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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大熱、趨之若鶩，但無關原創；網文的維權之路有多難？

2021/12/25

第1725期文化產業評論：2012年騰訊提出「泛娛樂」戰略，以IP為核心，致力於打通遊戲、文學、動漫、影視等多板塊娛樂。2015年被稱為IP元年，那一年大量的網路小說被改編成影視作品上映。如今，網文IP已成為影視產業鏈中的重要源頭，放眼衛視熱播、院線熱映，任何季度、任何檔期都不缺網文IP改編成的影視作品。蛋糕越做越大，網文IP市場由藍海變成紅海，而隨著影視熱播，不斷曝出的原作抄襲新聞卻頻頻成為群眾熱議話題。「抄襲」頻發的背後除了網文抄襲成本低、版權體系不健全，還與資本狂潮下文人不再純粹相關；網文原創者的維權之路面臨著法律界定難和市場縱容「抄襲」這樣的雙重壓力。

作者：周慶宇

根據著作權法規定，「剽竊他人作品的」屬於侵犯著作權範疇；根據《辭海》的解釋：剽竊，即抄襲、竊取他人的文字。可見，「抄襲之說」其實就是「偷」，是主動竊取他人的文字成果。但遺憾的是，目前著作權法並沒有對「剽竊」進行定義，到底「剽竊」到什麼程度會被定為侵權？這成為諸多原創者維權之路上的巨大難題。

2017年劍網行動將治理重點放在了影視和新聞作品的侵權盜版行為，前幾日更是爆出了「國內最大網路類影視作品侵權案爆破」的消息，「迅播影院」被徹底打掉。針對網路侵權盜版的打擊無疑凈化了網路環境，更好地保障了正版作品的發行權。但多年過去了，提起網文原創者的維權，卻總是哀聲一片。

侵權：資本狂熱下不成熟的版權體系

早期的網路文學多發表在論壇、博客等並非專業的網文網站上，但那時，涉及侵權的作品非常之少。作者之於創作，不過是藉助網路平台釋放一下無處安放的表達欲罷了。今何在曾在接受採訪時表示，還好當初寫《悟空傳》時不是拿它掙錢的。

在晉江文學城、起點中文、瀟湘書院等成為網文寫手賴以生存的棲息地后，寫手們為了獲得更高的訂閱量、為了達到日更上千字的標準，有關他們之間的「致敬」、「借鑒」開始日漸發酵，很多「大神級」寫手被爭相模仿。直到「IP元年」——2015年，熱播劇背後的網文IP被大肆搶奪，「《×××》涉嫌抄襲」被當作增加熱度的炒作，大多數人還在抱著看熱鬧地心態旁觀。而現在，越來越多的「抄抄」憑藉「大IP」賺得盆缽體滿，關乎原創與抄襲的較量才被更多群眾重視。

源頭：抄襲成本低，舉證維權難

對於涉嫌「抄襲」或是已判定抄襲的人來說，他們的創作大致可分為兩派：「致敬派」和「偷懶派」。比起後者利用「寫作神器」自動生成一定篇幅的文章，「致敬派」則從文風、人設方面入手，搭建起新的情節鏈，給不少讀者一種「似曾相識」之感。

寫作神器的曝光與去年秦簡小說《庶女有毒》被指抄襲219本小說相關。經過三年的取證，今年年初11名作家和編劇結成聯盟舉報《庶女有毒》抄襲多部作品，在法院立案。《庶女有毒》被曝出抄襲始於2013年。期間，志願者製作出「調色盤」聯繫到被侵權的原創者，由兩名原創作者牽頭聯繫到編劇汪海林、余飛，在知名編劇的幫助下聯繫到律師和上百名志願者進行取證工作，經過長達3年的努力，終於在法院立案。然而，在這場聲勢浩大的維權行動中，《庶女有毒》被影視公司拍成影視劇《錦繡未央》在北京衛視、東方衛視和多家視頻網站上映。

