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arch
尋找貓咪~QQ 地點 桃園市桃園區 Taoyuan , Taoyuan

三井公司:不為人知的恐懼,不為人知的財富

三井公司:不為人知的恐懼,不為人知的財富
格特茲·赫爾姆斯

「你們很快就要去日本了,那裡一點也不冷。」在朝鮮釜山,1000名美國戰俘凍得瑟瑟發抖,他們要求日軍提供禦寒衣物,結果得到了這樣的答覆。當時是1942年11月初,他們是巴丹和科雷吉多島的倖存者,瘦弱多病,已經乘坐鳥取丸商船在海上航行了1個月。他們憤恨不平地給這艘船起了個綽號「折磨號」——這艘船設計容量只能容納500人,而現在這狹小骯髒的貨艙里塞進了2000名美國戰俘。這艘破舊的商船在格拉斯哥建造,20世紀30年代出售給了三井集糰子公司。

(日本人送戰俘的航船)

當天,在釜山碼頭,日軍向數百名美國戰俘發放了禦寒衣物,因為他們即將起航前往位於滿洲里的三菱財閥工廠。但是前往日本本土的戰俘沒有發放禦寒衣物,他們只能將就穿著身上那身衣服。19424月的某一天,他們在菲律賓投降,身上穿的就是這身衣服。數天之內,他們目睹許多同伴在船上死去,現在這些倖存的戰俘在甲板下凍得瑟瑟發抖,一方面是害怕遭到美軍魚雷攻擊,另一方面是因為天氣寒冷。在漆黑的夜裡,這艘破舊商船開足馬力全速前進,最終安全抵達了大阪。他們總共在海上航行了41天。這些戰俘一臉茫然,搖搖晃晃,瑟瑟發抖,日軍把他們分成若干組,每組70人;分組之後,日軍看守就能輕易地計算出每家公司需要多少戰俘。這些公司與日本政府簽訂合同,為日本政府提供服務。接下來,這些戰俘就待在鐵路場站里,在寒風中等候前往橫濱的列車,而他們身上穿的只有單薄的熱帶短袖和短褲。

「在我的記憶中,這次等車是最冷的一次。」美國陸軍航空隊上士赫伯特·辛克(Herbert Zincke)在日記中寫道。辛克成功地把日記隱藏起來,沒有被看守發現。戰爭結束后,他返回家鄉,多年來,他斷斷續續地整理獄中日記。即使是使用老式手動打字機的緊湊型字體列印,辛克的日記也長達319頁(設置成兩倍行距)。這本日記相當準確地描述了日軍戰俘營里每天的生活。那些日子裡,戰俘們每天只能喝稀豆漿,米飯少得可憐,沒有熱水,而且時刻面臨死亡威脅。

日軍用火車把第一批約300名美國戰俘運送到了川崎,辛克是其中一員。他們在川崎下車,然後徒步3英里到達了三井公司川崎裝卸作業工廠。三井公司戰俘營編為東京第2戰俘營。一名日軍翻譯官對這些筋疲力盡、瘦弱、多病的戰俘們說:「你們不是戰俘,你們是日本天皇的客人。不要妄圖逃跑,否則開槍擊斃!」

三井公司給每名戰俘都編了號。如果戰俘被送到另外一家公司的工地,那麼這家公司會重新給他編號。每家公司都保留著完整檔案,檔案記錄著每名戰俘的姓名、軍兵種、國籍、被俘時的工作崗位、軍人序列號(如果不是平民身份),以及出生日期。在川崎戰俘營,近藤(Kondo)列兵是三井公司的一名監工,他命令美國陸軍上士約翰·布里頓(John Britton)保管戰俘花名冊。布里頓細心地記錄下了轉移到其他工廠或死亡的戰俘名單,以及他們每個人離開或死亡的日期。

後來,川崎戰俘營戰俘人數有所增加;每天有半數美國人被送到附近的昭和電工化工廠勞動,所以日軍給川崎戰俘營補充了133名來自爪哇島的荷蘭戰俘和一些英國戰俘,從而使戰俘營的勞動人數維持在350人左右。

三井公司在辦公樓中央走廊兩側架設了雙層床鋪,把辦公樓改造成了戰俘宿舍。戰俘們用一把粗糙的梯子才能爬到上鋪,而上鋪距離天花板僅有3英尺高。

三井公司還給每名戰俘單獨拍了半身照,戰俘編號寫在紙片上,紙片貼在衣服上。19431112日,戰俘們在三井公司新辦公大樓前拍了第二組照片。戰俘們排成幾排,三井公司聘請的看守和公司員工站在戰俘中間。19457月,戰俘營遭到空襲,三井公司的文件散落一地,約翰·布里頓上士在文件中發現了這些合影,於是這些照片就被他收了起來。

