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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限購的魔花 以及我們熟悉的瘋狂

四名全副武裝的劫匪,駕車沖向長春,目標是搶劫一盆君子蘭。

岫岩烏玉花盆內,君子蘭微微顫抖,天邊是1945年的彎月。

長春偽滿皇宮的圍牆已被炸開,溥儀狼狽出逃。夜幕中腳步聲雜亂,有人抱起君子蘭,隱入牆外黑沉沉的市井之中。

流落民間的君子蘭,開始積蓄魔性,等待它的荒誕時刻。

八十年代,君子蘭破土而出,癲狂了半個,而癲狂的起點,正是長春。

這座包裹在風雪中的重工業城市,意外陷入君子蘭狂熱。

數年內,君子蘭售價一路瘋漲,從每盆數元,漲至每盆數萬元,期間當地政府連發「限蘭令」,卻反而助力價格飆升。

面對熱潮,長春市民一度惘然。有工廠工程師發出我們熟悉的哀嘆:我一個月工資幾十元,一年不過數百元,我不吃不喝一輩子,也買不起一盆花了。

很快,他們就投身熱潮之中。鼓聲隆隆,君子蘭在各色人等手中爭相傳遞,製造著無數財富神話。

本土市民、外地商客、國營企業、港商外商,都是擊鼓傳花的一員。民間說法稱,因賣君子蘭,長春當時百萬富豪超過3位,身家數十萬的達數十位。

巔峰時刻,有港商看中花卉大王郭鳳儀一盆君子蘭「鳳冠」。港商直接提出,以當時最豪華的皇冠轎車,換這盆君子蘭。

彼時,郭鳳儀等花販,才是長春的風雲人物。他們出入乘高檔轎車,宴請有秘書相隨。作為君子蘭「開發商」,他們能左右市場定價,改變風潮走向。

1984年,郭鳳儀在長春成立了全國第一家君子蘭花卉公司,開業那天一百多個記者到場採訪,市農工商領導爭相來賀。

公司所在的斯大林大街被堵得水泄不通,「放進來一批人,過十分鐘就往外攆,換下一批。」

很快,長春連開十大君子蘭市場和數百家花木商店。工商數據顯示,每日流連市場人數超40萬,已超當時長春人口四分之一。市場上,不乏操著閩南口音和新疆口音的外地客。

有人在回憶錄中記載了昔日的瘋狂:端一盆君子蘭,不用走完整條街,價格就能漲三次。

狂熱之際,長春乾脆創辦了一張《君子蘭報》,每周一期,每期四版。

解放牌汽車飛馳而過,捲起煙塵。煙塵中的男男女女,攥著《君子蘭報》,奔向君子蘭市場。

一如三十年後,攥著開發商傳單,喘息著擠進售樓處的我們。

所有人都認為這是長青的基業。

范曾為君子蘭作畫,啟功為君子蘭題字,侯寶林來演出要講一段有關君子蘭的笑話討好觀眾。全市的報紙副刊都叫君子蘭,掛歷一年連封面十三張全用君子蘭彩照。電視節目用君子蘭做片頭,新建公園依舊以君子蘭命名。

