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捉姦事件：乾隆御批捉姦殺人案

續增《刑案匯覽》活字本

判決就是法律，這在今天的成文法國家，或許有些誇張，但在判例法國家，在注重判例的大清王朝，典型判例真的具有立法作用。請看《刑案匯覽》所載經乾隆皇帝親自批示、作為典型案例通行全國的未婚夫捉姦殺死未婚妻的姦夫一案。

廣西人梁亞受經營煙鋪，和黃勝登常有生意往來。黃勝登的女兒黃凝嫜因此熟識梁亞受，每次趕集時，她都到梁亞受的鋪子中聊天、玩笑。乾隆三十四年（1769年）四月初十，黃凝嫜來到梁亞受的商鋪，梁亞受調戲她，黃凝嫜拒絕並離開商鋪。十二日，梁亞受到黃凝嫜家，她父母都不在家，梁亞受許諾給黃凝嫜銀手鐲，二人發生性關係，梁亞受離開時，約定十九日兌現手鐲。當天下午，梁亞受又以到村裡購買麥子為由，到黃勝登家借宿。黃勝登欣然答應，在一同吃過晚飯後，安排梁亞受住在堂屋。黃凝嫜虛掩房門，等候梁亞受。梁亞受等待黃勝登入室休息后，悄悄推門進去，和黃凝嫜奸宿一屋。

其實，黃凝嫜從小就被同村人盧將聘定，只是尚未舉辦婚禮。古代男女授受不親，盧將看見黃凝嫜經常和梁亞受在一起，疑慮重重。當天，盧將從黃勝登家門口經過，看見梁亞受在那裡，更加懷疑。當晚，盧將又專門窺探，發現梁亞受沒有回去，還住宿下來，他頓時義憤填膺。之後盧將來到舅舅陸文生家，說明前因後果，請求舅舅幫助。陸文生答應后，盧將又邀請鄰居趙弟、趙囊幫忙，一起攜帶木棍，來到黃勝登家。盧將安排陸文生等在門外等候，自己獨自帶著木棍跳上曬台叫門。

黃勝登聽到叫門，點燈起床。盧將進屋責問黃勝登。黃凝嫜聽到聲音，立即推醒梁亞受。梁亞受慌忙起來，跑到屋外。盧將看到梁亞受，氣得舉棍就打，致傷其左額角。梁亞受逃到門外曬台，盧將緊追不捨，舉棍毆傷其脖頸。梁亞受因傷跌下曬台，又碰傷右額顱。盧將和陸文生等最終將梁亞受抓獲。之後，盧將揪出黃凝嫜，和梁亞受拴在一起，扭送甲長。第二天早，梁亞受因傷勢過重死亡。廣西巡撫經審理，依照擅自殺死並未抗拒的罪犯的律條，擬判處盧將絞刑，但不立即執行，等待秋審時定奪。黃凝嫜等人則擬處杖刑。

案件上報后，刑部對案件事實沒有異議，但對適用法律有異議。刑部認為，廣西巡撫因為律例沒有未婚夫可以捉姦的明文規定，而對盧將依照擅自殺死沒有抗拒抓捕的罪犯的規定判處絞刑，此判決不當。

刑部提出，聘定未婚妻后，雙方就有夫妻名分，未婚妻通姦，未婚夫可以捉姦作為證據。如果未婚夫知道自己的未婚妻與人通姦，沒有當場抓獲，就沒有證據，既不能向官府控告要求休妻，也不能以此說服未婚妻的家族親人。因此，未婚夫聽到未婚妻通姦，前去捉拿也是萬不得已，合情合理。

但在捉姦時，如姦夫已經逃脫，或已被抓獲，又毆打致死，自然難以赦免其擅自殺人的罪行。如果在通姦現場，因追逐發生毆打，不僅丈夫本人，就是法律允許捉姦的親屬，也可以依照捉姦律條處理；而未婚夫本人，反倒不能行使捉姦權利，而按照普通人處罰，自然不合情理。

刑部認為，對本夫捉姦，律例規定非常詳盡；已經聘定、尚未成親的未婚妻，本夫因捉姦殺死姦夫，律例沒有規定。如果遇到這類案件，各省處理就可能不同，與其上下請示，反覆更改，不如事先確定標準，一致遵守。

此後，凡是聘定的未婚妻與人通姦，其未婚夫聞訊捉姦過程中，將姦夫殺死，如果查明姦情屬實，除了已經離開通姦現場，和當即追到門外殺死者外，都依照本夫殺死已被抓獲的姦夫律條判處：如果在通姦現場抓獲，不是當時殺死的，依照本夫殺死已被抓獲的姦夫律條，判處三年徒刑，加重一等，判處杖刑一百，流二千里；如姦夫抗拒抓捕，被本夫殺死，依照履行抓捕職責者，在擒拿罪犯時發生格鬥致死的規定，不予追究。這樣一來，定罪有所區別，量刑也更加細緻。

本案中，盧將殺死未婚妻黃凝嫜的姦夫梁亞受，通姦現場已經黃凝嫜及其父親黃勝登確認無疑，盧將為抓獲梁亞受，用棍子毆打他，導致死亡，犯罪情節確屬當即追到門外毆打致死，應該對盧將依照本夫殺死已被抓獲的姦夫，參照夜晚無故進入人家住宅，已經被捕而擅自殺死、判處徒刑的律條規定，判處三年徒刑，並杖一百。

乾隆三十四年十二月初三日刑部接到聖旨，批准照此判處，並列入通行纂例。

盧將案引起皇帝關注，並列入刑部典型案例通行天下，由此及彼，由點到面，對此後同類案件處理具有法律約束力，將捉姦範圍擴大到未婚夫妻，未婚夫也對未婚妻有捉姦權，因此當場殺死姦夫只需判處徒刑。古代的夫為妻綱，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殺人償命，盧將殺死梁亞受，為什麼只判處徒刑？理由是梁亞受和盧將的未婚妻通姦。當時的法律明文規定，本夫捉姦當場殺死姦夫，勿須負刑事責任。這又是為什麼？法律為什麼只賦予丈夫捉姦權，而妻子沒有捉姦權？

究其原因，古代社會，夫為妻綱，妻子並沒有和丈夫平等的權利，而是丈夫的附庸和私產，其中貞操就是最重要的。好男采百花，好女守一家，丈夫出軌是本事，妻子出軌了不得。餓死事小，失節事大。

大清朝及其大清律例雖然都已成為歷史，但捉姦的歷史傳統仍然根深蒂固，許多人仍然對捉姦情有獨鍾。依法治國，男女平等，通姦雖然不道德，但也不能以毒攻毒，盲目捉姦，否則，就可能引發矛盾甚至人命，而今再也沒有捉姦致死人命的豁免，必須知法學法守法，依法辦事，依法維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