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arch
尋找貓咪~QQ 地點 桃園市桃園區 Taoyuan , Taoyuan

導演徐皓峰少作《處男葛不壘》出版

[基本信息]

書 名:《處男葛不壘》

ISBN978-7-02-012227-1

作者:徐皓峰

出版時間:2017年2月

出版社:人民文學出版社

[作者簡介]

徐皓峰 導演,作家,道教研究學者,民間武術整理者。1973年生。高中畢業於中央美術學院附中油畫專業,大學畢業於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

電影作品:《倭寇的蹤跡》(編劇、導演)《箭士柳白猿》(編劇、導演)《一代宗師》(編劇)《師父》(編劇、導演)《刀背藏身》(編劇、導演)

短篇小說集:《刀背藏身》

紀實作品:《逝去的武林》《高術莫用》《武人琴音》等

長篇小說:《武士會》《道士下山》等

[內容介紹]

寫作的意義,是猜測老天別有所圖的運作方式,識別迎面而來事物下的殺機。 ——徐皓峰

收在《處男葛不壘》中的小說,都屬於作者的少作,創作期「涵蓋了青春的初始與結束」。作為美院附中及電影學院導演系學生,青年徐皓峰汲汲於藝術之真諦,這些作品里可以瞥見一抹西方現代文學藝術的魅影,九十年代原鄉北京的風貌人情,青春雀躍馳騁的疆域。所有的單純、稚氣、幻想和想象無不打著童貞的烙印並且不復重現。封面及書中插圖均為作者徐皓峰就讀中央美院附中時期的習作。

[書摘]

那一晚有十六架飛機轟鳴而過,葛不壘白賺了兩次。當他眼神渙散地深陷在被窩中時,想到:「和一個女人白賺多次,說明我也有愛情了吧?」

第二天早晨他起來,看著身旁的女人仍在熟睡,有了一種已長大成人的感覺。這個女人腿肌強健,頭髮細密,睡著后四肢伸展,一夜都將葛不壘擠在床角。看著她,葛不壘腦海中閃現出一個辭彙——「我的母獸」,分析了一下,覺得它充滿柔情。

天亮后的房間,地面上布滿灰塵,留存著昨晚零亂的腳印。葛不壘遊逛了她的房間,站在油膩的窗戶前向機場眺望,又有一架飛機升起,葛不壘認為這象徵著他的生命已到了一個新的階段。

屋頂上的管道發出輕微的水流聲,時而喚起金屬的共鳴。葛不壘長久地聽著,覺得富於樂感。在一個音樂空間,完成了男性的飛躍——這一想法令他感到完美,在上中學的青年修養課時,老師提問:「什麼是世界觀?」 葛不壘背誦:「對世界總的看法。」 老師:「你是什麼看法?」 葛不壘回答:「世界太大了,對它,我很難有什麼看法。」

今天早晨,葛不壘有了看法,他覺得世界是美好的。門廳有一片亂糟糟倒地的啤酒空瓶和吃剩的午餐肉罐頭,散發著葷惡的氣息。其中有半瓶啤酒,葛不壘凝視了它半天,最終還是拿起來一口喝乾。不管它生產於何年何月,它依然是美好的——葛不壘如此一想,就有了醉意。

醉酒女張著嘴睡覺,響著低沉的鼾聲。在一個女人的床上醒來——這是葛不壘多年的夢想,她奇迹般地卧在床上,葛不壘的身體又一次變得異樣,他的臉貼在了她的脖頸上。女人喘了兩口粗氣,嘀咕了一句:「別鬧。」一巴掌抽在葛不壘臉上,又翻身睡去。

在上午十一點,葛不壘的半張臉開始紅腫,女人終於醒來。她奇怪地看著葛不壘:「你是誰呀?」葛不壘認真地說:「我是你的男人。」女人點點頭:「想起來了,昨晚上就是你。」

兩人久久地對視,終於女人說話:「要不咱們做點什麼吧,好讓我弄明白昨晚是怎麼回事。」此時陽光已變得過強,她在白天的身體僵硬幹燥。她的房中沒有窗帘,葛不壘見到窗外又一架飛機升起,懷疑在飛機升上一千公里高度的過程中,有一位第一次坐飛機的乘客一直在向外眺望,看到了高樓中他和她的景象,從此愛上了坐飛機……

