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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橋樑世界第一?專家:這樣的第一,應該反思

原標題:橋樑世界第一?專家:這樣的第一,應該反思

高征銓曾無數次站在大江大河和高山峽谷的上空,用橋樑把對立千百年的兩岸連接起來。但他知道,有時「蹲下身子」或者留出空間,與人搭起橋樑更難。

橋樑上的好時光

記者| 楊海

高征銓的一生,由各種各樣的橋連接起來。

他說自己「把最好的時光都獻給了天津永和橋」,參加這個工程時他36歲,工程從啟動到竣工,用了10年。也正是這10年間,他的髮際線越來越靠後,臉上的皺紋越來越密。到了前年,在北京三元橋改造工程現場,這位75歲的老工程師目睹了這個龐然大物只用43個小時就完成了換梁,「舊橋變新橋」。

他還記得,1987年,自己參與建設的天津永和橋通車時,這座主跨260米的斜拉橋被稱為「亞洲第一跨」。到1995年,當他作為「首席技術顧問」站在銅陵長江大橋上合影留念時,腳下那座斜拉橋的主跨已經達到432米。再到後來,這個數據動輒就達千米。

銅陵長江大橋。圖片來自網路

世界上沒有哪個國家比造橋的速度更快、雄心更大了。在這片國土上,近40年來新建的橋樑比過去幾千年的總和還要多,橋樑總數早已超過了美國。「最長、最高、最大、最快」的紀錄也不斷被寫進世界橋樑史,全球超過一半的大跨度橋樑都在。作為橋樑專家,高征銓完整參與了這場「大發展」。

不少人為這樣的速度和規模歡呼雀躍,但在高征銓看來,在這樣的高速前進中,有些事情也需要「慢」下來。

在三元橋改造工程中,很多人想創造出新的紀錄。有人提出在12個小時內完成換梁,有人經過精密計算,得出了7個小時就可以完成工程的結論。

高征銓一直堅持把工程時間設定在48小時內,「在對交通造成可控影響的情況下,留出冗餘時間。」但最後工程指揮部還是對外宣布,改造工程會在24小時內完成。

施工中,每個模塊的負責人都給出了自己最精確的數據,不允許有半點差錯,「都很相信自己」。但這些數據組合到一起時,因為太過精確,忽略了實際工程中可能出現的誤差,導致了電腦「轉不過彎」,最後造成死機。

「橋樑移到一半,整個液壓系統全部停止工作了,最後手動操作硬把橋樑挪了出來。」高征銓說。

最後,因為多種沒有預料到的原因,三元橋用了43個小時完成了「舊橋變新橋」。

這依然讓全世界為「速度」震驚,在很多人眼中這幾乎是不能可能完成的任務。

「什麼事都要留出寬容度。」高征銓為這個工程捏了一把汗,「凡事都要留空間,否則最後就會頂牛。」

高征銓在三元橋改造工程現場

對高征銓來說,消耗自己10年「最好時光」的天津永和橋也造就了他最堅實的理論基礎。那時「文革」剛剛結束,為了這座橋,他每天都要跑去中關村,學習在重達兩噸的計算機上運行的計算軟體SAP5。

當時已經出現微型計算機,但是大部分工程軟體還只能在笨重的大型計算機上運行。大型計算機很少,每天都有人排隊等著使用,輪到高征銓時往往已經第二天凌晨一兩點了。

後來高征銓組織團隊,研究把SAP5移植到內存只有512Kb的微機上。為了這項技術,他每天都把自己關在房間里計算數據。

「草紙能堆滿一間20平方米的房子。」高征銓伸開胳膊,比畫出房間的大小。

移植成功后,永和橋的計算速度和精度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那時,建造永和橋沒有可供參考的案例,每一步都需要摸索。等永和橋竣工時,高征銓也掌握了一套斜拉橋的建造理論。

可進入上世紀90年代后,高征銓感到一切突然都「快」了起來。從1992年到2000年,他在工地的時間比在家還多。他還記得有一年,廣東省同時開建了4座特大橋。

這讓他感興奮,「趕上了一個可以充分發揮才能的時代」。

他慢慢發現,工地上的技術指揮人員越來越年輕,有些人「大學畢業兩年就去主持修橋」。再到後來,幾乎每條關於大橋的新聞標題上,都會出現「最」或者「第一」的字眼。

「現在我們敢說自己是橋樑大國,但還不是橋樑強國,就是因為我們的理論體系還是落後的。」對於橋樑創造的各種世界之「最」,高征銓認為那些個別指標的提升並不能代表技術水平的實質性進步。

根據交通運輸部的數據,到2015年年底,在已建成的近80萬座公路橋樑里,有7.96萬座危橋。這意味著,平均10座公路橋里,就有1座處於「危橋」狀態。

相關統計顯示,自2007年至2012年間,國內有37座橋樑垮塌,180多人在事故中喪生。這些垮塌橋樑中,近六成為1994年之後所建,橋齡還不到20年。

「橋樑的使用壽命,除少數重點關注的世界級特大型橋樑外,絕大多數橋樑質量沒有與工程造價的增長成正比,有些橋樑建成沒多久就出現大修,有些通車幾年就重新進行橋面鋪裝。」一位交通運輸部有關負責人曾經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說。

