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嘴的律所年輕人

來源/智合法律新媒體 作者/毛姍姍

陸家嘴的凌晨，馬路上往往只有幾種人：計程車、快車司機以及剛下班的白領。

這其中也包括律師，尤其工作年限為1-3年的年輕律師。

這是個被忽略的群體，偌大的陸家嘴寫字樓，聚集了更多的金融精英們，券商、諮詢、保代、投資人……就連負面花邊八卦——陸家嘴XX事件，大家也心知肚明沒法律圈的事兒。即使近些年法律服務市場發展迅猛，浦東新區已成為上海律師最多（5175人），律師創收最高的區域（62.8億），但鎂光燈從來都打在律師行業金字塔頂端的合伙人（老闆）身上。

在幾天前智合對於各律師年級誰最焦慮的調查中，調查結果似乎也證明了這一點。

一半以上的投票者認為0-3年級的新手律師壓力最大。

「陸家嘴，和陸家嘴的年輕法律人無關。」有評論說。

真的是這樣嗎？那些高學歷、海歸、高薪的陸家嘴年輕律師究竟又是怎樣的生存狀態？

01

在陸家嘴的年輕律師們，無一例外都得有個英文名，不然無法匹配這國際化程度超群的陸家嘴，一般有格調的年輕人都會取個和自己中文名相關的洋氣英文名，如姓劉的叫Lucinda，姓喬的叫Joy, Joanna，姓洪的叫Luckie；當然也有少數心大的把小時候英語老師給自己取的英文名就直接拿來用了，如Alice,Jason,Mike也很常見。

Mike已經是第N次跟我打聽有沒有律所在招人了，儘管第一年在律師證尚未拿到之前，也已經能拿到10萬年薪，但他總覺得低了些。因為今年第一梯隊律所的漲薪潮，直接讓第一梯隊和第二梯隊的差距擴大。原先月薪差個2000-3000元，也沒有太明顯的差異，自打君合、方達、通力等律所大幅度漲薪，直接進入「兩萬元俱樂部」，同樣具有規模和品牌的紅圈之外律所突然就顯得工資「低」了。先前還能信心滿滿稱自己中上，現在因差距拉大，平均線似乎少了些意義。

然而，從行業來看，這只是個錯覺。月薪1W雖然在法律行業，在上海顯得「生活艱辛」，但根據智聯招聘2017年畢業生數據顯示，從不同專業來看，背了6年「最低就業率」黑鍋的法學在各專業領域畢業生平均月薪中已經最高，為5545元。儘管很多法學應屆研究畢業生並不承認，但月薪過萬本身已經進入「高薪」行業。

通力律師事務所是「陸家嘴六小龍」中唯一公開「兩萬起薪」的律所，Vicky在漲薪之後，換上了更好的房子，而房租也只佔月薪的略過四分之一。

當然，令人歆羨的背後，這些月薪過萬的年輕律師們，同樣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02

上海軌道交通二號線早高峰時候的擁擠，可以讓你感受到不用掉亞威就在半空中停留的奇迹，由人群把你舉高高。

據2016年官方數據表明：「上海軌道交通2號線每天運營18小時11分鐘，日客流達130萬人次，成為國內單線運營里程最長，客流最大的軌道交通線路，經過靜安寺、南京西路、南京東路、陸家嘴、八佰伴等核心地標線路日客流1,876,000人次，早晚高峰期以及節假日高峰期客流量可刷新歷史客記錄。」

住在閔行的Lily，每天依然離不開二號線的洗禮，為此她對二號線愛恨交織，愛在能擠上就是幸運，恨在為了見客戶，早上花了20分鐘畫的妝能在擠上之後一分鐘就因為流汗而花掉，腳上的高跟鞋不被踩個4-5次怎麼都捱不過1個多小時。

即使如此，她還是得在出門前充好電，在擠上捷運的時候連上花生捷運Wi-Fi，聽智拾網的最新課程，或者聽得到APP的羅輯思維和5分鐘商學院。再不濟，也要把自己關注的法律公眾號都刷一遍，以免有圈內的信息會錯過。

