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arch
尋找貓咪~QQ 地點 桃園市桃園區 Taoyuan , Taoyuan

身在上海的打工者:我跟老家的人共同語言很少

星期日周刊記者 周亦鳴

闊別家鄉多年,如今,每每回鄉過年,霍艷紅成了老家人眼中「從上海回來」的時髦女郎。「我跟老家的人共同語言很少,因為他們的思想跟我的思想不一樣的,我看的世界很廣。」

「我的人生,就不是待在這個小地方的」

「我的人生,就不是待在這個小地方的,我覺得沒意思。以後靠自己的努力,我會過得更好。」霍艷紅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是果決的。十年前,她拒絕了母親給她在老家安排的工作,離開黑龍江七台河,奔向大城市,那年她17歲。

背井離鄉的念頭是很小時候就萌發的。「我看到很多別人家的孩子從外地回來,回來都會帶好多非常好的東西,孝順父母,我覺得我也要那樣努力去做。」異鄉的名字在回鄉人們的話語中一閃而過,像種子一樣牢牢地紮根在她的心裡。

她本不愛學習,自知膽子大、心思活、肯拼搏,中學畢業對她而言意味著自由,她早就迫不及待要張開雙臂擁抱外面的世界。

「啟動資金」是離家前在棋牌室幫忙積攢的四千元。她只拿了幾件衣服,拎著一個行李箱,隻身飛去了青島。先是投靠母親在那裡的熟人,做拋光鑽石和黃金的活計。不出一個多月,她就斷定自己不適合這份工作,隨後應聘特步專賣店的店長職位。生意雖然做得不錯,卻苦於人事糾葛,想另謀出路。聽聞母親收養的、從小一起長大的女孩在上海,她也想去看一看。

如同是四處遷徙的小鳥,不曾築巢安頓,也就可以隨時轉變軌跡。當這個扎著很長的馬尾辮、穿著白襯衫牛仔褲、見生人會臉紅的東北女孩出發前往這座國際大都市的時候,她不會想到,自己與異鄉之間的隔閡將讓她經歷怎樣的磨礪,她與家鄉將如何漸行漸遠。她也不會想到,她將做到奢侈品銷售的全國第一,也將全面打開生活的局面,擁有自己的事業。

「明知道我聽不懂,一直跟我講上海話」

一個人的成長怎麼可能不帶著兒時的烙印呢?「為什麼我會這麼勤奮呢,因為我從小看我媽也是這麼勤奮,所以我也不會好吃懶做。」霍艷紅肯定母親對自己的影響。

五歲時父親去世,管理父親的修理廠和撫養五個孩子的重擔全落在母親一個人的肩上,後來還加上收養三個孩子的負擔。

「沒辦法,我媽一個字都不識,沒文化,她雇了幾個人,自己把廠子就撐了起來,很厲害的。」除此之外,母親還學手藝,烤糕點,從早到晚自己出去賣,或往超市送。「我為什麼這麼懂生意?跟父母教育有關。」

尚在上海租房安頓之時,她來到Jack Jones(丹麥男裝品牌)淮海路店詢問職位空缺,把自己過去做銷售的經歷添油加醋介紹一番之後,她被錄取為營業員,做一休一。新環境的抵觸接踵而至。

「他們很排外的,明知道我聽不懂上海話,一直跟我講上海話,我都不好意思說我聽不懂,我就很生氣,又很委屈。」

語言的阻隔像一道牆把她孤立於人群之外,對工作的生疏也讓她的融入困難重重。「前兩個月,我生意做得很不好,我不懂服裝嘛,天天被罵,我就特別要志氣,我想我一定要做得很好。」

她下功夫仔細了解每一款衣服的面料、款式和工藝,適合什麼樣的人,怎麼搭配好看。還整天在店裡觀察別人的說話方式,學習和顧客溝通。更關鍵的是,她試圖籠絡大客戶,讓他們每次下單隻認準她一個人。

「有一個台灣客戶,我接了他以後,我說留個電話號碼。我說,很多新品,可能在你們還沒來得及買的時候,就賣光了,我把你們要的尺寸每個都留起來一些,然後你來挑。他一聽,也是,我在為他考慮。留了電話號碼以後,過節了,我知道他們台灣人喜歡紅酒,我就給他買了紅酒,問到地址,給他送過去,他就很感動唄。然後他每次來,就給我打電話。最多的時候買了五萬多。」

憑藉這樣的用心,兩個月之後,她每個月都做到第一名。

出色的業績引起同事妒忌,她一個人能接兩三批客人,等到她的客人要買單時,同事就合夥把她的生意佔為己有。「誰讓你一個人接這麼多客人,我們沒生意了啊。」

在如此這般的打壓之下,她申請調店。「別人都在欺負你,你就直接找老闆,不要憋著一身氣走了,這樣永遠沒出息。」公司認可她的能力,把她調到港匯店,該店領導行事公允,霍艷紅才感到揚眉吐氣。

從此,她在上海找到了穩定的落腳點。她踩准了城市的節拍,每天從一早開門到晚上關門,接待一批又一批的客人,反應敏捷地回應每個客人的需求。每兩個小時為一個階段,任何一個階段如果不開單,個人業績就會被扣去五百元。「每天時間都很緊張,很累的,腦子一直綳著,沒有時間想別的,就想著我要訂單要做生意,你要想做得好,要速度,抓客率准,拿貨也准,很講究的。」她急促的語速似乎重現了當時緊鑼密鼓的節奏。