工地非常危險,戰俘們沒有合腳的鞋穿,幾乎光著身子,也沒有安全防護裝備,他們要在鐵軌、殘渣和碎石上行走,周圍還有起重機和叉車。經過無數次請求之後,有些戰俘配發了英國產毛料冬季制服,還有鞋子——如果足夠幸運,或許能分到一雙合腳的鞋子。如果鞋子穿壞了,沒有人給他們換新的。戰俘們只有去勞動、天氣寒冷或者拍集體照時才允許穿制服。

(白人戰俘)

美國陸軍航空隊戴維·英格里希(David English)中士回憶道:「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義大利船上鏟煤。煤是濕的,非常臟。每個班次經常持續勞動24小時,因為船上的煤必須在規定時限內卸完。我們休息次數很少,食物也很少,甚至沒有。我幹活時要蹲下身來,所以膝蓋和腿長時間受力。」

對於美國陸軍一等兵瑞恩·理查德森(Ray Richardson)來說,膝蓋受傷給他造成了終身傷痛,這都是三井公司一名殘忍無情的員工造成的。理查德森個子很高,說話輕聲細語,時常面帶微笑。在1998年的採訪錄像中,筆者問他在三井工廠勞動時有沒有受過傷。「受過,」他回答說,「我們被派出去幹活,任務是把船艙里的鐵礦石卸下來。日本看守使勁推我……」他的臉扭曲了,人也變得不安起來。你能感受到他再次經受當時的疼痛,能夠感受到日本看守給他造成終身殘疾的痛苦。採訪間里還有理查德森的幾名戰俘朋友,他們在等待接受採訪。「巴丹和科雷希多島美國捍衛者聯盟」全國主席羅伊·金特里(Roy Gentry)負責錄製採訪內容,他曾經跟理查德森一起在三井工廠里勞動。他默默地等待著,房間里只有攝像機轉動的聲音,沒有人說話。「對不起,」理查德森低聲說道,然後接著講述,「他把我推倒在鐵礦石堆上,膝蓋撞壞了,現在膝蓋還沒好。然後我站起來,去了趟廁所,回來時沿著梯子爬下來。這時,他拿槍托使勁撞我,我沒站穩,摔了下來。」

前美國陸軍一等兵約翰·奧利弗(John Oliver)也描述了晝夜不停勞動的經歷:「每天勞動10個或11個小時,每周勞動7天。我清楚地記得,我們經常連續工作24小時不停歇,期間只有30分鐘時間吃午飯和晚飯。半夜時候還有30分鐘左右休息時間,派發半個米飯糰,飯糰上有一顆櫻桃干或者一根蘿蔔乾。」奧利弗也偷偷寫日記,但是日記內容很少,每天的日記里只有四五個精挑細選的單詞。「寫日記必須十分小心,否則就會被人發現,」他說,「日本人不希望我們在日記里記錄他們所做的壞事。」所以,奧利弗的日記里全是「美好的一天」(意味著今天沒有挨打)或者「艱難的一天」(意味著今天挨打了)這樣的字眼。

不論工作環境和健康狀況怎麼樣,戰俘們都清楚地知道公司下達的工作量必須完成。從194211月抵達戰俘營到19431月,這幾個月里,東京第2戰俘營的戰俘們沒有醫生為他們說情,也沒有醫生向三井公司的監工反映戰俘的病情,比如說某名戰俘病得實在太嚴重,沒有辦法參加勞動了。所以,當英國海軍戰俘、外科醫生彼得·科廷(Peter Curtin)中尉到來時,他們非常欣慰,對他表示熱烈歡迎。彼得·科廷中尉在南太平洋被德國軍艦俘獲,然後德軍把他交給了日軍。雖然三井公司人員屢次對他進行毆打,但是他始終沒有放棄要求,經過長達數月的抗爭,最終日軍允許他開設一所戰俘醫院,允許他有權力決定哪些戰俘不用去參加勞動。有時候科廷醫生會成功,有時候失敗。所有戰俘都因為營養不良而患病,日軍看守還經常剋扣戰俘的定量米飯,所以戰俘們只能吃大麥飯,而大麥飯幾乎沒有任何營養價值,戰俘的病情也因此惡化。「他們(日軍)也不喜歡吃大麥。」一名前戰俘苦笑道。所以這成了一個問題,戰俘病得有多麼嚴重,身體多麼虛弱,在陪同戰俘們從宿捨去工廠的路上,科廷醫生不知道自己能否成功說服三井公司的監工讓某名戰俘留下來,不用去工廠勞動。對於其他戰俘而言,在新的一天里,他們要努力避免挨打,要爭取完成任務,同時避免虛弱的身體再次受傷。在東京第2戰俘營,沒有人能夠真正完成任務,三井公司的高管們每天都要親自來檢查戰俘的狀況。

