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能源局原局長張國寶：伊春印象——資源枯竭型城市轉型攻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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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國家發改委原副主任，國家能源局原局長 張國寶

責編：郭芳

（本文刊發於《經濟周刊》2017年第33期）

伊春在困難中也有許多突出的優勢：這裡幾乎沒有什麼污染的工業，與自然渾然天成，森林覆蓋面廣，空氣清新，每天都是藍天白雲，黑土地長出的食品環保有機，且價格低廉。

伊春位於黑龍江省的小興安嶺腹地，處在北緯46°～49°之間，北臨黑龍江，北部嘉蔭縣與俄羅斯隔江相望，南接哈爾濱。由於緯度高，夏季的白天特別長，早上3:30天就亮了。

這裡原來原始森林密布，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日本佔領東北，即派遣開拓團在此伐木。1948年，東北全境解放，在伊春設立林業局。經過多年高強度開採，原始林實際上已所剩無幾，多是次生林。為了保護東北黑土地，國家實施了天保工程，現在已全部停止砍伐，開始了艱難的轉型之路。

在艱難的轉型之路上，伊春的好山好水好空氣是先天優勢。而曾經落後的交通基礎設施也在國家的支持下不斷完善。

伊春轉型之難：木頭財政不再、人口流失、產業不濟

伊春是一個典型的資源型轉型城市，歷史上為國家提供過優質木材2.7億立方米，佔全國國有林區的20%，據說可繞地球四圈，人民大會堂、毛主席紀念堂都用了伊春的紅松木。累計上繳利稅、育林基金等300億元。但現在輝煌的木頭財政已經不再，2016年伊春全市財政公共預算收入14億元，財政公共預算支出127億元，主要靠天保工程和財政轉移支付維持。

伊春全市戶籍人口117萬多人，但全市實際常住人口大約90萬人，少於戶籍人口，人口呈凈流出態勢。經濟轉型是一條艱難的發展之路，目前主要靠發展藍莓、木耳、蘑菇、養貂等林下產業，旅遊產業和傢具製造等。木材加工業由於停止砍伐，原料來源有問題，過去可從嘉蔭口岸進口一些俄羅斯木材，但現在因俄方原因，嘉蔭口岸處於關閉狀態，靠從其他口岸進口一些。接替產業對彌補財政收入不過是杯水車薪。工資水平較低，一般退休職工月平均工資2000多元，一個區的區委書記，正處級，月薪才4000多元。

伊春原來有一個林業熱電廠，是一個只有6.3萬千瓦的小機組，卻用了1267人。我在任時（編者註：指作者任國家發改委副主任、國家能源局局長時）批准建設了華能伊春熱電廠，兩台35萬千瓦的超臨界熱電聯產機組，能效高，用人不到250人，每年可提供近一億元的稅收，但是涉及到關閉老電廠需安置好1200多人的就業問題，需要伊春市政府安排，就業壓力很大。伊春市政府經過努力，原有職工分流到熱力公司、物業、安裝公司等單位，現已關閉了原有的林業熱電廠。在實際操作中，經濟轉型並非易事。

國家在振興東北戰略中給予伊春很大支持，在基礎設施建設方面，興建了伊春機場、2×35萬千瓦熱電聯產電廠、哈爾濱至伊春的高速公路，正在規劃改造哈爾濱至伊春的快速鐵路。此外，還在林區棚戶區改造和分散的採伐點移民搬遷、林業電網改造方面給予國家財政資金支持。應該說，現在伊春的基礎設施已經比較完備。經過幾年的建設，城市的面貌、硬體條件也有了很大進步。新區道路寬廣整潔，西嶺的寶宇溫泉度假村和新建居民小區外表看絕不亞於大城市的條件，但是人氣還不夠旺。新建的林業醫院硬體條件也不亞於大中城市的三甲醫院。我也去看了一次病，感覺軟體方面差距不小。

在艱難的轉型之路上，伊春的好山好水好空氣是先天優勢。而曾經落後的交通基礎設施也在國家的支持下不斷完善。

伊春的優勢：好山好水好空氣

伊春轉型的困難不小，但是國家支持力度很大。伊春在困難中也有許多突出的優勢：這裡幾乎沒有什麼污染的工業，與自然渾然天成，森林覆蓋面廣，空氣清新，每天都是藍天白雲，黑土地長出的食品環保有機（很多都是庭院經濟生產的，不施化肥農藥，也用不起），且價格低廉。早市的豆漿、豆腐腦現場製作，6元錢打一鍋，一家人吃不完。黃瓜有黃瓜味，西紅柿有西紅柿味。每天都是藍天白雲，不受霧霾之苦，白天氣溫都在20多攝氏度，早晚只有十幾攝氏度。朝有晨霧，夕有晚霞，森林的小氣候晚上常有陣雨，房間不用裝空調，睡覺需蓋被子。房價一平米兩三千元左右，在伊春買套房不到北京一個衛生間的錢。對於退休老年人避暑養生是個好地方。

