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米安·沙澤勒(Damien Chazelle)的迷人歌舞片《愛樂之城》(La La Land)發生在當代的洛杉磯,講述了兩個逐夢者之間的愛情故事。可以說在這部影片中隨處可見經典好萊塢歌舞片的影子,但它也從未忘記這種電影流派今後該走向何方。
By Pamela Hutchinson
翻譯 | Zeta(廈門)、Wegmarken(舊金山灣區)
校對 | Stevie(武漢)
編輯 | 尼儂叄(杭州)
原文載於2017年1月《視與聽》
電影《愛樂之城》劇照
達米安·沙澤勒的新片《愛樂之城》彷彿一個電影鬼魂。這個幽靈是一部歌舞片,發生在好萊塢——一個曾經整日製作這種電影的地方。時至今日,歌舞片作為一種電影流派前途未卜,起碼在美國電影界是這樣的,這就讓《愛樂之城》好似一個鬼魂,籠罩在它日漸式微的景象之上。許多人在匆匆一瞥《愛樂之城》后就說:「他們不再像以前那樣拍(歌舞片)了。」但是,這部極具表現力的電影不僅在為過去的輝煌狂歡,也充分討論了好萊塢歌舞片搖搖欲墜的未來。
電影《愛樂之城》男女主人公
在這部電影里,瑞恩·高斯林(Ryan Gosling)和艾瑪·斯通(Emma Stone)扮演了兩個渴望追隨前輩腳步的年輕人塞巴斯蒂安和米婭,他們也發現了自己前路渺茫。他們是生活在洛杉磯還是好萊塢的幻想之城(la la land)?他們是為好萊塢而生,還是僅僅活在幻覺里,期待著那個永遠不會出現的突破?塞巴斯蒂安是一名打散工的爵士樂手,一心期待在他所堅持的爵士領域中有所作為。米婭是名演員,或者就像塞巴斯蒂安不懷好意地糾正她的那樣,是一名參加過很多場試鏡的咖啡店侍者。他們相遇,墮入愛河,但是他們各自追尋的夢想讓他們愛情受到了考驗。故事本身沒有什麼特別的,但除了情節,這部電影中還有許多別的東西。
塞巴斯蒂安和米婭非常欣賞經典之作,而這部電影也一樣——它有著鮮明的經典好萊塢歌舞片風格,還是一部色彩豐富的寬銀幕電影(CinemaScope)。事實上,這部電影的開頭,從正方形的黑白片逐漸充滿了色彩,比例也慢慢變寬到完整的尺寸,預示著接下來對這種電影流派的歷史回顧。
電影《妮諾契卡》(上)和《玻璃絲襪》(下)劇照
這有點像是看著恩斯特·劉別謙(Ernst Lubitsch)的有聲喜劇《妮諾契卡》(Ninotchka, 1939)慢慢發展為魯本·馬莫利安(Rouben Mamoulian)的《玻璃絲襪》(Silk Stockings, 1957),就像是科爾·波特(Cole Porter)的歌詞形容的那樣:有著「絢麗彩色片/驚人寬銀幕,和/環繞立體聲」 (Glorious Technicolor/Breathtaking Cinemascope,and / Stereophonic sound)。人們在《愛樂之城》中熱烈起舞的片段是用長鏡頭拍攝的,從頭到腳,就像曾經的弗雷德·阿斯泰爾 (Fred Astaire)和金吉·羅傑斯(Ginger Rogers)或者吉恩·凱利(Gene Kelly)和賽德·查理斯(Cyd Charisse)。
電影《柳媚花嬌》劇照
米婭的衣著和片中的布景或是鮮艷的基色,讓人想起上世紀五十年代熠熠生輝的特藝彩色電影(Technicolor),或是雅克·德米(Jacques Demy)的《柳媚花嬌》(Les Demoiselles de Rochefort, 1967)中的糖衣杏仁色調,《柳媚花嬌》與《愛樂之城》一樣採用了爵士樂配樂,並都有著細膩的感情基調。電影中一場精彩的芭蕾式幻想曲舞蹈包含了對一系列備受喜愛的經典歌舞片的快速視覺暗示:從《百老匯旋律1940』》(Broadway Melody of 1940, 1940)到《雨中曲》(Singin』 in the Rain, 1956),《甜姐兒》(Funny Face, 1956)和《一個美國人在巴黎》(An American in Paris, 1951)。