查爾斯·格拉漢姆(Charles Graham)原來是美國陸軍一等兵,他用畫圖方式解釋了為什麼這些飢腸轆轆的戰俘根本不可能完成工作量。日軍看守安排格拉漢姆每天去扛米袋,把大米堆放到三井公司的倉庫里,那時候他的體重下降到了110磅。戰俘們最害怕的是搬運西貢運來的大米,因為一袋大米重達220磅,需要四個瘦弱的戰俘才能把大米抬到搬運者肩上。1998年接受採訪時,格拉漢姆回憶說:「壓力太大,日軍催促你不斷向前走。要從一塊斜搭著的狹窄跳板上走過,而且背上背著一袋重130磅的大米——太危險了。」他自己都表示難以置信。5有個戰俘嘗試了一下,結果脊柱骨折了。戰俘畫家喬·阿斯塔利塔(Joe Astarita)用筆勾畫出了這種危險的動作——背著沉重米袋走過一條狹窄跳板。在許多工廠里,這種情況非常常見。

愛德華·傑克福特記得,戰俘們必須搬運錳礦廢料。廢料是用麻袋裝著的,非常尖利,戰俘們也沒有防護服。「尖角經常划傷皮膚,」他非常肯定地說,「必須小心。」傑克福特記得,有一次,他和其他戰俘被派去標準石油公司倉庫搬運油桶,油桶容量是55加侖,裡面裝滿了航空燃料,這個倉庫距離三井公司工廠1英里遠。他們先在油桶底部打孔,能打多少打多少,然後小心翼翼地把油桶搬上貨運列車。油桶底部要朝下,這樣一來,等列車到達目的地時,燃料就流完了。

雖然是在倉庫里勞動,但是戰俘們還是發現了成袋成袋的銀幣。「銀幣來自新加坡,來自泰國,來自整個亞洲。」傑克福特回憶道。6很顯然,雖然日本領導人在極力鼓吹「大東亞共榮圈」,但是日本陸軍和海軍卻把一袋袋銀幣運回日本國內,然後儲存在公司倉庫里。

但是,讓傑克福特印象最深刻的是美軍白天的空襲。1945年開始,白天空襲越來越密集。B29轟炸機轟炸了橫濱至東京一帶的許多設施,他們根本不知道還有戰俘在這裡生活和勞動。更令人恐懼的是,戰俘們意識到空襲來臨時他們還要繼續勞動,他們無處躲藏。五個月以來,轟炸越來密集,終於在19455月,日軍才允許戰俘修建防空洞。但是,在大型轟炸機把燃燒彈從橫濱上空投下時,戰俘們仍然經常要待在室外勞動。

戰俘們不知道,就在一年前,盟軍已經向瑞士政府發送了加急電報,請求瑞士駐日公使卡米勒·高格再次就日方把戰俘營設在危險區域表示抗議。19447月,瑞士外交部戰時設施保護部從伯爾尼向瑞士駐東京公使卡米勒·高格發送了一份秘密電報,瑞士方面代表加拿大代表團將這份電報轉交給了日本政府。電報內容摘錄如下:

關於戰俘營設置在危險區域這個問題,加拿大政府不確定高格公使是否完全理解他們為什麼焦慮。他們並不是要求把戰俘關押在農村或山區(雖然他們當然希望這樣做),而是僅僅希望把戰俘營搬離碼頭、機場、軍事設施和兵工廠附近……加拿大政府可以做出正式保證,關押日本國民的戰俘營或平民集中營不會設置在此類軍事目標附近……如果高格公使確實認為提出這項要求毫無意義,那麼至少……日本當局應該修建防空壕,在遭到空襲時允許戰俘們到防空壕里躲避。

19999月,在紐約市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愛德華·傑克福特讓在場的記者們吃了一驚。他對記者們說,工地遭到轟炸,造成22人死亡,他和其他戰俘被迫去收拾死亡同伴們的肢體。

1945年仲夏,三井公司把所有日籍員工都送回國內安全地方。「如果我們沒有留下來,工廠將不得不關閉,」1998年接受採訪時傑克福特憤恨不平地說,「到1945年夏季,三井公司只剩下我們在勞動!」

