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對話巴菲特之「上善若水」投資茶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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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讀老子一邊讀巴菲特是一種奇妙的體驗，它讓人感覺到頂級智慧之間竟是如此異曲同工。老子和巴菲特雖然年齡相差了2500歲，從事的是完全不同領域的工作——一個是圖書管理員，一個是投資家——但是兩人所講的道理卻高度相通，毫無時空的隔膜。

基於這種智慧的聯通，產生了老子和巴菲特之間這組跨越時空的虛擬對話。巴菲特的老搭檔查理· 芒格也參與其中，小舍則是這場對話的聊天助理，協助對話的順利進行並在每次討論後記錄下了自己的旁聽心得。

此為雙方的第十場對話，討論的是成為一名卓越的投資人需要具備怎樣的人格品質。

上善若水

老子：通過前面九次對話，我們探討了許多。今天我想再問一個問題，成為一名卓越的投資人需要具備怎樣的人格品質？

巴菲特：要我說的話，「必須有工作激情但又沒有貪念，並且對投資的過程入迷的人才適合做這個工作。利欲熏心會毀了自己。當然，漠視金錢或者淡泊財富的人也不適合玩這種『遊戲』，因為他不喜歡就沒有激情。」

老子：愛財而不貪財，這個狀態相當難以做到。

巴菲特：如果你熱愛投資，就會相對容易點。

老子：那麼你一定很熱愛投資了？

巴菲特：可以這麼說吧，投資帶給我樂趣。「每天早晨我都跳著踢踏舞去上班。」

小舍：我可以舉個例子說明巴菲特先生怎樣熱愛投資。

老子：哦，說來聽聽。

小舍：一天晚上，巴菲特先生和他的妻子蘇珊受邀去朋友家中吃了頓飯。晚飯過後，他們的朋友架起幻燈片向他們展示金字塔的照片。這時候巴菲特說：「我有個更好的主意。你們給蘇珊放照片，我去你們的卧室讀一份年報怎麼樣？」

老子：啊哈，巴菲特先生真是個痴人！熱愛讓人投入，這容易理解，可是怎麼消除自己的貪念呢？

巴菲特：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如果一定要說，我想善良和正直是必須的。

老子：可是在投資中怎麼體現出善良和正直的重要性呢？

巴菲特：這方面可以說查理是楷模。小舍，你每次都舉例子表揚我，這次表揚一下查理怎麼樣？

小舍：樂意之至！有這麼一件事。瑞克· 格倫是查理的老友和商業夥伴，他說他曾有兩次看到查理在商業交易中付出了比他需要支付的金額更多的錢。第一次是在查理收購一家企業的時候，當時有兩位老太太持有該企業發行的債券，查理本來很容易以遠低於面值的價格收購這些債券——但是查理卻按照面值給她們錢。

第二次是在瑞克· 格倫需要一些現金去做另外一項投資的時候。當時他想要把他們合資成立的公司的一半股權賣給查理，查理讓他開個價。瑞克· 格倫開價13萬美元，查理說不行，23萬美元才對，而且真給了他那麼多錢。

瑞克· 格倫評論說，在股票交易所佔價格低廉的股票便宜是一回事，但是占合伙人或者老太太便宜是另外一回事，這是查理絕對不會做的事。

老子：這麼明顯的便宜都不要，芒格先生，你是出於怎樣的考慮呢？

芒格：「我們認為，有些事情就算你能做，而且做了不會受到法律的制裁，或者不會造成損失，你也不應該去做。你應該有一條底線。你心裡應該有個指南針。所以有很多事情你不會去做，即使它們完全是合法的。這就是我們試圖做到的經營方式。」

老子：在一個利益至上的年代，這還真是少見。

芒格：的確，「能給人們帶來好處的罪惡很難被消除，因為大量的人認為，一件事只要能給他們帶來利潤，就不可能是罪惡的」。

「目前美國有種文化認為，所有不會把你送進監獄的事情都是可以做的事情。」

老子：可是你這麼做收穫了什麼呢？

芒格：「更多的時候，我們由於固守道德而掙到更多的錢。在我們看來，本傑明· 富蘭克林是對的。他並沒有說誠實是最好的道德品質，他說誠實是最好的策略。」

老子：誠實是一種很好的策略，這倒是第一次聽說。

芒格：是的，我總是提醒大家記住路易斯· 文森狄的規則：「說真話，你將無須記住你的謊言。」

老子：有道理，這也是一種以簡化繁。

芒格：當然，「我相信就算這種經營方式沒有給我們賺到這麼多錢，我們也不會做壞事」。

我還喜歡美國鋼鐵公司董事長艾伯特· 蓋瑞的一句話：「正直的行為是好的，並不是因為它們能夠帶來好處；它們能夠帶來好處，是因為它們是好的。」

老子：誠實和正直應當是人之所以為人的一種本分。巴菲特先生，你認同芒格的話嗎？

巴菲特：當然，我曾經說過，「如果你能購買一個同班同學未來收入的10%，你會怎麼做?你不會購買那些IQ最高的人，成績最好的人，等等，但你會買那些給你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人。你喜歡那些慷慨的人，儘力而為的人，正直坦率的人。」