電影《愛樂之城》女主身後的英格利·褒曼
米婭和同為追夢而來的人們租住的集體公寓里貼滿了老電影海報。在她的卧室里有一張巨大的英格利·褒曼(Ingrid Bergman)的肖像畫,和其他隱約能看出是諾瑪·塔爾梅奇(Norma Talmadge)和科琳·格里菲斯(Corinne Griffith)的海報。而塞巴斯蒂安則痴迷於經典爵士樂音樂錄音,在獨居的簡樸屋子裡一遍遍地練習直至能背譜演奏。電影里只用了他呈現自己作品的時刻來表現他的追夢之旅,卻給了米婭巨星般的待遇。她走過在好萊塢和威爾考克斯郡的「你是個明星」(You are the Star)巨型壁畫,壁畫里那些著名的電影傳奇人物們興奮地盯著現實中人行道上的行人,似乎對方是銀幕上的演員。一束追光打向她,把她的身影映在經典的寬銀幕電影《無因的反叛》(Rebel Without a Cause, 1955)的背景上,預示了她的命運。
電影《愛樂之城》開頭
沙澤勒的靈感還來源於無聲片時代流行的「城市交響曲」類型片。導演讓《愛樂之城》強調它所在的城市背景,圍繞著當地產業講故事,並在真實的地點進行拍攝。
電影以一場高架上的交通堵塞開頭,並開始了一場精彩的歌舞片段,司機們一邊起舞一邊唱著把他們緊緊相連的個人奮鬥(還有塞巴斯蒂安和米婭):試圖在娛樂圈佔有一席之地可是一場折磨靈魂的生意。
《愛樂之城》選擇了一種間接觀察好萊塢的方式:我們離隔音攝影棚最近的時候也僅能一瞥其中充滿激情的場景。米婭試鏡時的後台辦公室狹小逼仄又毫無情調,她在裡面面對著一群輕蔑傲慢的選角導演,滔滔不絕地說著一些爛俗的對話,來自那種聽起來就很爛的電影(「《危險遊戲》[Dangerous Minds]加上《橘子郡男孩》[The OC]」)。
塞巴斯蒂安通過演奏聖誕聖歌和翻唱歌曲賺錢維持生計,但他夢想著能開一家擠滿狂熱愛好者的爵士樂俱樂部,因為他常混跡的那家已經被改頭換面成一家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桑巴和西班牙小食店」(samba and tapas joint)——他略帶苦澀地踐行著奧斯卡·王爾德(Oscar Wilde)對於憤世嫉俗者的定義,把洛杉磯說成是一個人們「崇拜一切卻無所尊重」的地方。而且,塞巴斯蒂安和米婭所住的那個洛杉磯已經不復存在了:他們一起去的電影院——帕薩迪納的里亞托電影院——和他們乘坐過的纜索鐵道,多年前就已經都關門歇業了。
電影《愛樂之城》劇照
好萊塢這片浮華之地或已失去當日光彩,但塞巴斯蒂安和米婭相愛的魅力讓這部電影充滿光彩。這部電影中依舊充滿了活力和浮華:打著圈落下的粉白櫻花或者枯黃落葉,米婭的吹風機吹起的一片閃光,還有,更富有詩意的是聖誕派對上紛揚灑向游泳池的塑料雪花。似乎如果塞巴斯蒂安和米婭可以相愛更長久些,或者可以在他們追逐星途的路上再多堅持一會兒,好萊塢也能再次如從前般閃耀。
這不是沙澤勒第一部歌舞片。他在還是學生的時候完成了他的首部情節長片的大部分,是一部叫做《公園長椅上的蓋伊與瑪德琳》(Guy and Madeline on a Park Bench, 2009)的歌舞片。就像《愛樂之城》一樣,這是部有著爵士和踢踏舞元素的愛情電影,但它的學院比例畫幅(1.37: 1)、黑白攝影和即興的風格更像是讓-呂克·戈達爾(Jean-Luc Godard)而非雅克·德米。沙澤勒本想把《愛樂之城》作為自己的下一部電影,但因資金問題未能成形,所以在這期間他拍了《爆裂鼓手》(Whiplash, 2014),這首他獻給爵士完美主義的讚美詩講述了一個年輕的鼓手在導師的欺侮下,為了追求演奏時的完美節拍而犧牲了一切。
