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徐飛校長在西南交大2017屆研究生畢業典禮上的講話

各位親愛的畢業生，

各位導師、各位家長，各位來賓：

大家下午好！

今天，我們相聚在這裡，共同見證3559名同學順利獲得博士學位和碩士學位。首先，請允許我代表全校師生，特別地代錶王書記，向畢業同學表示由衷的祝賀！

也請諸位畢業生不要吝嗇自己的掌聲，向培養你們的母校，教導你們的老師，服務你們的教職員工，關愛你們的家人，以及同窗奮鬥的朋友，表示內心深處最真摯的感謝！

從今天起，你們將開啟新的人生旅程。在這個以「出發」為主題的日子裡，我想和大家聊聊一個反向話題——「回歸」。

作為研究所的你們，最不陌生的應該就是「回歸」。為什麼？請允許我從「研究」一詞說起。漢字「研」的本義是細磨，磨就要循環往複，就要回歸。「研究」的英文是research，這個單詞由前綴re和詞根search組成。詞根search意為「搜尋」、「搜索」「搜查」「調查」或「探求」，前綴re既有「重複」「反覆」「再」等意思，也有「回」「向後」之義。

結合在一起，研究就是反覆探求、再搜查、來回搜索。換言之，研究不是一味地向前探求，還需向後「回歸」，需要回歸到「原問題」，追問「源問題」，直至「元問題」；需要回歸本源、本真、本義，回歸邏輯起點，回歸到最原始而不失去重要性的地方。極言之，沒有回歸，就沒有研究。

研究需要回歸，尤其需要「回歸分析」。回歸分析本是統計學中一種經典的分析方法，該方法可以確定兩種或兩種以上變數間相互依賴的定量關係，藉以從一系列散落的點中挖掘出某種規律關係。這裡借用回歸分析這個概念，旨在說明研究中極其重要的兩件東西：崇尚理性和揭示規律。

一是崇尚理性。 回歸分析不妄言、不武斷，而是平和、冷靜、客觀、審慎地通過定量分析得出結論。其實，人的思考有其內在缺陷，經常陷於偏頗、籠統、歧義、自欺、僵化和促狹之中，很容易情緒化、想當然、非理性、自以為是和偏聽盲從，片面、寡陋、扭曲、偏見、傲慢時有發生，由此導致一葉障目、以偏概全、似是而非，或故弄玄虛、嘩眾取寵、沽名釣譽，甚或黑白顛倒、是非混淆、美醜不分、正義不彰。

隨著移動互聯網的快速發展，現在已進入全媒體時代，諸位可以很方便地從互聯網或智能終端等多種渠道獲取知識，也能在微信、微博、朋友圈或論壇上便捷自由實時地表達乃至直播意見和觀點。然而，在這個真實的虛擬世界里，人群魚龍混雜、良莠不齊，觀點紛呈迭出，資訊真假難辨，意見莫衷一是。越是這樣，理性越發顯得彌足珍貴。

二是揭示規律。 回歸分析透過貌似雜亂無章、毫無關聯的數據，得出大量隨機性現象整體上呈現出來的必然聯繫——統計規律。這種規律不是單個非確定性現象或隨機事件特點的簡單疊加，而是事件系統所具有的必然性，是隨機事件的整體性規律。《天論》有雲「以目而視，得形之粗者也；以智而視，得形之微者也。」看問題必須由表及裡，由此及彼，見微知著，通過回歸分析，善於總結提煉，善於抓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整體把握，揭示規律。

只有發現規律，進而遵循規律，才能事半功倍，否則，就會事倍功半甚至遭受損害和失敗。當今，藉助數據科學（data science）和數據挖掘（data-mining）技術，我們可以更加高效地從繁複的數據里找出隱藏其中的千絲萬縷的關係。由此，經典的回歸分析必將換髮新的生命力。

以上談的是研究需要回歸。實際上，日常工作和生活也需要回歸。因為今天這個時代是個時空壓縮的時代，不經意間我們已經走得很遠很久，卻忘了當初為何出發；或者我們走得太快，以致靈魂跟不上腳步。現在更常見的情形是，很多人學了知識忘了常識，找不到「回家的路」。因此，回歸成為必須。以下我重點講兩大回歸：回歸單純，回歸夢想。

