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式相親 | 你的星座擇偶並不一定就比「手涼宮寒」更高明

金星的《式相親》火了。

有人說這是21世紀的「包辦婚姻」，有人說那些帶著父母上相親節目的男嘉賓是「媽寶」，也有人說家長們的擇偶觀實在太奇葩。不知道怎麼評論的網友則說，這個節目太搞了。

拋開節目組是否想通過一檔節目來弘揚某種價值觀不談，既然是電視節目，本身必然是對於現實的某种放大，或是一種漫畫式的再現。

在諸多評論中，有一方把火力集中在了節目里的家長身上，我想簡單從家長這個角度談談對於這個節目的看法。

家長們的「奇葩」，其實是代際間生活倫理的差異

節目播出后，被各大公號斷章取義拿出來大加批判的主要是男方母親們。

譬如一位媽媽說「手腳冰涼的女孩子，首先她是宮寒，如果生男孩子，就會得小腸疝氣。女孩子呢，就容易有一些營養不良啊」。

對於這樣的「奇葩」觀點，有朋友評論說：小市民+小農意識+封建餘孽的合謀。

看到類似對母親們的「陳腐」甚至有點可笑的擇偶觀冷嘲熱諷的評論，我在想，節目固然有放大這一部分的嫌疑，因為在母親們成為眾矢之的的今天，不聚焦她們的話，這樣的節目你要看嗎？

當然，拋開節目，在現實生活中，我們也經常聽到看到類似的相親帖，家長（矛頭往往指向母親）的各類讓人「哭笑不得」的要求和標準成為眾人奚落並大肆討伐的靶子。

可以說，這種代際間的衝突和不理解的情緒從某種程度上說是真實存在的。然而，這種所謂的代溝的實質到底是什麼呢？是上一輩人真的愚蠢可笑嗎？

我想，這樣的代溝或許在於代際間生活倫理的差異吧。

與其說代際間的衝突根植於一種智識上的匱乏，倒不如說兩代人缺乏共享的生活經驗，而不同的生活經驗塑造的是不同的生活倫理。

本質上這並不存在誰對誰錯的問題，也很難簡單地說誰更現代，誰更封建。因為在ta們生活的年代，這一套倫理確實行之有效地組織起了ta們的生活。

你的星座擇偶並不一定就比「手涼宮寒」更高明

在許許多多的婆媳劇和相親故事裡，往往喜歡把複雜的生活倫理問題轉化成簡單的知識或觀念的問題。

譬如，在這個節目里，母親關於「手涼宮寒」的知識遭到諸多網友的嘲諷，認為這樣的觀念是非常奇葩的。

然而問題在於，這兩套知識間真的就存在必然的高下之分嗎？正如我一位朋友說的，許多年輕人根據星座擇偶並不一定就比「手涼宮寒」更高明。

也有許多觀眾把父母在節目中的表現看成是「包辦婚姻」的死灰復燃。

然而兩代人在相親上的差異和衝突所反映出來的，本質上是因為生活倫理、情感結構的差異。

讓人難過的是，代際間撕裂至此，無法互相諒解。

而在這一場角力中，多數時候，掌握更廣泛傳播手段、傳播渠道的年輕世代往往佔據著更大的話語權，而上一輩人則只能被臉譜化、漫畫化，成為大眾印象中扭曲畸形的一代。

家長們真的是「巨嬰」嗎？

節目播出后，另一個成為眾矢之的的是節目里的男嘉賓，有許多網友說他們是巨嬰。

一個證據是他們帶著父母來相親，而且在這個過程中，父母的意見有時成了婚姻市場上佔據主動權的一方。（沒錯，誰都不要揣著明白裝糊塗，婚姻就是一樁交易，是市場上的情感、金錢和責任的一次交換，是否等價就因人而異了。）

相較之下，家長則更被指認為是巨嬰中的巨嬰。

在許多人看來，家長其實也沒有真正成熟，相反，ta們依仗著權威任性地胡說八道。有學者說是「巨嬰國」，而且聲稱「巨嬰」是的國民性。

所謂的「巨嬰國」這種表述其實是非常本質主義的，是無視社會歷史現實而進行的概念遊戲。問題在於，帶著父母相親，難道不是特別正常的一件事嗎？

婚姻從來都不是兩情相悅就能皆大歡喜的事，婚姻是兩個家庭的事，父母的意見和主張本來就是重要的，除非你可以自私到完全無視ta們的想法。

經濟獨立才是情感獨立的前提

最重要的問題在於，今天的年輕一代在婚姻大事上為什麼如此依賴父母，為什麼父母能如此高強度地介入子女的婚姻呢？

人類學家閻雲翔有過一個研究，他發現的父母高度介入80后一代子女的婚姻，甚至出現父母「包辦離婚」的現象。

閻雲翔的解釋是，因為80后一代在經濟上其實是離不開父母的支持的。這非常容易理解，看看有多少人結婚時需要父母出錢付首付就知道了。

在房價高居不下的現實面前，我們這一代人中的多數其實早已經被剝奪了經濟獨立的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父母當然比子女有更大的話語權。

從一個理性經濟人的角度來說，我的孩子選擇一個配偶，這個人即便以後不和我同一個屋檐下生活，也會有方方面面的聯繫，我當然要選擇一個合乎我標準的人成為我的兒媳或女婿，這無可厚非。

豆瓣上，有一個小組叫「父母皆禍害」，發言人最愛列數父母的種種罪狀。

問題在於，當父母把畢生積蓄交付於你買房的時候，你怎麼不說ta們是禍害了呢？

有所謂的「式家長」，必然也有「式子女」吧？人艱不拆，大家還是理解萬歲吧。

（文/ 瀋河西，華東師範大學文化研究碩士，熱衷於以文化研究的視角分析探討當代的性／別問題。澎湃、第一財經等媒體自由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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