這兩部電影的區別,也就是即興的自然主義和僵硬的完美主義之間的矛盾,是《愛樂之城》中塞巴斯蒂安與米婭的藝術生涯和電影風格本身最重要的核心。《愛樂之城》中的歌曲由賈斯汀·赫維茲(Justin Hurwitz)作曲,兩人從《蓋伊與瑪德琳》就開始了合作, 詞作者是班奇·帕賽克(Benj Pasek)和賈斯汀·保羅(Justin Paul)。歌曲寫得非常朗朗上口,似乎足以開創行業新標,然而它們在電影中的表現方式卻是頗有深意:《愛樂之城》不僅告訴了觀眾曾經的好萊塢歌舞片是什麼樣子,也為觀眾展示了它們未來的模樣。
電影《名揚四海》劇照
第一段歌舞,《Another Day of Sun》是一支由伴舞表演的群舞,而非由主演完成。這樣的安排很巧妙,而且由一個大膽的長鏡頭拍攝而成,看起來像是一曲對老派好萊塢歌舞片製作標準的致敬——每個人都剛好對上了自己的表演提示,各自的笑容和舞蹈都步調一致,構成了完美的同步。這也是對《柳媚花嬌》里開場那段弔橋上的歌舞片段的直接致敬。這個片段里有高抬腿、爵士手、鼓點和獨唱片段,而最終呈現的效果,比起巴斯比·伯克利(Busby Berkeley)的編排,在主題和表演上更像是電視劇《名揚四海》(Fame, 1982)的演員們加上《歌舞線上》(A Chorus Line, 1985)的開場歌舞。但也從那時開始,完美的外殼裂開了縫隙,電影引入了一種微妙但真實的尷尬感。
伴著《A Lovely Night》,塞巴斯蒂安和米婭在好萊塢山丘上貢獻了浪漫的羅傑斯和阿斯泰爾瞬間,背景幕布則是整座城市和閃爍的粉色星空。塞巴斯蒂安和米婭繼承了弗雷德和金吉的精神,兩人才見面沒多久,打算打消掉兩人間的曖昧氛圍,此時的音樂借鑒了《A Fine Romance》(譯者註:來自《搖擺樂時代》Swing Time)的風格,詼諧又帶有些酸楚,描繪了這對情侶拚命想否認兩人間存在的愛意的場景。但是,斯通和高斯林可不是羅傑斯和阿斯泰爾。有些慚愧的是米婭甚至在開始跳舞前把高跟鞋脫了,這段舞蹈的魅力依賴於這對情侶之間的化學反應,以及他們略喘的演唱——肯定不是靠步法的準確無誤。
電影《愛樂之城》劇照
還好他們最美的舞蹈片段完全用不上那些複雜的舞步;當這對佳人在格里菲斯天文台的觀測館里吊著威亞升向天花板時,攝像承擔了大部分壓力。這次參觀緣起於他們剛剛在里亞托電影院看的電影,《無因的反叛》——電影的膠片燒著后,他們逃到了影片中的一處關鍵場景——同時也出於他們對銀河系外繁星的共同熱愛。就像電影接近結尾時那場最精彩的歌舞片段一樣,這一刻完全基於角色們的想象,並以影史中那些經典的場景為參照,在它們的引導下完成了這一幕。
結尾的歌舞片段是影片後現代化的高潮:當斯通和高斯林用一連串經典電影套路重溫他們的愛情時,這部電影被重新講述了一番,就像一部人們曾經拍攝的那種歌舞片一樣。這樣一來電影就結束了兩次,將這個在電影的一系列致敬中被剔除掉的好萊塢大團圓結局,包裹進一個更加憤世嫉俗的結尾,其中包含著強烈的《卡薩布蘭卡》(Casablanca, 1942)的痕迹。
塞巴斯蒂安和米婭
塞巴斯蒂安和米婭的舞步雖笨拙,但好在跳舞似乎早已過時,或者說起碼是好萊塢歌舞線的演出,那種嘆為觀止、令人跟著打起響指的完美表演,和觀看大牌獨舞舞者的演出已經過時了。儘管黃金時代的歌舞片常常會把高潮安排在明星們展現他們的高超舞技時,並在蔚為大觀的歌舞片段里漸漸走向壯麗之巔,但這部電影中的核心表演,是兩首鋼琴伴奏的歌曲,表現出對豪華大場面的不屑。
