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故事）慘死於德國反間計的蘇聯元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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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6月11日，蘇聯塔斯社突然宣布，蘇聯副國防人民委員、蘇聯元帥圖哈切夫斯基及其他7位紅軍高級指揮員因犯間諜罪，已被特別軍事法庭判處死刑，所有被告均已被槍決。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引起了極大震動，人們感到驚訝，圖哈切夫斯基，這個被稱為列寧最優秀的學生之一，蘇聯國內戰爭時期聲名遠揚的英雄，怎麼會成為他國的間諜呢？世界輿論也反應不一，有表示驚訝的，有表示遺憾的，也有緘默不語的。此時，唯有德國柏林黨衛軍保安局總部的地下室里發出了得意的笑聲。

那麼，圖哈切夫斯基真的是間諜嗎？這起間諜罪的幕後元兇，究竟是誰？幕後黑手用了怎樣的手段，讓斯大林對蘇聯最年輕的元帥痛下殺手？這起間諜案又怎會成為蘇聯軍隊大肅反的導火索？本期軍史解密，為您講述的是：慘死於德國反間計的蘇聯元帥

圖哈切夫斯基

1937年5月，蘇聯最年輕的元帥圖哈切夫斯基，將作為蘇聯代表到倫敦參加英國國王喬治六世的加冕典禮，正當他那精通法語的妻子尼娜·圖哈切夫斯卡婭加緊突擊英語，準備陪同丈夫去參加加冕典禮儀式時，蘇聯駐倫敦使館1937年5月4日接到通知：圖哈切夫斯基因「健康原因」不能成行。

真的是元帥的健康狀況出了問題嗎？

就在1937年「五一」那天，圖哈切夫斯基元帥還神采奕奕地站在莫斯科紅場上，緊靠在斯大林旁邊檢閱遊行隊伍。然而，一個多星期過後的5月11日，圖哈切夫斯基被解除副國防人民委員職務，貶謫到伏爾加軍區。一個月後的1937年6月11日，蘇聯《真理報》突然在顯著位置發表了一篇《社論》：「今天，我們發布了蘇聯檢察機關關於將當場捕獲的8名間諜交給法院判決的通知。他們，這些外國的走狗，卑鄙無恥的叛徒……圖哈切夫斯基、亞基爾、烏博列維奇、科爾克、埃德曼、費爾德曼、普里馬科夫、普特納，這就是目前破獲的法西斯間諜核心成員的極其可惡而又可恨的名字。」

《真理報》社論發表的當天，這幾位蘇聯高級軍官，包括圖哈切夫斯基元帥，被內務部執行了槍決。

整整半個世紀過去了。1988年3月27日，塔斯社報道：「蘇聯最高法院軍事法庭根據蘇聯總檢察長1957年1月31日作出的結論，撤消了蘇聯最高法院特別法庭1937年6月11日對因『反托洛茨基軍事組織』而受審的圖哈切夫斯基、科爾克、亞基爾、烏博列維奇、普特納、埃德曼、普里馬科夫和費爾德曼的判決。」並在「1957年2月恢復了他們的黨籍」，「為上述人員完全恢複名譽。」

名譽雖然恢復了，但8條人命早已不在，他們的家人也一直生活在巨大的陰影之中。人們不禁要問，當年斷送元帥性命的那個所謂的間諜罪，究竟是如何來的呢？

圖哈切夫斯基

事情還要從上世紀30年代納粹德國保安處長海德里希說起，自1935年開始，海德里希就建立了反蘇秘密組織，並通過特工人員與流亡巴黎的沙皇舊官員保持著聯繫。

1936年12月中旬，一個叫斯科布林的前沙皇俄國將軍在巴黎將兩份報告交給了德國諜報機關，這兩份報告據說都是從蘇聯帶來的。第一份報告說，蘇聯紅軍的統帥部正在策劃一起反斯大林的陰謀，這起陰謀的頭目是圖哈切夫斯基元帥。第二份報告說，圖哈切夫斯基及其親密戰友正在同德國最高統帥部和德國諜報機關的將軍們保持著接觸。

海德里希仔細看了看這兩份報告的內容，認真估計了一下這兩份報告的份量和價值。很顯然，這兩份報告是偽造的，看起來一文不值。不過，一個大膽的主意突然從海德里希的腦子裡蹦了出來：假如把這個消息拋給斯大林，再偽造幾份文件增添其嚴重性，那麼也許可以毀掉蘇聯軍事指揮部門——而且是借斯大林之手加以摧毀！就算不能摧毀蘇聯的軍事指揮部門，讓斯大林對屬下的高級軍官產生懷疑也是好的。

這個想法雖然不錯，但如果在付諸行動時露了餡、上了當、咬住了手怎麼辦？海德里希不愧是德國國家保安處處長，工於心計，冷酷無情，具有策劃陰謀的特殊才幹，是搞政治陰謀的老手。他對手下說：「我要給克里姆林宮的主人送去足夠的證明，我要證明那套假材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海德里希

