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與農民工的薪水：不靠譜的比較

薪水之辨：大學生與農民工

華說

據說在一些國家，收入和年齡是社會交往中的一大「禁區」，向一個人打聽收入多少，就像向一個女性詢問年齡大小一樣無禮，不受人待見，甚至可能引發衝突。但在，人們一向似乎頗不以為然，——雖然這些年來，一些影視明星的年齡也成為了「你猜，你猜，你猜猜猜」的秘密。尤其是在收入方面，親戚、朋友、同事以及熟人之間，大抵會有意無意地打聽和比較，彼此之間也並不以為是「忌諱」。

不僅是個人與個人之間比較，群體與群體之間的收入比拼也是國人所熱衷的。譬如說，這些年因為所謂的「民工荒」和大學生「就業難」現象的並存，社會上有關「大學生不如農民工」的說法不脛而走，頗有些影響。農曆新春一過，勞動力市場照例迎來了旺季，無論是農民工還是應屆大學生，都在人才市場上尋尋覓覓。於是乎，有關大學生起薪普遍低於農民工的話題又一次地被提及。四季輪迴，新聞報道似乎也是如此。

「弱水三千，取一瓢飲。」看這些報道，如果隱去了具體的地區和人物，剩下的幾乎如出一轍，全國通用的。這或許也說明著這一現象的普遍。且舉一列罷。手頭例子的說，在某地的人才市場上，針對應屆大學生的招聘會上，大抵是諸如 「平面設計1500元」、「文員1500元」、「會計1400元」……之類的崗位；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農民工專場招聘的招工信息，滿是 「保安，1900元/月，包吃住」，「送貨員，1800元/月，包吃住」，「架子工，3600元/月」，「電焊工3200-4000元」……據稱，眼下電焊工、瓦工、木工等日工資已達到120至150元，搬運工、裝卸工等重體力工種的月工資都在3000元以上。

簡化一下，各取一個崗位作為比較。文員，是大學生求職最普通的崗位。搬運工，是農民工常乾的活計。按照上述的例子提供的信息，文員的月薪是1500元，而搬運工的月工資則達到了3000元。兩廂比較，一目了然：堂堂大學生竟然還沒有農民工掙得多。是事實，當然令人無話可說。但問題是，這樣的比較，靠譜么？

說白了，薪水或者工資，就是勞動力的價格。 像其他物品一樣，其價格由供求關係決定。市場上各種崗位的薪水的高低，直觀地反映著市場上供需狀態。搬運工月工資達到3000元而文員的月薪為1500元，無非表明這樣一個事實：在現有的市場上，企業倘若不能開出3000元的薪資水平，則大抵找不到所需要的搬運工，而與此同時，企業只需要開出1500元的薪資水平，市場上就有足夠的人員可供選擇。所以，崗位薪資的高低，只是直接地表明著崗位背後的供求力量，而與崗位從事者的身份並無關係。如果自身條件符合就業條件而且願意，大學生也可以從事搬運工的工作，農民工業可以做辦公室文員。只不過，在現實中，大學生做文員，農民工做搬運工的現象較為常見，這些崗位因此貼上了身份的標籤，而崗位的薪資高低也由此簡化為身份的差別。當因為市場供求變化而導致崗位薪資此消彼長——如搬運工的工資不斷上升而文員的工資逐步下降，社會就會解讀為階層與身份的變遷，由此而發出所謂的「大學生不如農民工」的感嘆，乃一大誤解也。

退一步，即使因為崗位的特徵，將文員貼上大學生的標籤，將搬運工貼上農民工的標籤。1500元和3000元的對比，是否就意味著大學生和農民工的薪資差別達到了2倍？ 似乎是，因為表面的數字這樣說。但實際上，兩者的差距遠遠沒有這麼大。因為相比文員，搬運工的工作時間要長得多、勞動強度要大得多，權衡付出和所得——就是人們常說的「性價比」，兩者的差距遠比人們要想象的要少，少很多。不僅如此，不同的職業和崗位有不同的職業聲譽。雖然人們常說，工作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只是分工不同。但問題是，在世俗的生活中，在人們世俗的眼光中，不同的職業是分為三六九等，有高下之分的。因此，職業聲譽也有價，是一種能夠帶來精神收益的無形收入。坐在辦公室里的文員，與一身臭汗的搬運工，其落差不言而喻！ 舉身邊的一個例子罷。一個小夥子交了一個女朋友，有人問，女朋友在哪裡工作？小夥子回答說是在一家世界500強企業做銷售。乍聽之下，大家都說好。小夥子走後，與他相熟的另一個小夥子揭開了謎底：「就是隔壁麥當勞里的服務員。」引來大夥哈哈大笑。這個小小的例子，生動而分明地透露著職業聲譽在人們心中之價！

在一般人的心目中，說起大學生,總覺得讀書多，本事也大。而農民工，大抵是沒什麼文化，缺乏技能。其實是一個誤解。從經濟學上看，一個人受到的教育越多，其積累的人力資本資本也越多，收入自然也越高。這是不錯的。但這教育，並不局限於正規學校教育，還有自學，職業培訓等等多種途徑。從現實來看，大學生在在學校只是獲得了基本的技能，這些技能不足以獲得較高的工資，真正形成帶來高工資的專業技能的地方是勞動市場。為什麼企業喜歡出高價招有經驗的員工？為什麼如今有技能的技術工人薪水很高？無他，因為在職場上摸爬滾打之後，他們從中獲得的專業技能，能夠給企業帶來更高的勞動生產率，企業自然也願意付出高工資。因此，一個工作多年訓練有素的農民工比一個初涉職場大學生，並無多少可比性。所謂「大學生不如農民工」之說，只是一出「田忌賽馬」的把戲。

「風物長宜放眼量」。衡量一個人收入的高低，不能局限於一時，而要比較整個一生。起薪低，並不意味著未來的收入就低。這世上，白手起家的富豪不知凡幾；剛剛踏上工作崗位時收入微薄，經過奮鬥躋身於高收入階層的人們更是數之不盡。對大多數的農民工而言，大學生們未來的發展前景、薪資待遇是靠體力謀生的他們沒法比的。這也就是為什麼他們自己寧願拚死平拼活地干,也要咬緊牙關送自己的子女上學的原因所在!這裡有父母對子女的深情的愛，更有著為了子女未來獲得更高收入的現實計算。

2011-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