貫穿整部電影,塞巴斯蒂安都在完善他的那首《City of Stars》,當他和米婭依偎在鋼琴旁一同唱起這首歌時,兩人目光低垂,聲音沙啞。米婭則是穿著套頭衫和牛仔褲表演了那首《Audition》(「敬那些逐夢者/儘管可能看起來很傻」[Here』s to the ones who dream/ Foolish as they may seem]),她身處一間陰沉的試鏡辦公室,閉著眼。對這些細節的強調旨在突出感情的真實性和歌曲的創作過程(塞巴斯蒂安勤勤懇懇地創作他的歌曲,米婭則集中精力現場即興完成),而非呈現一場視覺盛宴。
電影《搖滾校園》劇照
就這樣,《愛樂之城》完全走在了時代前列,呈現出21世紀歌舞片的風格,電影的重點從「純電影」中充滿的幾何圖形的人物走位,變為了真實現場演出所具備的美感,而且很少再出現提前準備好的經典歌單。這是一個理查德·林克萊特(Richard Linklater)拍攝的電影可以成為票房最高的歌舞片的時代。這部電影,《搖滾校園》(The School of Rock, 2003),講述了一個邋遢教師教一個班的孩子們模仿七八十年代金屬搖滾樂隊的各種姿勢。接著,《完美音調2》(Pitch Perfect 2, 2015)把它擠下了最高票房的寶座,講述的是一群學生表演流行音樂串燒的故事。這兩部電影的高潮均為搖滾表演才藝對抗的獲勝時刻,而其中的設計都基於歌舞片的真實性:前者孩子們的勝利來源於他們對父母搖滾偶像的奇異模仿,後者則是讓主角們在一場翻唱比賽中大膽選用原創編曲。
電視劇《歡樂合唱團》劇照
在這兩部電影之間,當孩子們尚在縱情享用《歌舞青春》(High School Musical, 2006)及其續篇這樣的劇社饕餮時,電視將歌舞片帶回小熒幕,例如於2009年到2015年播出了六季的《歡樂合唱團》(Glee),該劇以青少年焦慮和校園喜劇(camp comedy)為背景,每周都會呈現音樂劇歌曲(showtunes)和流行金曲的混搭音樂(經常是純人聲的無伴奏合唱)。毫無疑問,如果沒有它,同樣講述合唱團故事的女性主導電影《完美音調》(Pitch Perfect, 2012)的出世不會如此暢通無阻。此後,諸多效仿《歡樂合唱團》的歌舞片相繼出現,在肥皂劇般的故事線中穿插進舞台演出作間奏,例如《名聲大噪》(Smash, 2012-13)和《音樂之鄉》(Nashville, 2012-)。Netflix上蕾切爾·布魯姆(Rachel Bloom)主演的電視劇《瘋狂前女友》(Crazy Ex-Girlfriend, 2015-)則更具野心,該劇的出現再次明確了這一風潮,是一部看似漫不經心,將情景喜劇劇情和對流行歌曲與音樂劇歌曲的滑稽模仿綜合到一塊的劇集。
舞台上,在百老匯和倫敦西區,黃金時代風靡的點唱機式音樂劇的中心,因ABBA組合提供原聲的《媽媽咪呀》(Mamma Mia!)的非凡成功,又掀起了一波浪潮(這部音樂劇首演於1999年,目前仍在倫敦西區演出,2008年菲利達·勞埃德[Phyllida Lloyd]將其翻拍成電影)。從《紅磨坊》(Moulin Rouge!, 2001)到《陽光麗思》(Sunshine on Leith, 2013),電影版本不斷湧現,只要周六晚的電視達人秀持續使歌曲的翻唱版本充當流行娛樂的一塊基石,這種改編就也許會保住其主要地位。熟悉的預售(pre-sold)曲調對觀眾而言依舊充滿誘惑力,即使對作為其結果的電影來說,嘲諷與懷舊同樣重要。
電影《曾經》海報
新歌舞片使得觀眾的目光更多地投向銀幕奇觀。愛爾蘭編劇兼導演約翰·卡尼(John Carney)的《曾經》(Once, 2007)開創了一種新的獨立音樂電影類型,影片以演藝經驗有限的兩位專業音樂人格倫·漢塞德(Glen Hansard)和瑪可塔·伊爾格洛娃(Markéta Irglová)為主角,講述了一個甜美、浪漫的愛情故事。小成本製作、拍攝於都柏林街道,這部電影卻票房大熱,漢塞德和伊爾格洛娃合唱的《Falling Slowly》一舉拿下奧斯卡最佳原創歌曲獎。