全民皆養蘭花,滿城無心工作,君子蘭就是財富等價物,劃分著財富階層。

檔案記載,1984年長春君子蘭相關盜竊搶劫案127起;1985年1至5月為243起,發案率有增無減。傳聞中,公安局長和法院院長的君子蘭都被盜了。

吉林省某機關技術員的弟弟,貪戀哥哥家君子蘭,上門搶奪,導致口角,打暈兄嫂后,將嫂子塞入炕洞,致其死亡。

最終,弟弟被判死刑。消息一度登上香港報紙,名為《嫂弟倆為一盆花雙雙斃命》。

躁意向整個東三省蔓延。遼寧某中型城市檢察院的方姓檢察官,聽聞長春滿城「綠色金條」,便糾結兄弟,全員持槍,駕越野吉普,夜奔長春。

然而消息走漏,車剛出城,長春警方便接電話,全城嚴陣以待,劫匪剛到養花大戶門前便陷入包圍。

1985年2月18日,當地報紙刊載新聞,「搶劫盜竊君子蘭花慣犯姜某,以砸碎玻璃、撬門等手段,先後盜竊君子蘭花十七株。尤為嚴重的是,有一次他竟闖入汽車廠職工宿舍武某的家裡,強行搶走成齡君子蘭花一株……法院決定從嚴懲處這個無恥之徒,判處姜犯有期徒刑十四年,剝奪政治權利三年。」

盜花者,十四年,有人拍手稱快,但更多人深陷惘然。

在滿是投機的氣息中,風潮向病態演進。民間在集資搶購君子蘭,國營單位用公款搶購君子蘭,還有人用君子蘭行賄受賄。

一切在高歌猛進中搖搖欲墜。鞍山有老工人又發出我們熟悉的疑問:為什麼我工作幾十年,比不上買賣一盆君子蘭?

他寫信給鞍山市長,怒斥,「你們是要鋼鐵,還是要君子蘭?」

君子蘭在風中無言,看著這些貪婪、急躁或者憤怒的人們,花朵如同嘲諷的笑容。

其實我們離那個時代,離那座城,只有一步之遙。

八十年代初的長春,一樣經歷著「特區時刻」,南方小漁村設立特區的消息遙遙傳來,沒人能猜到特區對時代的改變。

他們也經歷著知識焦慮,聯考剛剛恢復,急需用知識改變命運。

他們同樣經歷著財富分層,身邊平庸的窮鄰居,抓住一個機遇,可能就是艷羨的萬元戶。

在浮躁的思潮之下,再荒謬的蝴蝶,也會掀動驚人風暴。

甚至,他們同樣經歷了限購潮。

1982年,長春市出台君子蘭「限價令」,規定一盆君子蘭售價不得超過200元。

一年後,當地政府再發《有關君子蘭交易的若干規定》,除了限價,還強調賣花要徵收8%營業稅,「一次交易額超過5000元以上的,稅率要加成,超過萬元以上的,還要加倍。」

然而限價令如烈火烹油,讓民間交易更加熾熱。此後,隨著「發展窗檯經濟」戰略提出,以及君子蘭被命為市花,限價也被默認打開。

多方助力下,君子蘭熱節節攀升,向整個蔓延,熱潮中的人們堅信,君子蘭會永享尊崇,價格會只漲不跌。

樂弦在高潮時崩斷。1985年初夏,《吉林日報》連發數評,質疑君子蘭熱潮。《團結報》、《天津日報》等均發檄文。

《人民日報》則以《君子蘭為什麼風靡長春?》為題怒問:長春市民的人均收入多少?我們國家的人均收入有多少?花卉何以天價?直言君子蘭是「虛業」。

審判日在當年6月1日到來。

長春市政府發布嚴令:機關、企業和事業單位不得用公款買君子蘭;各單位的領導幹部養植君子蘭只准觀賞,不準出售;在職職工和共產黨員,不得從事君子蘭的倒買倒賣活動,對於屢教不改的要給予紀律處分,直至開除公職和黨籍。

長春人將記憶中那個夏天,稱為「黑色之夏」,身價數萬的君子蘭轉眼間便無人問津。

有人破產,有人入獄,有人自殺而亡。一個時代的荒誕夢境支離破碎。

渾渾噩噩中,寒冬到來,成千上萬的花苗,丟棄街頭,凍寒而亡。

那些在熱潮中嘗盡悲喜的人們,收拾了幾年心情,成為第一代股民。

君子蘭則被放在家中一角,回歸素雅。

一代代90后00后在花盆前嬉鬧而過,沒人知道,花盆泥土下的根須中,曾蘊藏了怎樣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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