「別想得太多。」葛不壘做出自我批判,伏在女人身上,兩秒后察覺到自己並不充實。女人的眼神迅速冷卻,葛不壘錯開女人,萬念俱灰地躺在一旁。過了半晌,女人說:「喂,你有錢嗎?你要有錢,就帶我吃東西去吧。」葛不壘馬上接了句:「有錢。」

她明顯富於數學天賦,問明了葛不壘兜中的錢數,很快決定去街頭買小吃,她吃了七種小吃,剛好將葛不壘的錢花光,最後把一個吃不下去的羊肉串遞給了他。

拿著羊肉串,葛不壘坦白自己已身無分文,女人說:「我知道,現在我請你喝啤酒吧。」這個女人叫周淺淺,她的父親一生受惑於女性淺淺的微笑。她的父親是國小數學老師,所以她可以背圓周率達兩百位以上。

兩人站立在街頭,扶著人行道護欄,喝了六聽啤酒。葛不壘在打第一個酒嗝的時候,感覺找到了愛情,而周淺淺告訴他:「愛是一個淺薄的辭彙。性稍稍高級。」然後建議兩人找個招待所租一個30元的床位,葛不壘說你家離此地很近,她說她還有三十元,她太想把它花掉。

小吃攤橫陳的街道,便有幾家招待所,都是地下室。她選擇了在賣雲南米線攤位后的一家,門口掛著一片骯髒的蠟染布簾,圖案是光著肩膀洗頭的傣族少女,她眯眼欣賞了一下,拉著葛不壘搖搖晃晃地進去。

地下一層的櫃檯,有一個老頭在檯燈下抽煙,兩人走下樓梯,他便抬起臉來,皮肉鬆懈的臉只有一隻眼睛。這裡一間房有四張床,一張床三十元,周淺淺交了錢后,囑咐老頭先不要將屋裡的另三張床租出去,老頭的一隻眼中充滿了笑意。

他倆租的房間正對廁所,葛不壘開門后,周淺淺說:「我最喜歡上男廁所了!」連蹦帶跳地衝進了男廁所,葛不壘急忙跟了進去,見她神氣地站在中央,一個中年男人毫不知覺地站在小便池前。

葛不壘將她拉回房間后,感到自己也喝醉了。地下室有一半的窗戶露出地面,但陽光被地面上的小吃攤遮擋,室內暗淡得猶如傍晚。她躺在床上,說:「做吧,要不我就睡著了。」葛不壘再一次伏在她身上,一秒鐘后察覺到自己並不充實。

她閉著眼似乎已睡去,在昏暗的光線中她臉型精巧,葛不壘凝視著她的臉,準備從她身上錯開落到床上,此時她喘了口長氣睜開眼,喃喃道:「做了嗎?」葛不壘不敢再動,答道:「做了。」她滿意地閉上了眼睛,張開雙臂將葛不壘的頭緊緊抱住。

為避免將沉睡的她壓迫,葛不壘兩手撐著床面虛挺起腰,兩個小時過後,她再一次長喘一聲,鬆開了葛不壘的腦袋,側身睡去。葛不壘僵硬的姿勢崩潰,「砰」的一聲摔在床上。

當真的傍晚到來,房間已黑得墨汁一般。她的聲音忽然響起:「你想去巴西嗎?」葛不壘摸到了她的身體,問:「為什麼去巴西?」 「因為巴西有個可可海灘。」 在南美洲的巴西,是狂歡節的國度,街頭的空氣中都是荷爾蒙氣息。可可海灘是肉體的王國,那裡有世上最健美的男性女性,一個來自法國的年輕人,將傻瓜照相機懸挂在胸前來到了可可海灘,偷拍下無數照片。

由於照相機的位置,往往拍不下全身,失去面部的軀體,以全然情慾的聲勢震驚世界,這個好色的年輕人成為攝影大師,他叫克里斯托夫-皮里茨——聽完她的講述,葛不壘問道:「你怎麼知道皮里茨?」在不久前的處男時期,葛不壘曾從網上盪下幾十張皮里茨的巴西。