03

凌晨1點，Lily從上海中心出來，這已經是連續加班的第三天，一摸自己的頭，似乎發燒了。快出門的時候，保安喊住她，「你今天怎麼沒和我打招呼？」呵呵，原來加班多到自己都被保安記住了。

相比於之前的香港中心大樓的辦公地點，Lily更喜歡現在的上海中心，至少不用從22樓下來還走的是樓梯。10點之後，香港中心大樓的電梯停運。好幾次，和老闆一起從22樓一級一級往下走。

加班，是律所的常態。Vicky在公募團隊，繁忙程度和監管的程度有關，忙的時候，一個月要通幾次宵，晚上11點多下班，早上6點起來繼續幹活。偶有閑的時候，但這種時候少而短暫。

如何一句話證明你工作壓力很大？知乎最經典的回答是：半年沒有性生活。脈脈數據研究院有篇文章「職場人群性生活調查：后廠村沒姑娘，中關村沒性生活」，然而並沒有提到律師群體。

想想也是，律師哪有什麼時間來做這種問卷——「每天就是加班，累得像狗是真的，連花錢的時間也沒有。」

04

工作量給年輕律師的壓力僅僅是一小部分，與一群優秀的同行競爭似乎是更大的壓力。今年已經是Anna工作第二年了，但是她突然發現，新來的海歸在對於法律的理解深度和檢索能力都超越自己，更不用說英語水平。這種無形的自卑讓Anna產生焦慮，因此她只能選擇更久的加班時間，以彌補在部分功底上的短板。

律所加班的年輕人，尤其是單身女律師，最怕家裡來電話，一來准問：「你究竟什麼時候才找男朋友？」每次解釋要麼是嬉皮笑臉連哄帶騙的搪塞，要麼是最後雙方都怒氣衝天的不歡而散，說完「好了好了，我要繼續加班了，再見媽媽」后趕緊掛電話。

「愛情，誰不想呢？」可是這樣的人生奢侈品，哪那麼容易呢？每天吾日三省吾身的時候，「檢索昨晚了完？材料寫完了嗎？向老闆彙報了嗎？」剛剛微信發出的「周末去不去看電影」的邀約，趕緊撤了回來。

當然，男律師也不好過。然而他們的優勢在於，不用想別的，埋頭苦幹就好，從畢業開始幹個5年，房子有盼頭，到時候姑娘也不愁。其實，即使現在也不缺姑娘，畢竟身邊優秀單身女律師那麼多。

在這些壓力下，午餐時間成為陸家嘴年輕律師最放鬆的時候。「午飯怎麼能用『解決』兩字，午飯分明是一種享受。」Mike說。

而在放鬆面前，即使陸家嘴30-50一頓的不菲簡餐，也是值得的。

05

Vicky下班的時候會路過這三幢樓，有時候她會看著夜空發獃。昨天，她做的材料出了點小錯誤，上級律師對她進行了嚴厲的批評，她想反駁最後還是作罷，但心裡依然有些不舒服，甚至有一絲小憤怒，錯誤原因超出她可以控制的範圍。

「究竟方法是否還有改進的空間？怎樣才能更高效，這個領域到底有沒有前途?還要不要換方向？」這些問題，每當夜深人靜，Vicky總會不停地想。在某幾個瞬間，也會感覺自己是最孤獨的人。

然後第二天，又精神滿滿地起來，比前一天更努力地投入工作。畢竟想想薪水，還是動力十足。

「整體狼狽，偶爾快樂，在絕望和失望之間徘徊，然後麻木，但心中仍然保留著一絲絲火種。」Vicky說，不是有希望才堅持，而是只有堅持才有希望。

這一絲絲火種，在陸家嘴的燈火輝煌下，微弱而頑強。

「他們，終將成為我們。」一位律所主任對高級合伙人說。

△ 以上受訪人皆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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