終4-2戰勝西德奪冠）？如果維恩-魯尼與曼徹斯特的另一傢俱樂部曼城簽約，那又將如何改變英超聯賽？

歷史無法改變，不過某些時候，你真的很難不去想象一些雖未發生卻讓你心馳神往的事情。筆者就時常想到一位足球界莎翁悲劇式的球員：天賦超群卻從未充分發揮潛力的保羅-加斯科因。

1987-88賽季，加斯科因當選PFA年度最佳年輕球員，併入選年度最佳陣容。加斯科因在紐卡斯爾的出色發揮讓他吸引了英格蘭國內幾家豪門俱樂部的興趣，其中托特納姆熱刺和曼聯都渴望與加扎簽約，而「紅魔」曼聯一度比熱刺更接近簽下他。

當曼聯主帥弗格森在夏季離開俱樂部度假前，年輕的加扎向他保證：「當你回來后，我將會是一個曼聯球員。」但熱刺不願輕易地放過這個天才球員，所以他們去到加扎的故鄉蓋茨黑德，試圖讓他改變主意。熱刺提出的最終報價是為加扎和他的家人提供一套在倫敦的房子。考慮到由於父親的醫療問題，加扎不得不從15歲開始就養家糊口，他被這份報價打動了。

加扎也將曼聯俱樂部的報價告訴了他的父母。加扎的姐姐讓他問問熱刺是否願意在提供給他們一家的倫敦住房裡放一張日光浴床，而在得到對方肯定的答覆后，加扎決定改變主意，加入維納布爾斯執教的熱刺。

加扎在球場外的問題經常見諸報端，許多紀錄片紀錄了其職業生涯不同時期的故事。2015年加扎罕見地在電視上露臉，當他在BT Sport電視台的一檔聊天節目中被問到是否仍然想念足球時，他的表情顯得格外失落。

「我上周當著我父親和姐姐的面落淚，因為我感到孤獨。我想念足球……我感覺我還有未完成的事業。」加扎說。在那一刻，節目主持人羅素-布蘭德（Russell Brand）做了每一名足球迷都想對加扎做的動作。布拉德給了加扎一個安慰的擁抱，他說道：「你仍然偉大，即便你的身體已經不堪重荷。你還可以給予人們很多，你仍有未來。」

布蘭德和加扎身上有很多相似之處。倆人都曾與酒精和毒品鬥爭，都曾被媒體無緣無故地詆毀。布蘭德征服了他體內的惡魔，從被世人憎恨，變得為了普通人的權利而鬥爭。他倆的那次擁抱讓人感動。

但當加扎談到「未完成的事業」時，你很難不認同以加扎的天賦，他本應在職業生涯取得更高成就。如果加扎信守承諾，在那一年夏天加盟曼聯，他的職業生涯是否會變得不一樣？

保羅-加斯科因曾經並不被人們視為英國足球的寵兒，而是一個來自英格蘭東北部，喜歡利用技巧挑釁對方的工人階級球員，一個靈活的胖子。如果加扎加盟曼聯，你很難斷言他會不會被後來毀了他職業生涯的毒品所誘惑——在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曼徹斯特音樂(Madchester)」日益流行，該流派的許多音樂人都會服食搖頭丸。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在弗格森鐵腕治下，在老特拉福德，沒有任何一個球員可以將自我享樂置於俱樂部的成功之上。

弗格森擅長讓球員變得專註，他認為團隊永遠是最重要的。這意味著為了讓球隊專註於實現最遠大的目標，其他一切都可以被犧牲。許多成功球員都受到弗格森這一理念的影響，包括吉格斯、坎通納、李-夏普等等。與此同時，弗格森還曾保護貝克漢姆、菲爾-內維爾等弟子避免受到媒體某些可恥行為的騷擾。

不過當曾經受弗格森關愛的貝克漢姆認為自己比曼聯更重要，他很快就被掃地出門。李-夏普、羅伊-基恩和斯塔姆等球員也曾因為類似的原因遭弗格森放逐。

在BBC紀錄片《阿萊克斯-弗格森爵士：成功的秘密》（Sir Alex Ferguson: Secrets of Success）中，有兩個故事很好地總結了弗格森的權力與魅力。里奧-費迪南德回憶說，他在加盟曼聯后的受傷期間，「（比我本應了解的）更多地了解這座城市」，弗格森在一次訓練時跟他聊了聊：