之後卡尼又兩次拍攝了這種電影,分別是以男中學生為主角的音樂電影《初戀這首情歌》(Sing Street, 2016)和美國電影《再次出發》(Begin Again, 2013),由凱拉·奈特莉(Keira Knightley)和馬克·魯弗洛(Mark Ruffalo)主演。《再次出發》的故事背景設定於唱片行業,其中有一幕正是好萊塢歌舞片的對立面,與《錦城春色》(On The Town, 1949)相對:奈特莉和魯弗洛的一見鍾情發生在紐約街頭,是一個有音樂做背景的片段。他們的音樂品味足夠好萊塢(比如《紅男綠女》[Guys and Dolls, 1955]里的《Luck Be a Lady》和《卡薩布蘭卡》里的《As Time Goes By》),場景卻不然。這些誠摯的的樂迷把耳機塞到奈特莉的手機里,而他們的身體語言局限在點頭、對嘴跟唱和臉紅於罪惡快感(guilty pleasure)。與塞巴斯蒂安和米婭的精華曲目相同,享受音樂的最佳方式是私下的,而不是在舞台上、站在合唱隊前。
電影《魔力麥克》劇照
如果說電視對於歌舞片形式的熱情能夠超越好萊塢對賣座歌舞片的勉強投入,安娜·肯德里克(Anna Kendrick)(除了《完美音調》,還有《魔法黑森林》[Into the Woods]、《戀戀如歌》[The Last Five Years]等作品)和查寧·塔圖姆(Channing Tatum)(從《凱撒萬歲》[Hail, Caesar!]里的復古模仿,到《舞出我人生》[Step Up]和《魔力麥克》[Magic Mike]系列電影)則展示了他們唱歌跳舞的技藝和意願。《愛樂之城》毫無疑問將喚起很多觀眾對於黃金時代的愉快回憶,不斷擴大的布景、技術成就、所有的一切。但如果真實就是新的眼花繚亂的噱頭(razzle-dazzle),那好萊塢的未來將是什麼?《愛樂之城》給塞巴斯蒂安提供了一個無可避免的選擇,在他的音樂可信度和財富之間,後者則得益於他所踏上的爵士流行混合音樂的巡演,與他先前的對手(由約翰·傳奇[John Legend]扮演)一道,對他來說無疑是一種折磨。塞巴斯蒂安最終選擇了前者,然而讓他的俱樂部擺脫掉借鑒黑人音樂並將其兜售給白人中產階級觀眾的感覺很困難——正如此前諸多好萊塢歌舞片曾做過的那樣——而且,就像《爆裂鼓手》中的英雄,他的成功是有道德成本的。
電影《愛樂之城》劇照
對米婭而言,當電影明星的聲望來臨時,這與她的復古幻想毫不相似。她的生活幾乎沒有一點好萊塢元素,而是在歐洲拍攝電影,生活在東海岸,在即興工作坊創作劇本。而當他們偶然在黑暗的房間里相遇,塞巴斯蒂安和米婭還是共同幻想著他們之間本可能擁有的、好萊塢模式的故事,這個事實暗示著他們也許依舊在做著某些不切實際的夢。而且,也許好萊塢尚未容許它的延續消失殆盡。
想象一部與歌舞片完全無關的歌舞片,取而代之的是電影之外的世界,一部用固有類型去探索超越其自身閃光中心的電影。音樂劇《漢密爾頓》(Hamilton)在百老匯大熱一票難求,抓住了美國過去、當下和未來的流行文化;丹尼·鮑伊(Danny Boyle)和弗蘭克·科特雷爾-博伊斯(Frank Cottrell-Boyce)執導的2012年倫敦奧運會開幕式為英國做了同樣的事,卻可以說有著更加宏大的設計。因此,電影為什麼不能跟著做呢?當現在的頭條不斷重現著那些阻礙20世紀30年代歌舞片誕生的政治、經濟挑戰時,或許這正是人們充滿熱情、毫無諷刺地回歸黃金時代的絕佳時機——拍一部《2016年淘金者》(Gold-Diggers of 2016)。這就只是甩掉拘謹、學跳踢踏舞的問題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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