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閱讀｜因「治網癮」的臭名遠揚的電擊療法在百年前卻風靡一時？

在19世紀，一種會讓人產生興奮感的電擊被人們奉為了能治百病的神葯。現在，神經系統科學家們即將在此對這項技術進行研究。那麼，他們能有所發現嗎？

你是否感到筋疲力盡？是否被偏頭痛折磨得生不如死？抑或是感到焦躁不安？如果有，那麼艾薩克·普爾維瑪切爾（Isaac Pulvermacher）著名的「水電帶」將會告訴你如何解決這些問題。

「水電帶」外形像牛仔的子彈帶，這個設備實際上就是一排兩端各有一個鉤子的小電池。若將這些電極應用到一些別的領域，那你或許會感受到一種會讓你產生興奮感的電流從你的體內穿過，並樂在其中。

1851年，第一屆世界博覽會在倫敦水晶宮（the Crystal Palace）如期舉行。「水電帶」在此次世博會上亮相后，迅速走紅，風靡全球，並成為了各種時尚座談會上熱議的焦點。據報道，每年都會有五萬人參與到這些時尚座談會中，「水電帶」的火爆程度可見一斑。

甚至連查爾斯·狄更斯（Charles Dickens）也對「水電帶」感到好奇。十八世紀六十年代後期，狄更斯經歷了一段艱苦的閱讀之旅，還因此患上了腿疾，苦不堪言。後來演員瑪麗·班克魯夫（Marie Bancroft）建議他嘗試一下普爾維瑪切爾「神奇的帶子」。於是，狄更斯在1870年6月3日試了一下這種治療方法。「如果普爾維瑪切爾的神奇帶子能經受起考驗，那麼病人就不需為最終的檢查結果而苦苦活著了。」醫學史家羅伯特·K·維特斯（Robert K Waits）曾這樣寫道。而狄更斯在寫給普爾維瑪切爾公司（Pulvermacher & Co）的最後一封信中，就肯定了這個藥方的療效。

如今，科學家們又再次嘗試發掘電療法在治療一系列失調症上的療效。甚至連一些絕望的病人也嘗試著為自己建造一塊「治療電池」，這不禁讓人聯想到普爾維瑪切爾的一系列療法。美國佛羅里達州有一座博物館，館內收藏著這些電流療法醫療器械，傑夫·比哈爾（Jeff Behary）是這座博物館的館長。他曾說過：「正是因為這些療法再度出現，人們才覺得醫療領域在蓬勃發展。可如果你往回看，你會發現，其實早在100年前，這些東西早已存在。」那麼，這些醫療器械到底能產生哪些便民之處？它們的風險又有哪些呢？

儘管普爾維瑪切爾享負盛名，但是，在電流的治療潛能這個領域上，他絕不是開拓這片處女地的第一人。公元前48年，羅馬皇帝克勞迪亞斯（Emperor Claudius）的御醫Scribonius Largus就曾推薦，將帶電的電鰻放在頭上來治療偏頭痛。

雖說Largus不可能知道這些感覺產生於物理外力，但是早在18世紀，現代科學家們，如本傑明·富蘭克林（Benjamin Franklin），也開始捕捉並控制到了這種能量——他在一張薄薄的錫箔紙上用萊頓瓶（Leyden Jars）收集了靜電荷。不久之後，科學家們就開始了發掘電荷對人體的影響。富蘭克林就曾經嘗試利用靜電荷去醫治一位女病人伴隨癔病而來的肌肉抽筋。

然而，正如最近，維特斯在一篇關於大腦研究領域中所獲得的進步的文章中，所指出的，這樣的療法也並不是萬無一失的。1748年5月，皇家學會的會刊《自然科學會報》（the Philosophical Transactions）刊載了一篇報告，該報告的作者是羅伯特·羅氏（Robert Roche）。他16歲的兒子患了一種陣發性疾病，該病發作時，全身會毫無知覺。

