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企業全球化的理論和實踐探索

我第一次與中歐國際工商學院企業全球化研究中心的研究團隊接觸時，他們關於企業全球化方面的理論和實踐研究就深深地吸引了我。他們的研究表明，的許多企業正在大規模地出海開啟新征途，而值得關注的是，企業的全球化路徑和許多商學院教的跨國企業的全球化路徑並不一樣。一個典型發達國家的跨國企業通常先在本國發展中取得競爭優勢，例如研發和品牌方面的優勢，然後把這些競爭優勢應用到海外，甚至往往是複製這一競爭優勢或者做些本土化適應。改革開放近40 年，儘管企業發展迅速，但是在技術和品牌方面的積累還不夠，尤其能夠像西方發達國家的跨國企業那樣直接複製國內的競爭優勢和方法論並運用到海外的企業並不多。

中歐國際工商學院企業全球化研究中心的研究建議了一種更適合現階段企業發展特徵的國際化路徑，即通過本土耕耘后，先去海外獲得技術、資源或者企業經營的能力，然後結合

企業跨國併購與整合本土市場應用，最終再尋求到海外市場擴張。這一理論的獨特之處在於承認了市場足夠大。歐洲和日本的企業國際化程度高往往因為本土市場小，且資源缺乏，難以承載企業的發展目標，企業發展到一定階段就不得不尋求海外市場或者資源。而在加入WTO 后的，經濟開放程度更高，和外資企業競爭時面臨最為緊迫的壓力依然來自研發和品牌方面。因此，我們當前更為緊迫的目標是升級企業的能力，以及獲得一些發展的關鍵資源。

金融是經濟的命脈，經濟的全球化必然要求銀行服務的全球化，企業的海外征程需要銀行的保駕護航。當前大部分企業仍處於國際化經營的初期，作為新進入者和外來者，國外銀行對「走出去」企業不熟悉、不了解，獲得其金融支持的難度比較大。根據世界資源研究所（World Resources Institute）的一項調查顯示，「走出去」企業在對外投資和開展併購的過程中所需資金的80%~90% 均來源於的銀行機構。銀行業通過提供外匯兌換、跨境支付、貿易融資、跨境投資等服務，為「走出去」企業提供境外經營所需的全方位金融服務，並通過在各個國家建設海外人民幣清算行，進一步完善人民幣跨境使用的基礎設施，更加便利人民幣在全球的流通和持有，提升支付與清算效率。銀行業是「走出去」企業的重要組成部分，在「走出去」過程中利用品牌優勢和國際影響力，發揮引領作用，深入推動企業與世界的交流與合作。

我和工商銀行的同事們也一直致力於讓工商銀行伴隨著企業一同走向海外，而這就需要我們去了解客戶為什麼要全球化，並摸清他們的金融需求，這樣才能更好地主動為他們提供相關服務。例如，2000 年以後開始實施「走出去」戰略，出台了一系列政策鼓勵企業去非洲投資建廠，而當時的銀行在非洲並沒有足夠的海外網點、資源、人才去服務他們。與實體企業不同的是，銀行經營的外部環境複雜，需要更強的本地化運營能力，我們就積極地尋找可能的併購機會，於是就有了後來的入股南非標準銀行。從戰略路徑來說，工商銀行在國內已經積累奠定了足夠多的優勢，但這些優勢無法直接複製到海外，為了繼續服務的企業和客戶，我們需要升級我們的海外服務能力並獲得一些關鍵資源，比如網點和客戶資源等。可以說，南非標準銀行的案例印證了企業全球化研究中心提出的企業的國際化路徑是可行的。

企業全球化研究中心的研究還對海外併購實踐有一些獨特的觀察。海外併購的風險很大，銀行作為一個典型的風險厭惡型金融機構，對於風險管理水平的要求標準實際上要更高。海外併購和國內不大一樣，除了在財務上和業務端對併購進行風險控制外，在海外併購中還需要額外注意企業與社會、投資者、媒體、工會等利益相關方的公司治理風險。企業家往往要正面回應媒體、社會、工會、員工的質疑和訴求，的企業家在國內通常較擅長與政府和顧客、員工溝通，但缺乏與海外各利益相關方溝通的經驗。在海外投資中，如何通過軟實力和積極溝通展現出企業的長期願景和價值觀，對於企業家來說是一個需要著重學習和提升的地方。在工商銀行的全球化道路中，我們積極地展現工行品牌和中華文化的傳播力度，增強全球僱員對集團的認同感和歸屬感，與合作夥伴建立戰略互信，增強投資者和客戶對我們的信任和支持，這需要我們更透明和更誠懇地與社會各利益相關方進行溝通，主動承擔工商銀行作為當地經濟發展的一份子所應該承擔的社會責任，相應地，也要為當地經濟社會發展貢獻應有的社會價值。

誠然，企業的全球化以及工商銀行的全球化願景還面臨許多挑戰，其中，國際化人才是現階段我們迫切需求的，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有全球化視野的人才，更是認可工商銀行價值觀的人才。隨著工商銀行各項業務在全球的布局開展，全球跨文化、跨幣種、跨時區的複雜化對於集團的組織建設和文化建設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企業全球化研究中心的研究對海外併購的整合模式提出了一個模型，企業家可以根據自身的管理能力和戰略目標評估可能的整合模式。這個模型是動態的，隨著管理能力和戰略目標的動態發展，整合模式也相應做出調整。在這本書中的研究中，一系列案例展現出了不同企業在不同階段的選擇也可能會不同。

工商銀行走向全球化探索之路已經有20 多年，從1992 年設立新加坡代表處開始，特別是隨著股改和上市后全球化進程的快速推進，工商銀行已初步實現從本土傳統商業銀行向全球大型綜合化金融集團的轉變，國際化經營對集團的價值貢獻日益顯現。目前工商銀行全球網路覆蓋廣泛，在境外有6 家由人民銀行指定的人民幣清算行。未來，工商銀行的國際化發展方向將與經濟的國際化以及人民幣的國際化同行，這是一條探索之路，也是一條創新之路。企業在國際化中將要探索出符合本國特色和企業特色的全球化之路，這對我們的研究人員來說是一個重大的挑戰，也是一個機遇。我相信這本書對企業全球化提供了非常有益的經驗和觀點，為想要走上全球化的企業和正在探索全球化道路的企業提供了非常有幫助的參考。

姜建清 原工商銀行董事長，現中歐國際工商學院教授

2017 年1 月

工業品牌新絲路之旅活動

更多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