事實上,最開始工作時,高征銓也被各種「趕超」「跨越」的口號感染過。為了提高工程速度,他把各種指標都控制在臨界值。他甚至為了「給國家省點鋼材」,搜索自己學習到的每一處知識,想要「抽掉任何一根還能抽掉的鋼筋」。

如今,他卻感嘆「維護橋樑的工作量太大」。常年擔任工程顧問的高征銓說,在工地上,自己「既有技術工作,也有人文工作」。

1993年,在廣東虎門大橋的施工現場,工人在清理工地上的密林時,發現了虎門的古炮台。文物部門得知這一消息后馬上要求停工,要先完成考古工作后再復工。

當時虎門大橋是廣東省的重點工程,省領導多次到現場考察,詢問工程進度。

「當時他們(工程負責人)認為自己是『頭號工程』,什麼都擋不住。」高征銓回憶,「每次文物專家來工地時,雙方都是各說各話,互不相讓。」

從小在北京長大的高征銓,曾經目睹過自己童年時經常在上面玩耍的城牆被拆除,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當即決定,「不能再一次對不起老祖宗。」

「文物背後是一個國家的歷史遺存,在現場,必須尊重文物專家,要耐心聽他們的意見。」高征銓後來被授權負責與文物專家接觸協調,他規定在談判現場,工程方只能由自己一個人發言,「其他人一說話老是覺得自己是重點工程,但是你必須深刻理解對文物有那麼深厚感情的專家,他們真是把那些文物當成自己的命。」

即使已經過了20多年,說起這些事高征銓還是用手指敲著桌子,擺著頭閉上眼,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

最後,雙方達成了「先考古,后施工」的方案,為此工程停了18個月。在回北京的飛機上,高征銓碰到了來拍《鴉片戰爭》的導演謝晉。他告訴謝晉,「那些文物專家就像『前清遺老』,但是我敬重他們。」

工地上總會出現各種各樣的矛盾,高征銓都第一時間出現在衝突現場,從中協調。他還把自己形容成工地上的「黏合劑」,任務是把工地上的每一個部分都聯繫起來,形成凝聚力。

高征銓已經記不清去過多少個造橋工地,他的足跡遍布從鴨綠江到珠江的大部分國土。在數不清的旅途里,他忘記過帶老花鏡,忘記過帶換洗衣物,但他從沒忘記過帶上那堆又大又沉的行李:一台照相機、兩台彩色印表機和整箱的相紙。

他把鏡頭對準了工地里的每一個人。不管是指揮部里的總工程師,還是被汗水浸透衣服的普通工人,這個參與許多知名工程的橋樑專家,都會給他們拍上一張照片,然後列印出來,送到他們手上。

很多次,在被鋼筋混凝土和大型機械的轟鳴聲包圍,空氣里到處都是柴油燃燒味和鋼材火星味的工地里,高征銓感到「所有人都像機器一樣冷冰冰」。他想通過照片,給用數字衡量一切的工地帶去一絲溫情。

為了拍照,他每天凌晨就到已經選好的地點等待,那是「工人們的必經之路」。他希望為每一個工人都留下一份紀念,「每個人都拍上七八張,選最好的一張給他們。」

工人流動性大,有的兩三天就離開工地。高征銓會把拍下的照片當天就列印出來,印上他們的名字、工程介紹,然後交給他們。

「蓋一座橋要把大家的心擰在一起,讓他們有參與感、榮譽感。」高征銓說,他會尊重每一個參與工程的人,「每一個工人都是一座橋樑百年壽命的關鍵點,用照片把他們的記憶留下來,讓他們感受到溫暖。」

為了給工程參與者拍照,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高征銓已經用壞了十幾台照相機。

三元橋改造工程時,他提前把所有的工程文件、施工規範規整成一份操作手冊。他「幾乎兩個晚上沒睡覺」,把數據又對了一遍。然後把這份140多頁的彩色手冊列印出來,發給了25位現場指揮人員。

這些手冊都是「定製版」,高征銓會把在手冊扉頁印上某個人的名字,「讓他覺得自己是這項工程的一部分。」

「一些年輕人很奇怪,這個老頭整天不睡覺,盯著印表機幹什麼。」高征銓笑著回憶當時的情景,為了把這些手冊及時發到指揮人員手中,日夜不停的印表機報廢了兩台。

就連在現場指揮交通的交警,工程結束后,都收到了這位精力充沛的老人送來的禮物:一本印有自己姓名的「操作手冊」。

高征銓曾無數次站在大江大河和高山峽谷的上空,用橋樑把對立千百年的兩岸連接起來。但他知道,有時「蹲下身子」或者留出空間,用這些相片和操作手冊與人搭起橋樑更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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