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書】全勝：從本拉登之死看「微戰爭」

（王建偉：《全勝：信息網路時代的制勝之道》，北京：長江文藝出版社，2017年）

小的是美好的。

——英國經濟學家E.F.舒馬赫

21世紀戰爭的新理念，就是用一支相對小型的地面部隊，配合強大的空中炮火和一流的情報系統直插敵人心臟。

——美國國防部部長唐納德·亨利·拉姆斯菲爾德

《聖經》記載，非利士的將軍歌利亞，有萬夫不當之勇，帶兵討伐以色列，以軍聞風而逃，退避三舍，莫不敢當。危急時刻，牧童大衛以石子為彈，用機弦甩出，擊中歌利亞額頭，割下他的首級。大衛戰勝歌利亞，既是一則古老相傳的《聖經》故事，也是一個以小搏大的戰爭範例。渺小的牧羊人，面對體形龐大的巨人，藉助機弦之力，以石子直取要害，一招斃敵，贏得百年和平。

今天的信息化戰場，「大衛」式的微戰爭不斷上演：力量精幹的小股部隊，以精準的軍事行動，採取「首發制穴」的方式，達成戰略目標，在軍事對抗的角力場，放射出璀璨奪目的光彩。

2011年5月1日23時35分，美國總統歐巴馬在白宮發表聲明，「今晚，我可以告訴美國人民和全世界，美國在一次行動中擊斃了『基地』頭目本·拉登。」

十年追捕無覓處，一朝斬首葬大海。自「9·11」事件以來，為擊斃本·拉登，美軍耗時十年，發動兩場戰爭，開銷萬億美元，付出6600多名官兵生命，以及百萬平民傷亡，終因一場「微型化」的軍事行動而畫上句號。

1 精確控制，遠程制穴

針對敵方首腦人物，使用精銳特戰分隊，執行「斬首」行動，在人類戰爭史上屢見不鮮。但在特戰手段和武器裝備尚不發達的年代，這一作戰方式無疑具有高度的風險性與極低的成功率。歷史上，荊軻刺殺嬴政，曹操刺殺董卓等，均以失敗告終。

21世紀，基於信息技術變革的軍事革命，構建起涵蓋全球信息柵格、衛星通信與定位、高超聲速飛行器、隱形戰機抵近攻擊、微型化制導炸彈、察打一體無人機，以及精銳特種部隊突襲在內的整套微戰爭手段，使傳統的刺殺行動再次煥發出新的活力，得以在更遠距離、更快時間、更大強度內，對戰爭實現精確控制。

這場代號「海神之矛」的狙殺行動，最高指揮部是遠在千里之外的白宮，一線實施者則是阿富汗空軍基地的23名海豹突擊隊員。從美國總統到普通士兵之間，如何架設起完成任務的橋樑，精確控制這次逾越時空限制的微戰爭行動？這應當歸功於「情報端——指揮端——打擊端」的深度鏈接。

其一，情報端精確鎖定。追捕本·拉登的整個過程，美軍在三個環節實現了精確鎖定：鎖定信使。拉登隱蹤匿跡之後，一名叫艾哈邁德的信使，成為他與外界聯繫的唯一紐帶。憑藉深度改良的無線電監聽定位技術，中情局不僅鎖定了信使的號碼，而且鎖定了信使的聲紋，通過提取類似指紋的聲紋信息，確保其聲音一經出現，位置立即被確定。鎖定住所。美軍派遣無人機和偵查衛星，對拉登住所進行勘查，利用紅外、雷達、可見光等多種偵察手段，精確掃描拉登宅院的內部結構。鎖定拉登。配合突擊行動，海豹隊員攜帶的信息卡片，記載拉登的容貌、身高、體重、舉止以及行為習慣信息。擊斃拉登后，通過上傳照片與採集DNA樣本，華盛頓的臉部識別專家和生命信息鑒定機構，最終確認了死者的身份，這對行動具有決定性意義。整個追捕過程，信息無間隙地傳遞在白宮、中情局、聯合特種作戰司令部、掌握衛星與電訊監視系統的國家安全局、負責打擊的海豹突擊隊之間，技術監測手段、人力偵察行動與軍事作戰任務完美銜接，短時間內跨越多個部門的情監偵行動，迅速高效，映射出強大信息融合能力。

其二，指揮端精確控制。微戰爭條件下的特種作戰，爆發突然，時間有限，強度大，作戰指揮必須掌控戰爭節奏，構建技術含量高、指揮層級少、權力高度集中的作戰指揮鏈，成為微戰爭制勝的關鍵。依託衛星。在狙殺本•拉登的行動中，搭乘黑鷹直升機的海豹突擊隊員，正是依靠衛星定位的精確指引，準確抵達拉登的住所。同樣，依靠衛星通信，實現隊員間全頻譜聯通。指揮到人。士兵與最高指揮官之間實時信息共享，在直升機出現故障的情況下，最高指揮層與突擊隊員之間可以實時溝通、及時做出調整，從而確保在完成任務后安全撤離。決勝雲端。通過將雲終端引入指揮信息網路，遠在白宮的指揮部，可以實時掌握突擊隊的力量分佈、火力配置、武器裝備以及作戰態勢，為作戰決策提供精準信息支持。