「寫作神器」依託資料庫里上百本不同類型的網路小說，只需寫手輸入幾個關鍵字，就能根據所需類型、人設、主線情節自動生成上千字的文章。而在專業的網路文學網站，有關鑒別文章是否抄襲的方式顯得過於傳統。以晉江為例，網友舉報文章抄襲時要嚴格按照舉報標準，將涉嫌抄襲的文字出處及段落對比詳細呈現出來。判定者由晉江網站的編輯承擔。可見，對於普通讀者來說，「反抄襲」的大旗並不好扛，收集抄襲證據需要付出極大的精力，而這些本應交給專業編輯的工作卻落到了讀者身上。

晉江網站設置抄襲檢舉中心，然而「反抄襲」效果打了折扣

抄襲成本低，收益高；而鑒別成本高，收益低。從根源處就「形同虛設」的版權體系，讓不少擅長文字處理的寫手鑽了空子。

動因：IP大熱，趨之若鶩

為何網文創作呈現出一片烏煙瘴氣之感？在利益的驅使下，原創者的「赤子之心」被無情踐踏，點擊率成為判斷一部小說成功與否的絕對標準。網路文學的門檻低、草根性強的特點成為寫手入門的捷徑，但能否成為網文界的「大神級」寫手，勤奮和天賦依然缺一不可。

然而，網路的自由度似乎沒有邊界。面對2秒就可速成一篇熱文的「神器」，對絞盡腦汁也提升不了點擊率的寫手來說可謂是「久旱逢甘霖」；面對大神級的寫手開創出的成熟文風和人設，對創作上陷入困境的寫手來說簡直是「柳暗花明」。面對點擊率高的文章極有可能成為下一個熱門IP的光明前景，沒誰還有耐心磨鍊文筆，視才華筆力若神明。自從「網文IP」捲入影視資本的瘋狂漩渦中，天價版權費讓太多寫手渴望獲得資本的青睞，而「網文多套路，讀者仍愛看」的弔詭現象使得資本注入日趨盲目。

但是，熱情和虔誠是會被消磨的。當熱情的觀眾厭倦了網文IP改編劇的套路，當原創者的虔誠被一波波「抄抄」的挑釁和示威踐踏，「天下文章一大抄」的偽命題便會走向「天下文章，負盡文人」的一天。當原創力不被重視，影視產業鏈的發展終將成為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維權：「抄襲成名」擁躉下原創者的「以卵擊石」

匪我思存發布的文章中有這樣一句話：「抄襲者就該被釘在恥辱柱上」。然而，原創者要想維權，他面對的卻不僅僅是一個抄襲者而已。這些，從近期涉嫌抄襲的作品中就可見一斑：大風刮過《桃花債》VS唐七公子《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影版《三生三世》票房破5億；蕭如瑟《斛珠夫人》VS瀟湘東兒《特工皇妃楚喬傳》——《楚喬傳》全網播放量破400億。

製片方：炒熱IP，無關原創

恐怕有很多人奇怪，為什麼被抄襲的作品沒有抄襲的作品火？而這一觀點甚至成為「抄襲擁躉」反駁原創支持者的一大論點。其實原因很簡單，大多數火爆的IP都是被炒起來的，從被收入影視公司麾下，到項目確定進入選角、拍攝階段，炒作的力度一直都未停歇。甚至在製片方與某作品談合作時，該作品涉嫌抄襲非但沒有使得製片方避嫌，反而讓其認為這是可以進行炒作的點，博得更多的關注。畢竟影視劇受眾和網文受眾並不完全重合，像影視改編作品青睞的宮斗類型，受眾可以從90后覆蓋至70后，但其原著小說的受眾可能只局限於大多90后的年輕學生群體。可以說，原創者不聲討，群眾知道作品是否原創的可能性極小，而在乎作品是否原創的人就更少了。

