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等國要求卡達關停半島電視台 聯合國人權高專反對

【財新網】（見習記者 田佳瑋）「停止在境內建設土耳其的軍事基地、與伊朗降格外交關係、切斷與『伊斯蘭國』等恐怖組織的聯繫」……卡達斷交風波爆發一個月後，沙烏地阿拉伯、阿聯酋、埃及、巴林等先前與卡達斷交的四國發布聯合聲明，對卡達一共提出了13項和解條件。其中，一項要求卡達關停該國政府興辦的半島電視台及其下屬頻道的要求，備受國際輿論關注。

持續關注卡達斷交危機的聯合國人權事務高級專員，近日就關停半島電視台的要求表達了反對之意。理由是如果這樣做，恐怕會創下「強國或國家集團可以嚴重破壞其他國家和本國的言論自由權的先例」。沙烏地阿拉伯等國等國要求卡達在中東時間7月4日晚間，對總共13項和解條件做出回復。沙烏地等國還表示，這13項要求不容談判；若卡達拒絕予以滿足，將面臨進一步制裁。

聯合國人權事務高級專員扎伊德（Zeid Ra'ad al-Hussein ）近日發表聲明，對沙烏地等國要求卡達關閉半島電視台表示嚴重關切。並稱如果半島電視台因此關閉，將是對言論自由權的嚴重破壞。

扎伊德的發言人科爾維爾（Rupert Colville）說：「無論你是否喜歡它，或同不同意其編輯觀點，半島電視台的阿拉伯語和英語頻道是合法的，並擁有數以百萬計的觀眾。我們認為，要求立即關閉半島電視台，是對言論自由和意見自由權的不可接受的攻擊。」

科爾維爾表示，如果各國對其他國家電視頻道播放的內容有意見，他們可以自由地進行公開辯論；但堅持要求關閉這些頻道是非同尋常的，前所未有的，也是顯然是不合理的。

科爾維爾警示，如果半島電視台真的被關閉，將會打開一個「潘多拉盒子」，創下強國或國家集團可以嚴重破壞其他國家和本國的言論自由權的先例。因此，聯合國人權事務高級專員扎伊德再次敦促相關各國，以平靜、合理和合法的方式採取措施解決爭端，確保所採取的任何行動不會影響本國和其他國家公民的人權。

聯合國言論自由權問題的特別報告員大衛•凱伊（David Kaye）也指出，關停半島電視台的要求，將對中東區域已經受到嚴重限制的媒體多樣性造成重大打擊。如果有關國家以外交危機為借口，採取措施要強制關閉半島電視台，這種要求就是對媒體自由的嚴重威脅。

「我呼籲國際社會敦促四國不要對卡達施加這一要求，同時不要在本國領土和區域內對傳媒進行審查，並鼓勵對中東獨立媒體的支持。」凱伊表示，當媒體的安全和自由得不到保障時，人們獲取信息的權利將受到深刻的影響。

對於沙烏地等國所提的要求，半島電視台發表聲明回應稱，該台並不偏袒於任何意識形態、團體或政府黨派。半島電視台的英文頻道執行董事總經理萊夫勒（Giles Trendle）接受BBC採訪時表示，對卡達來說，當前的危機代表著新挑戰和新形勢。萊夫勒稱，「半島電視台仍然致力於以專業，平衡和客觀的方式繼續在世界各地勇敢地進行開創性新聞報道。」他還說，「只有那些想聽一面之詞的人，才會認為半島電視台偏向於穆斯林兄弟會或任何其他團體。」

據BBC報道，沙烏地等國的要求，在中東地區青睞半島電視台的人群中引起了強烈反彈。另有一些觀點則認為，卡達政府最終不會接受關閉半島電視台，但會為結束當前的外交孤立，作出必要的改變。

英國貝德福德大學的泛阿拉伯媒體專家Noha Mellor在接受BBC採訪時認為，如果卡達決定降低該國外交政策的進取性和野心，那麼將改變半島電視台的基調和報道內容。

作為中東地區擁有跨國影響力的電視台和傳播網路，成立21年來，半島電視台雖成為域外國家了解中東事務的重要窗口；但在中東內部，半島電視台卻也因接近卡達的國家立場和地緣政治利益而飽受爭議。究竟，這家在全球層面打破了西方媒體對中東事務的詮釋壟斷權，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信息流向的電視台，為何會成為這場卡達外交危機的博弈標的？