「我看的世界很廣」

整整一天一夜,車窗外的風景不斷倒退,霍艷紅感慨自己望不到頭的生活。在異鄉待了近兩年後的春節前夕,她第一次乘火車硬座回老家。

到了哈爾濱火車站,乘六、七個小時大巴到達七台河,再轉車半小時,才抵達位於富強村中心的那座熟悉的四合院。母親見到略施粉黛、衣著簡樸的女兒,發現她憔悴了,皮膚不如以往。

回到這座氣候酷寒的小城,被鄰里街坊熱熱鬧鬧吃飯的氣氛所包圍,「終於回來了,覺得很親,很放鬆的。」她這樣描述當時的心情。

實際上,一年多來辛苦工作積累的疲乏感令她改變主意,放棄當初闖蕩大城市的夢想。臨行前,她收拾了所有東西,打算回去了便不再走。

沒有想到,從大都市回到小城,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嵌入上海的氛圍中,讓她感到不適應的,反而是故鄉。

在這座以煤炭為主導的小城,凜冽而乾燥的空氣中總是瀰漫著黑撲撲的灰塵。「你沒看到東北那邊的人都顯老嗎,上海人都(相對)年輕,因為上海養人嘛。」

「東北人都是,啊呀吃個飯,喝啥呀,一桌整個都能聽得到,說話直來直去的,很吵,上海不一樣,吃飯都輕聲細語的,說話比較溫柔。」

大都市裡涌動著迅捷而有秩序的浩大人流,而在老家,一走出家門,迎面都是熟識的面孔,生活工作都不緊不慢,「就覺得沒意思,還是上海好。」

「還是要回上海努力,去了大城市又回去,人家會笑話你。」她重新做了決定。

自此以後,她與過去的小圈子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從 Jack Jones 到 GUESS(美國品牌)、Paul Smith(英國一線設計師品牌),她每每都是所在店沖業績的主力,「他們一個月做十幾萬,我去了一個月做了四十幾萬,後來八十幾萬,一百多萬。」隨後的全國銷售經理職位,又讓她從無到有,學習應對新的任務和問題。

隨著經手品牌更高端,職位更重要,客戶群更替,她經歷從內到外的改變。從言談舉止到飲食、生活習慣、化妝品和衣著品味,都可謂是脫胎換骨。

這些年來,每每回鄉過年,她成了老家人眼中「從上海回來」的時髦女郎。

小城煤礦業衰落,越來越多的人跟她一樣,選擇離開,去外地打工。她聽著越來越稀少的鞭炮聲,看著平房陸續變成層樓,目睹留守在這裡的老同學們波瀾不驚的生活,明白自己應該屬於哪裡,「我跟老家的人共同語言很少,因為他們的思想跟我的思想不一樣的,我看的世界很廣。」

「每一年的生活都是不一樣的」

每次見霍艷紅是在她剛開業一個多月的理療館。一進門就聽到一曲舒緩的佛教音樂,讓人的節奏不覺慢了下來。入口處和客廳都設置了休憩小坐的空間,裡面擺放著五顏六色的繡花軟墊椅以及中西式桌子和柜子。這些傢具都是她親自挑選的,想給人「溫馨、放鬆」的感覺。

她和在店裡幫忙的朋友們清一色身穿長及腳踝的白色風棉麻連衣裙,或招待客人,或在做理療。見我前來,她們為我倒上水果茶。霍艷紅忙裡偷閒坐過來跟我聊幾句。

「現在為什麼做養生呢,因為身體都已經透支了。」她說。

這是為拼搏而付出的代價。做營業員時,她常常趁休息天去工廠廉價購買尾單貨,自己送到商場去轉賣。「拿貨的話,要幾十斤重呢,這麼擱在胳膊上,提著走。我一生病,肩周、頸椎都不好,就是累的。」

在服裝業打拚近十年,眼看電商的衝擊愈發明顯,生意不好做,她萌生了去意。恰好一位熟識的飯店老闆問她是否對養生感興趣,她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應允了這個提議。

學習了一段時間並考取國家培訓師資格證之後,她先嘗試給朋友做理療,得到許多正面的反饋。考慮到市場前景不錯,她雇傭師傅,自立門戶。這也是她多年來的夙願。「我做營業員時候,我想以後我一定要自己做老闆。幫別人打工的話,永遠都要聽人家指揮。」

對她來說,目前的工作狀態在一定程度上,是對往日辛勞的一種補償。「真的是有苦才有甜。現在開這家店很優越的,有客人來就做。」

正閑聊著,旁邊的兩位朋友打趣她,她嗔怪她們打斷了自己的思路,卻惹得對方嬉笑連連。

她告訴我,店裡的這幾個姐妹都是上海人,「我現在跟上海人還可以的,現在上海人好了,都接受外地人了。」有了朋友的扶持和信任,這個城市已然成為了一個讓她倍感親切的地方。

小店開張不久,一炮打響,吸引許多商家前來加盟。她打算明年擴張門面,開一家大店。還將培訓加盟商,開出分店。

「我每年都在努力往上走,靠自己,每一年的生活都是不一樣的。我不也在交公積金嗎。不要想什麼不可能,上海房子這麼貴不可能買。」霍艷紅覺得,等置備了房產,上海更將成為她名副其實的家。



熱門推薦

本文由 yidianzixun 提供 原文連結

寵物協尋 相信 終究能找到回家的路
寫了7763篇文章,獲得2次喜歡
留言回覆
回覆
精彩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