伊春的旅遊從5月份起的杜鵑花海到10月份的五花山大約能有半年的時光，但現在利用起來的只有7、8兩個月旺季。冬季雖然寒冷，但如果把冰雪旅遊開發起來，也應有一定市場。

伊春的好山好水好空氣，是先天條件。習近平總書記視察伊春時關於綠水青山也是金山銀山、搞好冬季冰雪游等指示給了伊春人極大的鼓舞。伊春正在加快建設山水田園綜合體，打造休閑避暑勝地、養生度假天堂，搞熱冬季冰雪游，叫響「林都·伊春雪城」品牌，春賞花、夏避暑、秋觀山、冬戲雪，使四季旅遊均衡發展。嘉蔭縣的恐龍博物館可能是目前國內外最大最全的恐龍博物館之一。

但據我觀察，伊春這幾年雖然加大了宣傳力度，旅遊仍不夠旺。7月初，召開了首屆伊春旅遊發展大會，但到會的人數比預想的少。前面提到的西嶺寶宇溫泉度假酒店，除節假日外，到那裡洗浴的寥寥無幾。蓋起的住宅小區空置房不少。東北人扎堆到三亞買房過冬，卻鮮有南方人到伊春買房避暑。

交通仍是制約伊春旅遊發展的一個重要因素。現在哈爾濱到伊春沒有高鐵，坐火車需7個多小時，關內的旅遊者很少會選擇火車。哈爾濱到伊春的高速公路開車仍要3個多小時。黑龍江本地的旅遊者有多種選擇，關內旅遊者仍主要選擇航空，但目前一天航班只有四五個，多是季節性的，上海和廣州至伊春的航班夏季剛開，中間都要經停，即使滿座，全天也只能運送四五百人到伊春旅遊。

宣傳因素也不可小視。這幾年伊春在中央電視台廣告沒少做，但有關東北的輿論，負面東西太多，有些言過其實。其實幸福指數不只是GDP的增速，此地空氣質量好，食品有機且豐富，價格低廉，房價不貴，社會治安良好，不像想象傳聞的那樣。東北講關係是事實，但另一面也很熱心、講情義。

伊春是養老避暑的好去處。特別是習近平總書記對伊春的視察，充分體現了黨和國家領導人對伊春轉型發展的關心、重視和支持。各部門也加大了對伊春轉型的支持，鐵道部門已經將哈爾濱至伊春快速軌道交通列入規劃，相信伊春將迎來快速轉型發展的新時期。

對伊春經濟發展的幾點建議：

一、旅遊產業必定是伊春的主要產業，今後伊春也不可能搞大的工業項目，綠水青山是伊春的最大財富，所以要保護好，並進一步擴大。伊春旅遊季節性強，目前人氣還不夠旺，交通仍然是個制約因素，宜擴建機場，增加航班；加快建設從哈爾濱到伊春的快速鐵路。研究並引入多種旅遊方式，與有實力的旅遊公司合作。例如，分時度假模式，候鳥式老年公寓，親近自然夏令營等都是可考慮的方式。還可考慮建設森林特色小鎮。國家應繼續支持伊春的旅遊基礎設施建設，例如，旅遊道路建設以及污水、垃圾處理等。

二、要變輸血型經濟為造血型經濟。國家轉移支付是國家對天然林保護、東北黑土地保護的補償，但長期靠國家高額轉移支付維持財政支出，也會滋長躺在國家身上的毛病。轉移支付要與業績指標掛鉤，例如要與增加森林面積、增加木材蓄積量的任務掛鉤。同時要幫助伊春發展無污染、適合伊春的產業。現在雲計算、大型資料庫需要在寒冷地區、低電價地區建設，以減少電耗，但是爭取這樣的項目很難，需要有關部門予以關照支持才行。

三、調整林相結構，引種優質樹種。伊春原以松、杉針葉用材林為主，生長周期長，現在不讓砍伐了，可以考慮引種一些優質樹種。伊春緯度、氣候和加拿大及美東新英格蘭地區相似，可否引種加拿大紅楓，這是很好的觀賞樹種，也可配合旅遊發展。林業科技部門可以幫助伊春克服引種中的困難。

發展種苗產業也是很好的思路。寧夏的六盤山市是個貧困地區，種苗產業成為一個重要產業。在河南、安徽都有這樣的例子。

四、2018年， 俄羅斯的東線天然氣管道就要開通了，當初東線管道優於西線管道的考慮是要優先解決東北一億人口的用氣問題。因為東北只有大慶深部、松原油田有少量天然氣，大部分地區用的是石油液化氣、煤氣和燃煤。根據西氣東輸的經驗應抓緊做好燃氣規劃工作。伊春目前鋪設了部分市內管線，有了通氣條件，但用的多的還是液化石油氣，應儘早做好燃氣規劃建設，落實投資人，進一步減少燃用柴和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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