《楚喬傳》原作作者於2015年就抄襲事件道歉，而2017年蕭如瑟在電視劇熱播后才發現自己作品被抄襲並申訴

再者，儘管知道網文作品涉嫌抄襲，但一旦作品被拍攝為影視劇，版權許可權發生改變，即使原作品之後牽扯到「抄襲風波」甚至對簿公堂，製片方要承擔的責任並不大。更何況，就演算法庭判定抄襲后製片方會牽扯到連帶責任，「霸屏」的影視項目涉及到播出平台、廣告招商等各方面，其需賠償的侵權費和整個項目所賺利潤相比簡直是「九牛一毛」。有了輿論保障和財力支持，影視公司對熱門IP的採購只是簡單地「唯利是圖」。

熱播劇粉和影粉：不允許給愛豆有一絲絲地「抹黑」

很多支持熱門IP改編劇的冬粉經常說的一句話是：我也不支持抄襲，但是我支持這樣一部優秀的電視劇（電影）。其實，這句話就是在變相支持「抄襲」啊。法律的條款完美規避了製片方要承擔的風險，所以很多熱門IP像《錦繡未央》、《後宮甄嬛傳》早在與製片方談合作前就曾爆出過抄襲風波，雖未定性，但「名聲」顯然還不在製片方需要考慮的重要範疇內。

流瀲紫《後宮甄嬛傳》因抄襲於2009年被晉江警告，后因拒不道歉退出晉江

《錦繡未央》原作《庶女有毒》於2013年曝出抄襲，但絲毫不影響影視項目立項，

而涉嫌抄襲人士並非全部決心與其「一撕到底」

製片方對「抄襲」的縱容使得影視劇粉有了強大的靠山，懟原創及其支持者懟得更加「從容大膽」了。而熱門IP改編的影視項目多選取現今演藝圈紅得炙手可熱的「鮮肉」與「鮮花」，這些年輕愛豆的年輕冬粉是毫無保留、不計回報地四處宣傳愛豆，怎麼會允許有一絲絲地給愛豆「抹黑」的地方呢？那些看似打著支持作者、支持影視劇旗號的擁躉們，其實脫離不開愛豆冬粉的身份。

網路熱門話題將網民「去個性化」發揮到淋漓盡致的地步。在關乎《三生三世》抄襲話題的討論下，擁躉者與批判者雙方都是真正的義憤填膺、真正的認為自己在宣揚真理。《桃花債》的作者大風刮過曾在微博上表示過自己的絕望和焦慮，她認為，抄襲過自己作品的人太多了，她一個個去聲討、去維權太累了。而憑藉抄襲成名的人，她目前擁有的資源是自己無法與之抗衡的。現在去聲討，結果很有可能什麼都得不到，卻還為對方增加了熱度，給自己招來謾罵。

這番言論讓很多網友心疼，卻也讓很多「唐七」粉指責對方是「白蓮花」。更有甚者說大風刮過是為了蹭唐七的熱度，因為自己的作品不紅心生妒忌。關於這樣的言論，匪我思存在文章里說的好：原作者想什麼時候追究抄襲就什麼時候追究，這是他應有的權利。

結語

資本狂熱下，文人不再純粹。熱門網文IP捲入影視產業鏈，卻帶給原創者無盡的災難。從郭敬明《夢裡花落知多少》被判抄襲，到於正《宮鎖連城》侵權瓊瑤《梅花烙》；再到今日匪我思存抨擊《後宮甄嬛傳》、《後宮如懿傳》抄襲，蕭如瑟申訴《楚喬傳》侵權……

這場捍衛原創權利的戰爭愈演愈烈，無休無止。而這些涉嫌抄襲和已判定抄襲的作品越是在熒幕上風生水起，原創者的維權之路就走得越是艱辛。很多人問那些維權者，你到底想要什麼呢？不顧輿論導向、不顧利益牽扯、不畏人言、不畏強權，你到底想要什麼？網文作者蕭如瑟的回答應該是所有反抄襲者的心聲：我想要世界上的每一個抄抄坐在印廠庫房裡，親手用馬克筆塗掉每一個不屬於它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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