突破教條 贏得跨國影響力

總部位於多哈的半島電視台，是由卡達王室出資的半島媒體集團擁有。1996年推出阿拉伯語新聞頻道時，卡達國家元首埃米爾允許該台記者「按著自己的看法報道新聞」。隨後，該台很快因對阿拉伯世界領導人的動態報道和批評，吸引了數千萬觀眾。

「911」恐怖襲擊發生之後，半島電視台則因播放了本拉登露面的視頻，而取得全球性的矚目。從2006年開始，該電視台開始設立英語頻道，向100多個國家報道新聞。如今，半島電視台以阿拉伯語、英語、土耳其語等多種語言，向全球播出以新聞和紀錄片為主的節目內容，是阿拉伯世界乃至全球具有重要影響力的媒體。

在半島電視台開始廣播之前，阿拉伯世界的電視新聞相對封閉沉悶，報道內容集中於各國領導人、權貴階層的動態，並不乏歌功頌德之詞。半島電視台則打破了中東區域的許多新聞製作教條，將以色列當局、利比亞前領導人卡扎菲、車臣地區的叛亂武裝分子、塔利班勢力和本拉登等人所欲傳達的信息，統統囊括在內。此外，該電視台也參照國際標準，讓新聞調查、新聞辯論類欄目都能在該頻道播出。《經濟學人》曾形容，不論是持不同政見者、伊斯蘭原教旨主義者、泛阿拉伯民族主義者、極端主義者，還有以色列人，及其他被別的頻道拒絕的嘉賓，都有了一個發聲的平台。此外，在該頻道的節目中，還討論過「自殺式爆炸」、「上帝的存在」等一系列爭議性話題，打破了中東地區新聞平台的社會、政治和宗教禁忌。

「阿拉伯之春」后激怒多國政府

2011年底，中東和北非多國爆發「阿拉伯之春」，此時的半島電視台運行已日臻成熟。而該台對「阿拉伯之春」的報道，也被認為是半島電視台陷入地緣政治爭議的轉折點。在巴林、敘利亞等各國的政治社會動蕩中，半島電視台記者從聲勢浩大的抗議現場發出的影像，成為觀望者和參與者了解抗議進展的重要渠道。

在埃及爆發推翻前總統穆巴拉克的革命期間，儘管埃及政府曾將半島電視台的開羅分部搜索一空，但是半島電視台的網路流量還是增加了2500％。在開羅Tahrir廣場上的抗議者更曾高喊「半島電視台萬歲」。

然而，半島電視台這種濃墨重彩地報道各地示威運動的調性，卻讓卡達的眾多鄰國─特別是沙烏地、阿聯酋、巴林等君主制國家深感忌憚，擔心從突尼西亞、利比亞、埃及、敘利亞一路席捲而來的「阿拉伯之春」會蔓延到海灣地區。他們更指控，半島電視台對許多國家的宗教性政治組織─如埃及的穆斯林兄弟會的褒揚，已涉嫌干預他國內政，並將這家電視台視為「威脅」。

2012年從半島電視台辭職的記者Aktham Suliman在接受《經濟學人》採訪時曾坦言，「（半島電視台）已不再秉承新聞優先，而是依附於卡達外交部的利益。

BBC也曾評論，半島電視台對2011年「阿拉伯之春」運動有較強的傾向性，並向宗教性的政治組織靠攏。而這樣的轉變，也反映出卡達在變化中的阿拉伯世界的野心。

而自從此次「斷交風波」爆發、卡達被沙烏地逐出在葉門內戰中的聯軍后，半島電視台也對沙烏地領導的聯軍作出了越來越多的批評，並稱 「這個聯盟已經被證明沒有計劃。戰爭中對平民進行轟炸，戰鬥加重了霍亂疫情」。

英國《衛報》曾報道，半島電視台嚴重激怒了該地區的其他國家政府，其他國家還曾以逮捕通訊員、關閉電視台分局、驅逐僱員家屬，或騷擾潛在的廣告客戶等方式，對半島電視台施加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