於是海德里希開始「借刀殺人」了。他命令自己手下的特工貝倫茨秘密潛入德國最高統帥部的秘密檔案室里，竊取圖哈切夫斯基元帥的檔案案卷，隨從貝倫茨行動的當然少不了若干盜竊專家。他們神不知鬼不覺地得到了所需要的案卷，那當中有德國軍官和前蘇聯統帥部代表之間的談話記錄，其中也有圖哈切夫斯基在1925—1928年間任工農紅軍參謀長時，與德國參謀總部，與德國駐蘇武官處代表的會見、談話紀錄。不過，這些會見、談話都是官方性質的，而且都是在希特勒上台以前的事，這該怎麼辦？

這並沒有難倒海德里希。1934年4月，他開始在蓋世太保柏林總部的一個孤立的地窖中準備起必要的「文件」來。為此他設立了一個專門的文檔偽造實驗室，並由他個人親自負責保密措施。一切準備就緒之後，他下令把弄到手的有關圖哈切夫斯基元帥的文件在實驗室里進行「加工」，他的手下在這些談話紀錄和來往通信中增添詞句，補充新的信函，更改日期，最後使這些文檔顯得非常具有說服力，足以證明圖哈切夫斯基元帥是德國人安排在蘇聯內部的重量級卧底。

海德里希認真檢查了他的專家們偽造出的文件，結果令他非常滿意。但這僅僅是前期的準備工作，關鍵在下一步，也就是「借刀」，「借」斯大林這把「刀」。其中的關鍵步驟是，如何把這些「逼真的」文件送到斯大林手裡，還要不致引起斯大林的絲毫懷疑，這樣才能達到「殺人」的目的。

不過，現在還不是用這些的時候，因為當時德國和蘇聯的關係看起來很美妙，德國也沒有準備好進攻蘇聯。在這個時候拋出這枚誘餌，對德國沒什麼好處。於是，海德里希開始耐心的等待最合適的時機。

這個時機等待的時間有點長，三年過去了。1937年剛剛開始，海德里希認為，最合適的時機，到來了。

希特勒和海德里希（右一）

1937年1月底，捷克斯洛伐克駐德國大使馬斯特內給本國總統貝奈斯拍去一份密碼電報，說自己過去認識的一名德國外交官在和他言談中流露了這樣的「機密」：德國人正在跟紅軍的某一個反斯大林的集團保持相互接觸。貝奈斯得知這一情報后深感不安，因為當時捷蘇之間是相互信任的，友誼是牢固的。捷克斯洛伐克境內的蘇台德區鬧獨立的問題，蘇聯也是基本站在捷克斯洛伐克政府一邊的。一旦蘇聯站到希特勒一邊，那就沒有什麼東西妨礙希特勒去割占蘇台德區了。

為了本國的利益，貝奈斯立即召見蘇聯駐捷克斯洛伐克大使亞歷山德羅夫斯基，並親口把馬斯特內提供的這個情報告訴了亞歷山德羅夫斯基。亞歷山德羅夫斯基得知這一情報后，急匆匆飛往莫斯科。其實，那名德國外交官所謂無意間泄露「機密」，完全是海德里希導演的，就這樣，海德里希把意在陷害圖哈切夫斯基元帥的假情報，繞著彎子送到了斯大林手裡。

為了加強效果，過了兩三天，同樣的情報內容也傳到蘇聯駐法國大使波將金那裡，波將金隨即向莫斯科電告了這份情報。

當同樣的情報從捷克斯洛伐克、從法國飛到莫斯科后，海德里希便要「借刀」了。還是那個海德里希的親信、黨衛軍特工貝倫茨又被派到布拉格，與捷克斯洛伐克總統貝奈斯的私人代表進行了接觸，在會見中，貝倫茨出示了一些關於圖哈切夫斯基罪證的「文件」。得到報告后的貝奈斯總能豈能怠慢，立即將此事向斯大林作了通報。

貝奈斯

沒過多久，在貝奈斯的斡旋下，由海德里希部下扮演的德國外交官和蘇聯駐柏林使館的一名工作人員進行了一次接觸。這位假外交官亮出了他的「傑作」——兩封「逼真的」圖哈切夫斯基私通德國的信件，蘇聯駐柏林使館的這位工作人員開出了收購這兩封信的價錢，並告訴對方，一星期後，他們的全權代表會來「拍板」。

果然，在第二次見面時，蘇聯內務部的「全權代表」如期而至，來完成交易。為使莫斯科不致產生懷疑，海德里希下令開了一個300萬盧布的漫天價。「全權代表」匆匆瀏覽了一下「逼真的」信件，點了點頭，爽快的付給對方300萬盧布。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300萬盧布同對方那「逼真的」信件一樣，也是精心偽造的。儘管如此，海德里希總算把斯大林這把「刀」借到手了，這「刀」也確實要「殺人」了。

當然，殺一個普通的人也許簡單些，而要殺掉一個元帥、一個在國內戰爭和外國武裝干涉時期戰功赫赫、榮獲列寧勳章的元帥，一個在軍事理論研究中多有建樹，對未來戰爭高瞻遠矚、滿腹韜略的大戰略家和軍事理論家圖哈切夫斯基，可就不那麼好辦了。