為了預防兒子癲癇症的發作，羅氏開始造了一台自家的「電機」，而他每天都得特意用那台機器電擊他的兒子。然而有一次，意外發生了——他兒子的「斗篷」著火了，「還冒出了團團火焰......火還燒到了高於衣領六英寸的地方」。所幸的是，羅氏用手成功撲滅了火焰。之後，他在報告上欣喜地寫道：為了防止此類事故再次發生，我已經重新將我的機器設計了一遍。

19世紀，隨著化學電池（化學電池是一種將金屬放置於酸性溶液中，使其產生電流的裝置）的發明，這種技術就發生了翻天復地的變化。然而，也只有伴隨著工業革命，消費主義的興起，這些設備才開始普羅大眾。

「隨著大批量生產時代的到來，生產這些設備的效率也會提高，成本也會相應降低。而郵購目錄也會使你的產品銷遍全國。」麻省理工學院（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的安娜·維克斯勒（Anna Wexler）說道。而這也會導致一個結果，無數致力於促進各主要器官的循環和減少其堵塞的電療法將會鋪天蓋地而來。「人們幾乎會在所有領域上運用到這些療法、設備。」維克斯勒還說道。「消費者和內科醫生都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看看以及試驗試驗這些東西是否真的耐用。」

在眾多最成功的產品之中，水電鏈（The Hydro-Electric Chain）就佔了其中一席。這款產品的發明者是艾薩克·普爾維瑪切爾，他是一位常穿梭於德國、法國和英國的普魯士移居者。普爾維瑪切爾早前的得意之作中就包括了一款新型發電機。得益於其聰明的營銷策略，不久后，普爾維瑪切爾那款「神奇的帶子」搖身一變，成為了一棵「巨大的搖錢樹」，在歐美地區斬獲了數以千計的銷量。

在古斯塔夫·福樓拜（Gustave Flaubert）的小說《包法利夫人》（Madame Bovary）中，也曾出現過普爾維瑪切爾的帶子——在小說中，這條帶子顯然給藥劑師哈馬斯先生蒙上了一層性感的色彩。在小說中我們得知，其妻子「在看到那條金黃色的螺旋線時，視線就被那強光弄眩了，幾乎找不著哈馬斯先生的身影。朦朧之際，這個衣服裹得比塞西亞人還要緊身的男人，深深地勾住了其妻子的魂魄。」

通過在帶子上設置不同數目的電池，和將電極放置在身體或頭上不同的位置，這個設備可以用於治療頭痛、風濕病、消化不良、心悸、水腫、痔瘡、疲憊以及一般性的神經疾病。「在醫藥史上，根本無法找到相關案例與這些設備、療法所取得的成功作比較。」普爾維瑪切爾曾在產品宣傳冊子上這樣寫道。「產品的主要客戶是有錢人和知識分子，這就說明了這款產品是很受他們歡迎的！」

除了電極有時候會給使用者帶來痛感外，生產設備的公司並未指出這款設備可能會產生的任何副作用，儘管它確實告知過使用者，電流感可能會承受不了大功率，導致「罷工」。

這款產品也有很多成功的例子。一位滿意的顧客曾寫道，「在我虛弱無力，憔悴不堪的時候，我消化不了任何東西。」這位顧客曾一度患有嚴重的腹瀉，導致他「時刻要尋醫問葯」。在他用了這款產品的兩天後，他可以吃東西了；十天後，他的病痊癒了。「我現在身體倍兒棒！你們的救命之恩，我真的感激不盡。我懇請你們收下我最誠摯的感謝。」

我們是否要信任這些報道，就見仁見智了。人們都說，普爾維瑪切爾代理商錯誤地引用了醫生的建議。不過，維克斯勒卻指出，其他很多生產商都會格外注意自己的言論。有名的醫生經常會使用一些名聲不那麼大的「醫用電池」（就是一種附有電極和刻度盤的木盒子）。