她說是她男朋友告訴她的,十年前,作為高中生的她愛上了一個富有理想的男生,男生的理想是考上美院,兩次落榜依然堅持,在考前班中有哥們無數,這伙男孩都熱愛巴西。由於自小的家庭熏陶,她考上了一所理工大學,上二年級的時候,她的男友終於考上美院。

那是夏天的夜晚,他帶上她,約了美院考前班的哥們喝酒,男友八點鐘以後就一直在哭,宣洩兩年來考試的壓抑,敘說去巴西的理想。一伙人聊到了十一點后散了,只有兩個他最好的朋友未走。他們喝到凌晨兩點時,有一個朋友提議,乾脆找一個招待所住一夜,得到同意。

他們住的是五塊錢一個床位的招待所,有四張床。四人各自躺下后又聊起了巴西,男友再一次哭了,非要和她發生關係。她也醉得渾身癱軟,男友伏上來時便沒推開他。第二天她醒得很早,看著屋裡三個仍在熟睡的男人,模模糊糊地記起,男友的身體離開她后,很快又有人伏了上來……

葛不壘在黑暗中摸到了她的身體,將她摟到懷中后,胸口粘上了一片潮熱的液體。葛不壘說:「別哭了。」她說:「誰哭了?我感冒了,那是我的鼻涕。」說完笑了兩聲,葛不壘蘸了一點放入口中,自信地說:「它是鹹的。」她說:「鼻涕也是鹹的。」她的笑聲響徹黑暗。

葛不壘忽然感到自己充實起來,她也感到了,驚叫一聲從葛不壘懷中跳開,一會她又爬過來,小聲問道:「你行了?」葛不壘哼了一聲,她就繼續爬行,爬上了葛不壘的雙腿。

第二天早晨,兩人去櫃檯交鑰匙時,獨眼老頭友善地說:「昨晚上來了幾撥客人,我都安排到別的房間了。」葛不壘和周淺淺走出地下旅館,見到街面上有了炸油條的小攤,飄出一股煙氣,很像是武俠電影中的效果。兩人身無分文,周淺淺遺憾地看著油條,挽著葛不壘回到家中。

在步行的過程中,兩人談起了地下旅館的獨眼老頭,老頭博得了兩人的好感,從此稱他為「巴西老頭」。

後記:郭國林與葛不壘

大學時代學編劇,給人物起名傷透腦筋。司徒兆敦老師告訴我們一個簡潔之法,名勝古迹上滿是「某某某到此一游」,隨便挑挑,都是特棒的壞人名。

自己想出來的名字,總不如真人強。許多年前,我有一次失敗的電視劇編劇經歷,因寫得太差未投拍,費數日心機,忽得靈感,給汪偽特務機關的二號人物起名叫「廖凡」,覺得響亮而有神秘感。投資方跟我說,他們認識位演員就叫廖凡。

《者名演員郭國林》《處男葛不壘》都是從生活中取材,郭國林是一位出租司機的名字,街頭正常打車,去郊區看老同學。郭國林喜歡聊天,一路有說有笑,但當我記錯了同學家,來迴轉圈找時,他突然問:「大哥,你不是要殺我吧?」

當年有好幾起出租司機被殺搶錢事件,導致計程車駕駛位架上鐵條護欄,奧運會前夕才統一拆除。我以為他在說笑,不料他眼中是真實的懼意。跟他開了七八句玩笑,他自己樂了。出於搜集人名的愛好,見他情緒緩和,我問:「你叫什麼名字?」

再次搞得他很緊張,悶了一會兒才告訴我。

《者名演員郭國林》寫的是懼意,對他人信任的喪失,甚至對支撐自己的理想、奮鬥的目標都有懼意,於是采了他名字。

我生在北京,北京的特徵是人好話好,街上走的人面善,話音悅耳,愛幫人。遇上外地人問路,一句「您跟我走吧」,能領路出去三五百米——我童年隨姥爺姥姥納涼遛彎,青少年街頭畫畫,十幾年見證的。