「我希望你在俱樂部能夠開個好頭。我知道你一直流連夜店，有人告訴我了，你瞞不了我。你得保證今後再也不要發生這種事情。」

有趣的是在同一部紀錄片中，C羅講述過弗格森給了他很多時間，讓他能夠在賽季中看望昏迷的父親的故事。這種充滿善意和同情心的行為觸動了C羅，也是這位葡萄牙球星將弗格森稱為「足球界父親」的原因之一。

C羅將弗格森稱為他的「足球界父親」

所以你可以想象當一個擁有驚人天賦，喜歡喝酒的年輕球員遇到一位作風嚴肅、做事不拖泥帶水的主教練，將會產生怎樣的化學效應。弗格森或許能夠更好地調教加扎，讓他更專註於足球。

從競技角度來說，弗格森或許也曾夢想圍繞加扎和布萊恩-羅布森搭檔的中場組建球隊——加扎將羅布森戲謔地稱作「狗便」（dog poo），因為「他無處不在」。從球員性格角度來說，加扎的個性很可能與羅布森和曼聯在幾年後簽下的羅伊-基恩截然相反，不過加扎職業生涯的一些高光時刻證明當比賽陷入僵局，他有能力幫助球隊打開局面。在1991年的足總杯半決賽中，若非加扎對阿森納的精彩自由球破門，熱刺也許無法贏得那一年的足總杯冠軍。

弗格森想要獲勝欲強烈的球員——當加扎專註於踢球時，他正是那一類球員。設想一下，如果前鋒馬克-休斯、中場破壞者羅布森和創造者加扎都在曼聯，弗格森也許不必等到1993年才贏得他在曼聯的第一座聯賽冠軍獎盃，曼聯也許更早些時候就已經將利物浦「拉下王座」。

考慮到加扎拚命三郎式的踢球風格，在老特拉福德，他很可能不得不在病床上休養一段時間。對於像加扎那樣持續遭遇傷病的球員來說，無聊和抑鬱是最大的敵人。當球員遠離訓練場和健身房，這些感受最令他們恐懼，而各種誘惑也最有可能在球員受傷時趁虛而入。不過在弗格森密切關照下，相信在1990年世界盃后和加扎受傷期間，他被那些唯利是圖的人利用的可能性會大幅度降低。

如今已顯老邁的加斯科因

如果保羅-加斯科因成為曼聯的一員，那麼英格蘭國家隊在國際賽場上又會有著怎樣的表現？在弗格森調教下，這位在1990年世界盃成名的年輕球星也許會更健康，更快樂，更專註於踢球。加扎亦肯定會在國家隊比賽中發揮更重要的作用。設想一下，如果加扎和保羅-斯科爾斯搭檔中場——後者是許多偉大球員最喜愛的球員——那麼加扎就會成為斯科爾斯在俱樂部和國家隊的導師，讓斯科爾斯的能力得到進一步提升。

從某種意義上講，加扎被博比-羅布森和維納布爾斯寵壞了，另外一些教練卻不太關心他。格拉漢姆-泰勒和格倫-霍德爾都對加扎缺少必要的鞭策，原因是加扎在球場外風波不斷，教練們對待他非常小心。如果不考慮加扎的酗酒和暴脾氣，如果英格蘭圍繞這位全世界最優秀的進攻組織者之一建隊，或許有機會在上世紀90年代贏得冠軍獎盃。

如果托特納姆熱刺失去加斯科因，他們又將何去何從？這支球隊似乎無論是否擁有加扎，都將無可避免地陷入經濟危機，並連續幾個賽季聯賽表現低迷。熱刺在1991年足總杯決賽以2-1逆轉諾丁漢森林奪冠，但這近乎成了他們最後的輝煌。

在溫布利球場熱刺與諾丁漢森林的決賽中，加扎展示了他天才和魔鬼的一面。加扎對加里-帕克的魯莽犯規本應得到一張黃牌或者被警告，卻被裁判無視；幾分鐘加扎又滑鏟加里-查理，雖然沒有被裁判出示紅牌罰出場外，不過膝蓋韌帶卻被嚴重扭傷，而那也成了他後來遭遇一系列不幸傷病的開始。傷病對加扎的身體和精神都造成傷害，即便是在熱刺的奪冠之夜，他仍然不得不承受極大的痛苦。

歷史無法假設，但如果加斯科因加盟曼聯，他幾乎肯定能夠更接近實現他那曾經令人炫目的耀眼潛力。

在熱刺身披8號球衣的加斯科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