其三，打擊端精確制穴。「骨傳導耳機」。「右耳」聯通單兵通訊網，實現海豹隊員間實時溝通，「左耳」聯通指揮通訊網，實現與白宮的直接對話。「智能頭盔」。頭盔上配有攝像設備和夜視器材，整個行動過程通過頭盔傳輸給白宮，歐巴馬及其安全團隊可以全程實時跟蹤。夜視裝備。特種部隊使用MP5/10N衝鋒槍，裝有夜視紅外瞄準系統，確保在劇烈的運動環境下對目標者做到一擊必中，在捕殺行動中，本•拉登被一槍擊中左眼，主要是得益於夜視瞄準提供的精確打擊力。

2力量精幹，行動高效

微戰爭強調以有限、精幹力量打擊對方關鍵要害，這與機械化戰爭時代強調「集中優勢兵力、各個殲滅敵人」大不相同，卻與兵家強調「擒賊先擒王，打蛇打七寸」的思想不謀而合。打造小規模尖兵，以最少投入取得最大回報，成為微戰爭的制勝法則。

在「海神之矛」的狙殺行動中，23名海軍海豹突擊隊隊員，悄無聲息地潛入拉登的住所，在巴其斯坦首都伊斯蘭堡以北大約60公里的一座三層住宅內，擊斃本•拉登，耗時僅40分鐘。這樣的小分隊快速行動，依託背後強大的體系作戰支撐，給對手以致命打擊，體現了微戰爭作戰力量的精幹化特徵。微型編配。微戰爭需要與之匹配的微型化部隊，美軍僅有2000名左右現役海豹突擊隊員，採取靈活編製，以1-2人為作戰組，以最多不超過16人為作戰排。其中，8人以下的作戰班，成為執行作戰任務的核心力量。能力複合。擊斃本•拉登的海軍海豹突擊隊第六小隊，每個人都具備領航、狙擊、攀爬、爆破、審訊、醫護、武器操控、載具駕駛等多種特戰技能。隱蔽攻擊。擊斃本·拉登需要穿越阿巴邊界執行越境反恐，這會對巴其斯坦的主權構成侵犯。為規避巴方雷達探測，美軍選取緊靠河床與興都庫什山麓丘陵的飛行路線，緊貼地面穿行，藉助夜幕掩護，減少了被發現概率。

3戰術行動，戰略支撐

戰略是籌劃指導全局的方略，戰術是進行戰鬥的方法。傳統的戰爭思維中，由於作戰力量、作戰規模、作戰時間以及指揮層級等因素影響，一國的戰略資源，難以集中用於支撐某一具體的戰術行動。進入21世紀，為應對軍事轉型的洶湧浪潮，世界各國的軍事家積極倡導「新戰爭要有新思維」。美國前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強調，「21世紀戰爭的新理念」就是「用一支相對小型的地面部隊，配合強大的空中炮火和一流的情報系統直插敵人心臟」。在作戰力量精幹、作戰規模可控的微戰爭樣式下，國家軍事戰略的總體謀划，與戰術運用的具體行動能夠高度統一。

戰術行動貫徹戰略意圖。布希政府的「全球反恐戰略」是對「9·11」事件做出的「過度反應」，由於缺乏「退出」機制，美國長期深陷伊戰泥潭，難以脫身。歐巴馬上台後，大幅調整布希政府的反恐戰略，全面摒棄擴張性反恐戰略，更多依靠所謂的「點穴式反恐」，反恐策略更具針對性和靈活性。與之相對應，美軍對於本·拉登的追捕行動，也從無限擴大轉向有限展開。擊斃本·拉登就是在調整戰略之後取得的，整個過程體現了「點穴式反恐」的戰略意圖，在有限目標設定、有限力量參與以及有限作戰時空，取得了「首發制穴」的效果。

戰術行動匯聚戰略資源。擊斃本·拉登的行動，就打擊末端而言，只有一個分隊的海豹突擊隊，但就整個作戰體系而言，不僅匯聚了太空的衛星、空中的無人機、地面的感測器系統以及海上的航母等軍事力量，為戰術行動提供了強有力的戰略支持。而且進行了國家動員，匯聚了非軍事領域的社會資源：地質學家研究本·拉登現身錄像中的岩石構成，鳥類學家研究其中的鳥鳴聲，從而推測其可能藏身之處。12位高級行為心理學家試圖模仿本·拉登的思維模式，超過100名熟悉阿富汗民情的當地特工尋找本·拉登行蹤，超過1100名美國特工和情報分析師從事本·拉登的情報研究……各類戰略資源的使用可謂發揮到了極致。

戰術行動服從戰略指揮。在傳統的美軍作戰指揮鏈中，總統和國防部長作為最高指揮曾負責制定戰略決策，聯合作戰司令部負責戰役指揮，軍種組成司令部負責指揮戰術行動。為追捕本·拉登，美軍將戰術行動的指揮層級不斷提升。在小布希時期，美軍即成立「聯合特種作戰司令部」，將追殺本·拉登的指揮權上升到戰役層面，授予該部門「尚方寶劍」，集「搜集情報」「協調作戰」「直接滅殺」等職能於一體，成為美國歷史上權力最集中的戰役指揮部門。到「海神之矛」行動開始后，居於指揮鏈最高端的總統和參聯會接管指揮權力，成為這個囊括海軍、空軍、聯合特戰司令部和中央情報局、聯邦調查局等多部門的戰略指揮系統之核心。

【讀書】蘇金樹：一部軍事、戰略與技術渾然一體的作品 ——讀王建偉中將《全勝》的感言小記

【讀書】林涵：大國競逐，全勝為上 ――讀《全勝：信息網路時代的制勝之道》有感

【新書】全勝：古老命題的現代破解

【書評】一部大戰略力作——讀《全勝：信息網路時代的制勝之道》

【新書】《全勝》正式出版，破解信息網路時代的制勝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