相反，「和一個道德品質敗壞的人，無法完成一樁好交易」。

老子：所以，你們盡量與正直善良的人合作？

巴菲特：沒錯，「有人曾經說過，當尋找受雇的職員時，你要從中尋找三種品質——正直、勤奮、活力。而且，如果他們不擁有第一品質，其餘兩個將毀滅你。」

芒格：沒錯。「無論你們多麼聰明，總有一些更聰明的人，如果他們真的想騙你們，你們就會上當。所以，要確定與你們同事的聰明人值得你們信賴。」

老子：看來兩位不僅是投資大師，也是人格楷模。擁有水一般的智慧與品格。

巴菲特：哪裡哪裡，老先生過獎了。不過您為什麼說「水一般的智慧與品格」呢？正直善良與水有什麼關係？

老子：在我看來，世上再沒有比水更智慧而品格更高的事物了。

巴菲特：哦，怎麼說呢？

老子：「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

巴菲特：不懂。

老子：這句話是說，水是最為善良的，因為水使萬物得到它們的利益，而不跟它們爭；水專門往低處流，哪怕低洼之處充滿污穢、骯髒，它們也能包容，並將它們沖刷乾淨。所以水最接近於道。

巴菲特：聽老先生這麼一說，才知道水有這麼高尚的品質。 您對水的理解這麼深刻，您自己一定也是按照水的品質來要求自己的吧？

老子：「吾有三寶，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

巴菲特：請老先生解釋。

老子：我有三件法寶，我自己一直堅守著：第一是慈愛；第二是節儉克制；第三是不敢置身在天下人的前面。

巴菲特：前面兩點好理解，第三點怎麼理解？

老子：問得好，這一點的確容易引起誤解。有些人將「不敢為天下先」理解為鴕鳥政策，遇到事情躲到後面，那是把我的原意搞反了。我的意思是面對利益的時候不率先爭搶，是一種謙讓。

巴菲特：這三條為什麼能成為您的人生法寶呢？

老子：「慈，故能勇；儉，故能廣；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今舍慈且勇，舍儉且廣，舍后且先，死矣！」

我直接翻譯吧。這句話是說，因為慈愛，對生活充滿熱愛，才會激發至大至剛的勇力去戰勝一切困難；由於克制，才能積蓄力量，人格才能充實寬廣；不敢置身在天下人的前面去爭權奪利，才有資格成為萬眾的首領。現在有的人不講慈愛而一昧逞勇鬥狠；不講克制而只求無度擴張；不講謙讓而一昧爭先要強，那無異於自取滅亡啊！

巴菲特：太精闢了，完全同意。

老子：關於慈，我還想再補充一句。「夫慈，以戰則勝，以守則固。天將救之，以慈衛之。」

巴菲特：這句話又怎麼說？

老子：慈愛的力量用於攻戰一定能勝利、用於防守必定十分堅固。能夠發揮慈愛之心的人，天也會來救助他，保衛他。

巴菲特：我原來也說過，「你給別人的愛越多，你獲得的回報就越多」，今天很高興在老先生這裡得到呼應。這次對話使我愈發領略了東方智慧的高妙。

芒格：我也是同感。

老子：兩位投資大師謙虛了，其實通過與二位的對話，我也受益匪淺，了解到了投資學的博大精深，希望以後還有機會再接著討論。

巴菲特：有機會再敘！

芒格：再敘！

小舍小得：上善若水，大舍大得

講真，當聽到芒格多付錢給被收購方的時候，小舍內心裡受到了不小的震撼，按照當今社會的一般標準看起來，芒格簡直是個大…傻…瓜！這個錢既沒有騙，更沒有搶，靠的完全是自己的洞察力，掙得可以說光明正大，芒格竟然主動拱手相讓！

但是聽了芒格講述的理由之後，小舍不由真心嘆服。芒格在投資中展現了一種高尚的美德，他表面上吃了虧，但卻為自己贏得了良好的聲譽，這聲譽成為他長期制勝的堅實保障。

巴菲特也是如此，在他作為董事長的任期中，他要求所有所羅門公司的9000名職員，在規則之外，要遵循榜樣的引導，要仔細考慮任何一種商業行為的後果。「一個職員應該問他自己，他是否願意看到他的不當行為被記者批評報道，出現在一家能被他的配偶、孩子和朋友所能讀到的地方報紙的頭版上……作為公司，我們應該體會到，任何不當行為都是可恥的。」

這是關於投資的正直和善良。

至於在投資中踐行愛的原則，這似乎更為高蹈而抽象。一定有人心裡犯嘀咕，買個股票還要心中有愛，兄弟，你開玩笑吧？

其實不然，前面我們引述過巴菲特的一句話，「你買一家的股票，就要與這個股票結婚。而不是一夜情，隨便找個人派對，厭煩了就換新的。」巴菲特這句話有兩層意思，第一，沒有愛情無法結婚，所以買一隻股票之前你先得愛上這隻股票。第二，現在太多的人把一夜情當成了愛情。

事實上，人類一切美好的行為均以愛為出發點。巴菲特在這方面是當之無愧的楷模。2006年6月25日，巴菲特簽署捐款意向書，正式決定向5個慈善基金會捐出其財富的85%，約合375億美元。這是美國和世界歷史上最大一筆慈善捐款。

大得大舍，大舍大得。可見，「得」與「失」也是一種「反者道之動」的辯證。

（按：為了如實地呈現老子、巴菲特和芒格的思想，對話中多數是他們說過的原話，並以直接引語的方式標出，未以直接引語標出的部分則是為了對話流暢的需要所設計的串詞。

文章來源：微信公眾號重陽投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