對於被日軍俘虜的盟軍戰俘而言,他們會遭到兩種打擊:精神打擊和身體打擊,而且兩種打擊同時存在。在日記中,赫伯特·辛克使用飛行員的專業術語來記錄三井公司員工對戰俘的毒打:「齊藤(Saito)幫下川(Shiojawa)懲罰戰俘,肯德里克被打倒在地上,齊藤手打腳踢,肯德里克兩根肋骨被打斷。」19477月,在東京審判中出庭作證的約翰·布里頓來信說,齊藤被判處30年徒刑,鹽澤被判處20年徒刑,罪名是虐待戰俘。聽到這個消息,辛克和其他倖存者非常高興。布里頓最後寫道:「請把這條消息傳播出去。我們收集的證詞越多,我們獲得公正的機會就越大。」­

遺憾的是,這些戰俘們獲得的滿足感很快就消失了。就在5年之後的1952年,美國結束了對日本的佔領,絕大多數在東京巢鴨監獄服刑的日本戰犯都獲釋了。到1958年,全部戰犯都獲釋了。

戰爭結束后,那些曾經被日軍關押在東京第13戰俘營並在位於青海(Aomi)的三井子公司——日本電氣化學工業株式會社從事勞動的戰俘們碰到一件非常離奇的事。日本翻譯官曾經對多名戰俘說過,青海戰俘營關押的都是「不受歡迎的人、病人和猶太人」。據他們描述,青海戰俘營的生活極其艱苦和危險。戰俘們在露天鐵礦上勞動,在冶鍊爐邊上勞動,勞動環境相當危險,而且沒有任何安全防護設施。公司員工對戰俘的毒打從未間斷。

但是,在戰俘們即將離開戰俘營的前天晚上,三井公司總裁近藤哲司(Tetsuji Kondoh)在家設宴,為戰俘軍官們餞行,並代表公司向他們表示感謝。英國軍官參加了宴席,美國軍官則拒絕參加。戰俘營指揮官史蒂芬·阿伯特(Stephen Abbott)也是英國人,當天晚上在戰俘營值班沒有能參加宴席,所以近藤把飯菜給阿伯特送了過去。第二天,近藤把戰俘們送到火車站,跟他們告別。

後來,近藤聯繫上了阿伯特,問他要所有前戰俘的家庭住址,包括英國戰俘和美國戰俘的住址,只要曾經在日本電氣化學工業有限公司勞動過的都要。據說他曾經向日本人告密,舉報戰俘們「偷竊」紅十字會寄給他們、但是日軍沒有轉交給他們的包裹。結果,阿伯特把所有前戰俘的家庭住址都給了近藤。

19477月初,東京審判的檢察官已經決定放棄起訴日本大企業(財閥)的高管,三井公司也包括在內,近藤終於等到了這一天。77日,他給曾經在三井公司勞動的每名前戰俘都寄了一封信,內容如下:

尊敬的先生:

青海火車站一別,兩年已經過去了。長期以來,你們在青海工廠辛勤勞動,我謹向你們表示最崇高、最誠摯的敬意。與此同時,我非常渴望了解你們現在過得怎麼樣。

我們日本人正在進行一場精神革命,正在加快建設一個民主、熱愛和平的文化國家。

我堅信,在不久的將來,日本必將成為一個樂土,我希望你們有機會來日本,領略一下日本古老的風土人情。

請向你們的家人轉達我最美好的祝願。

相信我,

誠摯地。

近藤哲司(簽名)

目前,日本電氣化學株式會社仍在正常經營。

筆者拿到的這封信是近藤寫給駐紮在科雷吉多島上的美國陸軍無線電話務員歐文·斯托賓(Irving Strobing)的。194256日,駐紮在菲律賓的最後一支部隊向日軍投降前,斯托賓絕望地發出了最後一份電報。三周之後,恰好在美國陣亡將士紀念日之前,斯托賓發出的這份電報被公之於眾。全國的廣播電台都進行了廣播,全國的新聞報紙都進行了轉載,因為即使在最絕望的時候,斯托賓的電報里也充滿了幽默和希望。

1997年,斯托賓逝世,他收到這封信后做何感想,現在已經無法證實。但是曾經與他一起在青海工廠勞動並倖存下來的威爾伯·斯奈德(Wilburn Snyder)說,當他拆開這封信時,心情很複雜,前「僱主」已經知道了他的確切住址,這讓他感到十分憤怒,非常不安。

歡迎讀者來稿



熱門推薦

本文由 yidianzixun 提供 原文連結

寵物協尋 相信 終究能找到回家的路
寫了7763篇文章,獲得2次喜歡
留言回覆
回覆
精彩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