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需要渾水這種專業做空者

渾水公司今年特別出跳，繼3月份打爆輝山乳業后，近日又對敏華控股下手。一時間，渾水成為了繼索羅斯之後又一個「空頭大鱷」的代名詞。由於早前，渾水先後沽空一批中概股。因此，渾水被打上了負面標籤。

但是，渾水公司的做空並不違法。包括索羅斯在內的一批善於做空的國際金融機構，他們的操作方法都是在法律允許範圍內的行為。正如索羅斯之前所言，「你可以指責我不道德，但我沒有違法。」

如何判斷渾水做空？

從渾水公司的沽空案例看，其都能給出理由，有些是缺乏依據的主觀質疑，有些是有客觀事實的現實，有些是依託於遊走法律邊緣的灰色地帶。

渾水做空的是這個市場中弄虛作假、是盲目樂觀所催生的資產泡沫、是現有體制下的潛規則、是偏離內在價值的價格扭曲。

渾水這次沽空敏華的理由被許多金融機構駁斥為事實依據不足。回顧渾水對於敏華的五項質疑，這次沽空的確只有主觀推斷沒有客觀依據。渾水創始人Block對看空敏華控股的原因有：一、敏華控股有未揭露的債務，因此其實際利潤與現金流比報表少；二、敏華控股在稅務報告不連續性極強，而這是欺詐的風向標；三、敏華控股在澳門有子公司，而該子公司的賬面體現了敏華控股超過一半的合併凈利潤。對此, Block稱，最好的可能性是為了避稅，而最壞的可能性是虛報利潤；四、懷疑敏華控股虛報在的銷售增長業績；五、質疑敏華控股出口的銷售數據。

雖然這次渾水沽空敏華沒有列出直接證據，但這些質疑恰恰刺痛了國內企業家的痛點，尤其是通過澳門關聯企業的關聯交易實現規避稅費的行為原本就是企業都會涉足的灰色領域，到底干不幹凈大家心裡都清楚。

渾水之前的沽空案例則並非空穴來風。著名的輝山乳業事件應該是所有港股投資機構的惡夢。渾水對於輝山乳業的指控全部都經過實際調查取證，所有指控均有事實證據。輝山乳業對此毫無招架之力，時至今日依舊處於停牌狀態。

輝山從美國安德森（Anderson Hay & Grain）進口苜蓿，安德森的代理確認稱，輝山自2013年以來是其重要客戶。九家牧場的員工亦證實，輝山從海外和黑龍江的第三方採購苜蓿。一家黑龍江苜蓿經銷商也證實，其公司長期供應輝山羊草和苜蓿。輝山一家「展示牧場」的標誌亦顯示，其餵養奶牛的苜蓿為美國進口。輝山所謂的苜蓿自給自足完全是謊言。

輝山乳業宣稱通過降低飼料成本以提高利潤缺乏科學依據。通過與及美國奶製品專家爭論這種行為背後的邏輯、智慧及商業可行性，專家們指出，這種做法與過去十年裡使用的最佳措施背道而馳，並很可能導致利潤率下降。

關於輝山乳業的其他指控可以參考渾水報告，在此不一一列舉。此外，渾水在2014年成功沽空網秦，2011年揭穿分眾傳媒謊言，逼迫分眾傳媒私有化從美國股市退市。

渾水的做空並非無理取鬧，大多都是經過細心調研，證據確鑿后才會行動。這種做空是對上市企業的一種監督，對於權力的一種制衡，對於信息不透明的挑戰。

國人對於做空認知極其片面

國人對於做空這個概念有一種天生的恐懼。2015年那場股災后，國內甚至出現了「惡意做空」的概念。對於「惡意做空」的定義非常模糊，「通過虛假交易、自買自賣、操縱市場，最終引起金融市場的混亂。」其實，這種概念並不一定適用於做空，在做多時也會出現類似情況。然而，從來沒有人提出過「惡意做多」這種概念。用一句話概括「惡意做空」的話，就是一切建立在「虛假」基礎上的做空行為。可是，股災后，受到打擊的對象除了「惡意做空」外，還有一些不明所以的正常「做空」者。監管的重心並沒有放在「惡意」上，而是落在「做空」上。因此，原本就對於做空沒有好感的國人對於做空概念的認知更加扭曲。