斯大林

我們來看看1937年5月11日——6月11日，即從貶謫——逮捕——審訊的幾個片斷：

1937年5月11日，當圖哈切夫斯基元帥被免去第一副國防人民委員的職務，任命他擔任伏爾加軍區司令員的決定下達后，不僅國防人民委員部和總參謀部的人員，蘇聯全軍上下都感到震驚。圖哈切夫斯基把這個決定看作是對他的侮辱。因為受到如此打擊，他消瘦了下來，心裡感到憋屈，經常不斷地用手去扯他的衣服。終於，他坐下來寫信給蘇共黨中央委員會和斯大林，要求徹底退役，要求複員……

圖哈切夫斯基元帥總算在軍隊總政治部主任加馬爾尼克的勸慰下平靜了一些，願意去伏爾加軍區司令部赴任。赴任前他去看望蘇聯國防人民委員伏羅希洛夫，但伏羅希洛夫沒有單獨接見他，耐人尋味地是，當圖哈切夫斯基去拜訪伏羅希洛夫時，負責肅反工作的莫斯科軍區特工處處長看似「偶然地」也出現在了伏羅希洛夫的辦公室里。

圖哈切夫斯基要去赴任了。伏羅希洛夫專門來到他家，圖哈切夫斯基不在。伏羅希洛夫告訴元帥的妻子，夜裡最好把手槍和獵槍藏起來。臨行前，內務人民委員葉若夫也表現出過分的「關切」，他還把圖哈切夫斯基元帥的手槍里的子彈退了出來。

1937年5月28日，圖哈切夫斯基元帥要去車站。他穿好衣服，紮上皮帶，帶上那隻退了子彈的手槍，離開莫斯科，離開了家，抵達伏爾加軍區。兩天後，圖哈切夫斯基坐車去托茨兵營視察，行至途中，軍區特工處處長開車趕來，通知圖哈切夫斯基元帥，說國防人民委員部有令，急召元帥去莫斯科，並建議元帥改坐特工處的車，以便讓司令部的車開到托茨兵營打個招呼，就說元帥有事去莫斯科，改期視察。但是當司令部的車繞過特工處的車繼續前行時，司令部車上的司機和炮兵主任看到特工處這輛車子里，肅反人員把元帥的那隻退了子彈的手槍卸掉了。就這樣，圖哈切夫斯基元帥被捕了。

圖哈切夫斯基

審訊就要結束了。圖哈切夫斯基元帥、以及他的所謂「同夥」亞基爾、普里馬科夫和科爾克都「認輸」了，因為任何努力均屬枉然，他們只想讓這場「戲劇」儘快收場，當然，對於強加的種種罪行，他們統統斷然否認。最後，圖哈切夫斯基說了這麼一段話：「我為在我一生中所犯下的錯誤，為我堅信蘇維埃政權和黨，並忠誠為之服務而付出的代價，便是我的頭顱。我不會去請求寬恕，因為這個法庭只能以三流偵探編造出來的假文件為憑據，任何一個思想健全的人都是不會尊重這種法庭的。你們自以為是法官，可我要告訴你們，犯罪的是你們，不是我們。或遲或早，你們是會因自己的卑鄙行為而受到命運的報復的。有一天，當你們坐到這張被告的位置上，或者當你們站到明天我將站的牆邊時，你們這些人會想起我的……」

圖哈切夫斯基元帥被處決了。此後不久，斯大林在1937年8月召開的紅軍政治幹部會議上，號召在紅軍中根除「人民敵人」。隨之，國防人民委員伏羅希洛夫和內務人民委員葉若夫對蘇聯紅軍發布命令。命令中說，紅軍中存在著一個分支密布的間諜網。因此要求部隊，凡與間諜多少有聯繫的人都要作出交代；知道或懷疑別人有間諜活動的人，都要彙報。

剎時間，黑雲壓城，陰風驟起。從1937年到1938年間，鎮壓機關對紅軍的基本領導骨幹給予了一個接一個的極為沉重的打擊。蘇聯國防人民委員部中央機關，工農紅軍政治部，蘇聯革命軍事委員會，各軍區和海軍艦隊，大部分軍、師、團到的大多數主要領導幹部都被逮捕了。據估計，共有3.5萬人成了犧牲品。他們差不多佔全軍軍官的半數。5名元帥中的3名，15名集團軍級幹部中的13名，85名軍長級幹部中的57名，196名師長級幹部中的110名，406名旅長級幹部中的220名，所有11名國防副人民委員，以及最高軍事委員會80名委員的75名都被清洗了。上校以下的軍官有3萬名被清洗。

圖哈切夫斯基元帥是在44歲時，是在人生的黃金時期無辜被害的，從而使他未能在後來的偉大衛國戰爭中再展英姿，再建勛功。而納粹德國能在入侵蘇聯初期取得節節勝利，也得益於蘇聯紅軍的這次大清洗運動。

圖哈切夫斯基和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