1990年代的那個夏天,是個坎兒,打開速寫本低頭畫著,再抬頭,忽覺街頭變了味,走滿了面惡聲冽的人。

現今影視作品中那種扯嗓子拖長音的北京話,並不是北京話,旗人的包衣奴才或小偷混混才那麼說話,哪個孩子要說這種話音,老人們都不讓自家孩子跟他來往。這口賤壞腔,今天成了北京話標準。

常有人問我:「你是北京人么?聽著不像啊。」由衚衕到蘇聯式樓房,是我從姥爺家到父母家的轉變,蘇式樓區里是不同於衚衕的小孩。衚衕小孩,早早男女有別,三五歲已是二十歲男女的交往方式,矜持有禮,女孩邀請男孩去家裡看剛買的玩具,男孩在女孩一家苦勸下,才敢在玩具上上手,心裡是「這輩子決不能辜負她」的重誓。女孩父母也是「三歲看老」的思維,日後跟鄰居聊天,說「這孩子不錯」,評姑爺的口吻,似乎女兒已嫁了出去。

蘇式樓區,男孩女孩傻玩在一起。衚衕男孩之間,代表各家的體面,無冤無仇,不親不遠。蘇式樓區,則有頭兒,頭兒認了,才有許多人跟你玩。否則只跟一二個國小同學玩,偷雞摸狗似的。

葛不壘是個頭兒,大我五六歲。他問我:「會打架么?」我摔倒兩個同齡小孩,通過了考驗。他父母調動工作,他隨之搬離樓區,聽聞喜歡上港台歌曲,彈起了吉他。

過去七八年,一個師範學院學生來我的國中實習,講思想品德課,長得酷似齊秦,雖然他長成了這個樣子,我還是一眼認出了他,葛不壘——我的頭兒。

他沒講思想品德,講的是斯大林農場制度對農民的殘酷剝削,深得旁聽講課的校領導賞識,實習評語上高度評價。我沒有相認,看著他載譽離去,欣慰地想,不愧是我的頭兒。《處男葛不壘》重點情節是人的意外相逢,便盜用了他名。曾經想象過,我和頭兒老了后,在公園裡偶遇的情景。

抄錄一段高倉健早期代表作《昭和殘俠傳》中,黑道相認的台詞。兩人屈膝欠身地說話:

「我乃漂泊一旅人。」

「我乃本幫一後生。」

「……(介紹完經歷)鄙人初涉江湖,企盼閣下關照。」

「……(介紹完自己在幫中職務)鄙人入道未久,還望閣下賜教。」

「多謝,請起身。」

「不敢,還是您先起身。」

「不敢,您先起身。」

「這樣吧,咱倆一塊起身?」

「聽您的吩咐。」

兩個黑道同時站直了腰,相認了。

——我和葛不壘八九十歲后,相認用語,應該比六十年代日本黑道說的還要禮貌些吧,那時,下我們兩代的小孩們正當壯年,該已找回了上我們兩代人的文明了吧。

書中插圖是高中所畫,小說多是大學畢業九年內所寫。

也好。

涵蓋了青春的初始與結束。

二十六年前的冬季,因為這麼畫畫,學校要開除我,連忍帶混地到了畢業,憤而去考電影學院。四年畫作,撕了些,扔了些,放得毀了些,還能看的只二十二張了。

日子久了,再看再論……要開除我,確有道理。

大學畢業時,把高中時代得意的十張畫分送給三位幫過我的人,找不出別的感恩法,獻上自認最好的東西。有人皺眉收下,有人說:「我也畫過畫……你畫的什麼呀?」

恍惚過,不送畫,送四十塊錢的水果是否更好?

他們隨手擱下,搬家會丟,放著會毀。前年聽說有人已過世。

我的高中,並非僅是忍混,起碼還有永難再見的十張畫。

徐皓峰

2016年12月3日



熱門推薦

本文由 yidianzixun 提供 原文連結

寵物協尋 相信 終究能找到回家的路
寫了7763篇文章,獲得2次喜歡
留言回覆
回覆
精彩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