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建明:當代作家需要有勞動精神

當了12年全國勞動模範的何建明，與《工人日報》記者面談，最想表達的是兩件事：一是想用作品「證明」自己是個合格的勞動模範，二是依舊很擔憂時下的創作風氣——缺乏勞動精神。

「我還在寫，還在現場」

12年間，寫了20餘部報告文學作品。每一部都是扎紮實地靠腳走出來的。「作家勞模就要用作品說話。要一步步地做、一字字寫，那才是真正的勞動。」何建明說，沒有一部作品只是靠筆寫的，都是利用工作閑暇，到當地採訪、調研、查閱資料，甚至要沉浸在生活場域中，才完成的。「這是報告文學作家應有的勞動。」何建明說，他還在寫，他還在現場。在他看來，得遍了各類獎項后，驅使自己還在寫作的就是使命感與責任感，「通過勞動完成自己的作品，讓老百姓認可我還是個作家，這才是最重要的。」

當勞模的第11年，何建明再次交出新作——《爆炸現場》，記錄的是天津「8·12」大爆炸。「為什麼要寫這個事件？」他回答道，當他站在天津大爆炸的現場，無數個疑問徘徊在他的腦海：大爆炸的威力到底有多大？導火索是什麼？消防隊員和指揮官到底經歷了怎樣的生生死死？自警鈴響起時，真正的火情現場如何？大爆炸前的瞬間，他們留下了怎樣的珍貴對話？動蕩的爆炸現場，還意外發生了哪些驚心動魄的節外生枝……在那片廢墟上逝去的年輕生命，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兒女。他告訴自己：「我必須寫！」

這之後，2015年的中秋節、國慶節、還有許多個周末，何建明都選擇了在爆炸現場度過，雖然已經沒有了硝煙與爆炸聲，但當站在炸坑前、當看到重傷的消防戰士，他依舊感受到了滾滾氣浪與撕心裂肺的疼痛。

在一次次的採訪中，他用作品告訴讀者燒傷最嚴重的消防隊員岩強如何復活；消防隊員張超方在昏迷40多天後，在媽媽的呼喚下如何醒來；周秀政委在火場面前的真實心理怎樣，如何完成預設中與女兒最後的對話；還有，那些一抱就碎了的屍體，甚至幾乎汽化的屍體，如何讓親人面對……

而這部作品，並不是何建明這兩年的全部創作，他還寫作了《死亡征程》《真假之間》兩部長篇報告文學作品，期間寫作的短篇作品不計其數。有人說，他是同時代作家中最高產高質的，此言應是不虛。最近正在寫作的《金山銀山》，也是因為被勞動者依靠雙手改編舊面貌創造新生活的典型事例所感動。

「沒什麼是能夠不勞而獲的，包括寫作」

作為資深勞模，何建明對當下人的勞動觀很是費解：「很多年輕人寄希望於一本萬利、不勞而獲的財富獲得方式，他們不僅淡化了勞動精神，扭曲、異化基本的勞動觀，甚至視其為愚蠢、陰謀。」何建明邊說邊搖頭：「文學界也是這樣，很多年輕的網路作家追逐利益，不踏實搞創作，總希冀著一夜成名。」

「哪有可能隨便寫寫就成名成家？不去辛勤地勞動，怎麼會被讀者認可？」何建明說，有很多年輕人，閉門造車地用幾天、幾個月寫些玄幻、不貼近生活實際的東西，還總抱怨怎麼不能獲獎。這讓他感到深深的擔憂。

「書寫勞動者，首先自己要是個勞動者，才會對勞動有感情，才會理解勞動人民。」他認為當下缺乏有影響力的、書寫勞動者作品的根源在這裡。

與此同時，何建明對近年來湧現的打工作家、產業作家青睞有加。「這些年，作協的隊伍里多了產業作家和打工作家，他們可能不是一流的作家，但他們來自生產一線，作品里滿是勞動者們最真實的酸甜苦辣，這些不正是最好的故事嗎？」何建明說到這，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從手機通訊錄里翻找出一個電話，對記者說：「這個詩人你們《工人日報》應該關注一下，叫楊成軍，他是位農民工，詩寫得不錯，我和他聯繫很多；還有個詩人叫劉迅甫，也是位農民工，他每年在春運列車上給農民工兄弟們朗誦詩歌，搞得非常有聲色。」我告訴他，這兩位詩人的作品在本報上都有刊登，何建明顯得特別開心，繼續對記者說，陳啟文、鄭小瓊、王十月這些基層作者的作品水平提高非常大，現在已經是魯迅文學獎等獎項的有力競爭者，作協面對打工作家、產業作家的作品研討會很多，也為他提供了多種進修學習的機會。「我們不期待他們都達到莫言的文學水準，只要能夠帶動各自產業隊伍的創作，這就是很好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