如果用最通俗易懂的話描述做空的話就是「看跌、悲觀」。由於人向來具有好大喜功、報喜不報憂的習慣。大多數人寧可相信美麗的謊言也不願接受殘酷的現實。所以，對於一些悲觀的結論和觀點，大多數人都會天然性的選擇排斥，只有少數人能夠正視現實。

做空到底意味著什麼？做空其實是幫助市場回歸理性的機制，是抑制資產泡沫的工具、是打擊不法行為的利器、是營造健康市場的基礎。任何資產的交易都是雙向的，有買的人也有賣的人。交易市場中也應保持雙邊力量對等，能做多就應該也允許做空。這是保證市場健康、穩定的大前提。

索羅斯在1998年金融風暴后曾表示：「金融市場不屬於道德範疇，它有自己的遊戲規則。對於亞洲金融風暴，即使不炒作，它照樣會發生。縱觀很多國家資本市場及經濟的崩盤，其後一蹶不振，恰恰是因為做空者沒有參與的機會，導致做多者的信心和價值觀被完全顛覆所致。」

所有資產泡沫從出現到膨脹再至破滅都是因為喪失理性的判斷所致。而情緒化思考又是一種易傳播、易感染的資本市場「細菌」，做空機制是唯一的「抗菌疫苗」。但凡出現資產泡沫的領域一定是缺乏做空者所致。交易力量的失衡導致資產價格偏離價值。

任何拒絕做空的市場都必然出現泡沫，如果要維持這種泡沫就不得不投入更多資源直至邊際效益遞減歸零。最終也同樣難逃泡沫破滅的命運。

需要專業的做空者

眼下有一個無法迴避的問題——泛金融領域幾乎都有資產泡沫。為什麼會有那麼多資產泡沫？瘋狂的M2是一個理由，實體經濟不景氣導致資本脫實向虛也是一個理由，但這些都是外部因素。如果審視市場自身機制的話，缺乏做空者才是真正內在原因。

股市

2015年5月7日，證監會發文強制降槓桿，規定兩融資金不得超券商凈資本4倍。6月13日，證監會下發《關於加強證券公司信息系統外部接入管理的通知》。文件稱，「我會再次重申，各證券公司不得通過網上證券交易介面為任何機構和個人開展場外配資活動、非法證券業務提供便利」。這一來觸發了槓桿資金的出逃，而由於此前積累了太多槓桿資金倉位，隨之而來的就是連續強制平倉。相信所有股民都記得6月中旬至7月中旬近一個月的千股跌停案例。此後，雖然國家隊在4000點入場救市，政府也相繼出台多種救市政策。但股市早已進入資金面的常態，任何技術、基本面因素都不足以影響股市。因為槓桿資金的強制平倉是不會傾聽任何政策和消息的，數字點位到了就立刻強制平倉，不斷的強制平倉造成不斷的空頭拋壓。最終，股市還是失守3000點。

股災中，縱然有類似中信在內的一批「惡意做空」者，可引發股災的終究是泡沫不是做空者。回顧2015年的股災，許多股民可能受傷嚴重，但對於股市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正因為股災前開通了做空機制才能及早的刺破泡沫，試想一下，如果關閉做空機制任由2015年的股市泡沫膨脹結果會是什麼？很多股民也許認為自己不會被套，其實這是一種錯覺，因為你在5000點時都捨不得離場，真要漲到8000點、10000點你會捨得離場嗎？當時股民的貪婪慾望已經膨脹至令人髮指的地步，人人都想著一夜暴富，就差拿著袋子去股市撈錢了。如果股市真上了萬點，從那種地方高空落地的話，那會是什麼慘狀？其他的不說，參考一下當初搶購中石油的一批老股民的心理陰影面積吧。更可怕的是，泡沫膨脹越大，對於經濟的衝擊也越大。5000點的崩盤已經浪費了2年時間，而且時至今日已然沒有恢復。如果是10000點的崩盤，那需要多久才能修復呢？