但是，到了20世紀20年代，這些療法卻開始落伍了，不再那麼受醫生以及大眾歡迎了。雖然如此，在古董拍賣會上，仍會看到許多發明者的身影。傑夫·貝索斯是一位美國的收藏家，他花費了好幾年的功夫來收藏以及自行研究這些「古董」。佛羅里達州的艾傑弗環保集團（RGF Environmental Group）現也持有了傑夫的其中一件藏品。

其中一款發明利用了靜電荷的堆積作用，有點像十八世紀四十年代羅氏的裝置。「病人」需要站在金屬全冠下的木台上，隨著設備內電壓的形成，他們會感受到電荷穿過頭部。「你會感受到一股力量在體內滲出。」貝索斯說道。同時你也會有感受到一股涼意在你皮膚上流動。「這是人們從未感覺過的一種獨特的舒坦感。」傑夫說。

其實普爾維瑪切爾的水電帶並沒有那麼神奇，它只不過是產生了一股輕微的震動感。「在某種意義上說，它們更像一件時髦的珠寶。」傑夫如是說道。他認為，儘管這個東西可能能夠緩解一些癥狀，但是他還是質疑，在這個治療過程中，可能「分散」疼痛所佔的成分會更多一些。「它只是使你不那麼關注你的病情而已。」

「騙術」

雖然現在沒那麼多人使用這些設備，但是在主流醫藥領域，電的治療作用卻從未消失得無影無蹤。例如，電療法可利用電流來刺激腦部，在40、50、60年代，電療法曾作為治療重度抑鬱症患者的一種方法。（對這種療法的眾多描述中，最出名的可能要數小說《飛越瘋人院》（One Flew Over the Cuckoo』s Nest）及其電影了。）這種療法也會產生嚴重的副作用（例如嚴重的失憶症），這就意味著，這種療法往往在一些極其棘手的病例中才會作為下下策使用。

也有一種電擊療法——經顱直流電刺激療法（transcranial direct current stimulation，簡稱「tDCS」）是相對溫和的。這是一種用一股較小的電流穿過頭皮，以達到使頭皮下的神經細胞產生溫和癢感的療法。我們驚人地發現，如今設備的外形竟然和以往的醫用電池如此相似。根據電極可被取代的理論，神經科學家們認為這些療法可以選擇性地刺激和停用涉及到各種不同思維和推論的大腦區域。

這種療法也讓我們在一些領域上看到了曙光——中風后快速康復、減輕慢性疾病帶來的痛楚感，以及緩解鉑金森症的癥狀。一些實驗也表明了，電擊療法能夠提高我們專註度、記憶力還能提高我們的數學能力。然而，有一些反對者認為，某些結果也未免太具偶然性了。醫生們應該在其益處被證明前，多進行更大規模的臨床實驗。

儘管如此，還是有一些人仍然在家中利用自己製作但非專業設計的設備，來嘗試tDCS療法。

維克斯勒對此現象進行了深入研究，並在最近發布在《腦刺激》雜誌（Brain Stimulation journal）的一篇文章上，指出了這些現象與十九世紀的電療法狂潮之間的多處相似點。在雜誌和Reddit在線論壇上，我們都能夠發現這兩個案例都有一種相似的自我實驗的精神。

另外，許多tDCS使用者都是因為對其他藥物治療（尤其是一些像憂鬱症這樣的失調症）感到失望后，才轉向這款設備的，而在19世紀，情況也同樣如此。「在市場上購買了這種設備后，就不用去看醫生了，」維克斯勒說道。而如今，一些受人景仰的科學家和醫生都變得格外關注這種不受監管的設備。神經學家們也呼籲一些相關組織（如食品藥物管理局）應該對tDCS加以管理。

韋克斯勒認為，我們在衡量這些設備的前景和潛在威脅時，也應該回望歷史。「當我們放眼當下的事物，會感到新奇甚至會對其產生一種狂熱感，」她還說道。「但當你回顧過去時，你會發現，當下的事物根本一點都不新奇，因為早在100年前，電的家庭用途已經很普遍了。只是歷史又炒了一遍冷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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