反觀期貨市場，自去年一季度開始，以黑色金屬係為代表的一批大宗商品就明顯遭到投機資本炒作。但是，正因為有做空機制的限制，遭炒作的大宗商品沒過多久就自然回歸理性。國內只聽說過「股災」，從來沒有出現過「期災」吧。為什麼？

期貨市場正因為有完善的做空機制，任何價格扭曲都伴隨著價值回歸修正。因此，期貨市場出現資產泡沫的程度遠遠小於股市。也正因為這樣，期貨市場的交易機構不會因為牛市而瘋狂，也不會因為熊市而沮喪。無論市場漲跌都有盈利機會。

實際上，熟悉期貨市場的投資者應該很清楚，期貨品種的波動幅度非常小，相比股市而言期貨交易品種的波幅根本可以忽略不計。這也是做空機制防止市場過熱的效果顯現。如果把股市坐莊技巧套用到期貨市場的話，下場一定是爆倉。道理很簡單，因為做空者不會讓炒作者肆意妄為，一旦價格偏離價值較高就存在巨大的套利機會以及做空機會。做空是對市場不理性投資的抑制。所以，的莊家資本往往不喜歡期市而選擇股市。

樓市

房地產市場泡沫已經眾所周知。如果回想一下過去，搶房消息不斷，但做空樓市的傳聞應該沒人聽說過吧。雖然，作為具有實物的交易買賣無法做空（做空必須先向擁有資產方借得產權拋售，在規定時間內贖回），但早已經資產證券化的房地產現金流環節完全可以開設做空機制。依託房地產各個環節的現金流而衍生出來的基金、信託、銀行理財產品數不勝數。這些產品完全可以開通做空機制。

目前，國內唯一可以用來做空房地產的只有CDS，而且還是僅限於機構投資者。決策層其實心裡很清楚，房地產市場如果開放做空工具，那後果必然不堪設想，因為誰都知道房地產泡沫巨大。如果有機會的話，金融資本一定不會錯過這塊蛋糕。

也正是這種對於房地產市場的過分保護才營造了國內房地產市場只漲不跌的奇怪現象。第一財經記者陳周錫曾因報道溫州一些炒房者「棄房」、房價下跌等現象而遭到網路追殺。這件事甚至引起了警方介入。報道事實的居然要承擔生命危險，如果是政治事件的話姑且情有可原，可這是經濟事件，而且還是地方上的一個事實。

的做空環境實在太差。上至最高層、下至黎民百姓，根本不理解做空對於經濟的益處，對於做空只是一味地抵觸，而不去思考其背後價值、規律。股市下跌都責怪做空者，可為什麼不反思，如果早有人做空一直價格扭曲不就能保住慢牛而非過早的透支未來價值、製造泡沫？有人揭示房地產泡沫真相，就想方設法「闢謠」，堵住別人嘴，結果是終於走到了市場倒逼改革的地步。之所以會有那麼多領域出現資產泡沫，就是沒人看空、沒人敢空（迫於政治壓力）、沒人沽空。經濟想要穩定發展、市場想要走得長遠，做空者是必不可缺的因素，沒有做空者就不要談什麼可持續發展。

整天沉浸在所謂的正能量中現實就能改變嗎？自欺欺人、諱疾忌醫有意思嗎？牛皮吹打了終究是會吹破的，只有敢於直面現實的人才可能改變現實，歷史上從來沒有靠自我麻醉來解決問題的。自我麻醉、常喝雞湯的結果只有精神中毒、越陷越深，最終倒在美麗的幻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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