第一，回歸單純

進入社會這個燈紅酒綠、紛繁複雜的大熔爐，個體生命可能開始體驗生活的艱辛和困頓。一些人產生了苦悶、彷徨、茫然、焦慮、疲憊等情緒，由此慢慢學會了察言觀色，投機鑽營，熱衷於經營人脈和朋友圈，久而久之變得圓滑世故，市儈庸俗，精於計算和算計。還有一些人患得患失，畏手畏腳，念想太多、行動太少。整天或鬱鬱寡歡、自怨自艾，或怨天尤人、憤世嫉俗，懷疑偏激牢騷充斥著他們的生活。隨著歲月的流逝，這兩類人的共同特點，就是都已沒有當年的單純、簡單、平和與快樂。

回歸單純，方能重新開始；不忘初心，方得始終。德國哲學家尼采以駱駝、獅子和嬰兒比喻人生的三個精神階段：駱駝忍辱負重，堅韌堅持；獅子兇猛頑強，展現生命的無窮張力；嬰兒單純稚嫩，沒有矯飾和虛偽，只有純真與樂天。嬰兒意味著「完美的開始」，蘊含著一切所有的可能性。成人只有回歸嬰兒狀態，卸掉外表堅強的金罩鐵衫，撕去人情練達的假面偽裝，讓心靈重新回歸原點后再出發，才能完成精神的二次發育，進而不斷實現自我超越。

單純，不是淺薄、幼稚或無知，單純更不是囧或傻。回歸單純，就是回歸複雜后的簡單、絢爛后的平淡、糾結后的釋然和混沌后的清新。回歸單純，是慣看秋月春風的淡定，是浪花淘盡英雄的從容；是經歷重大變故后的捨得放下，是看透而不看破人情冷暖和世態炎涼的真善美。一言以蔽之，回歸單純，就是返樸歸真。

回歸單純，還不能受物慾蒙蔽牽累，要崇尚物質生活與人際關係的雙重簡單。同學們，光陰彈指而過，繁華三千落盡，人生的畫板終將只留下原色。請珍惜這些年來學校為你們打好的人生底色，回歸質樸純真的本色，永葆單純善良的原色。《清靜經》曰，遣其欲心自靜，澄其心神自清。今後不論何時何地，你們都要努力做「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於人民的人」。

第二，回歸夢想

此刻，大家是否還清晰地記得，你們孩提時的夢想、讀研時的初衷，是不是走著走著就淡了，走著走著就忘了？曾經的理想願望、目標信念，是否會在歲月洗滌沖刷中斑駁失色，是否會被殘酷的現實打回原形，甚或自我嘲笑自我否定？我想說，如果你被生活埋了，請記得你是一粒種子。特別地，請在鉛華盡染時恪守與堅持夢想，在迷惘落寞時回歸和重拾夢想。

人生兩件事：做夢和圓夢。世界上最快樂的事，也莫過於為夢想而奮鬥。圓夢的路漫長而艱辛，在圓夢的過程中要尤其注意錘鍊抗挫能力。各行各業但凡能成功的人士都有一個共性特質，這些人一定輸得起，輸了再來，最後就贏了。因此，諸位要執於夢但不能困於夢，要讓夢想照進現實，勤於在事上磨礪，特別是在逆境中奮鬥，在挫折中振作，在堅持中創新，在創新中蝶變。這樣，不僅能讓原初的夢想愈加清晰堅定，也讓圓夢之路變得坦蕩通暢。

你們的高中同學或者大學部同學，大多可能已經成家立業，有的甚至已經成了大老闆、住進了大別墅。而你們選擇讀研，剛剛走出校門，家庭、事業才開始起步。請不要把這些眼前的生活差距，視作你們之間的人生差距。人生是長程賽，生活和命運自會豐厚饋贈那些志向遠大、追求卓越且持之以恆的追夢人。對於那些立志以學術為志業的同學，我還要特別對你們講一句話，那就是堅持思想的絕對自由和對學術追求不可動搖的信奉。請諸位給自己一點時間，也給夢想一點時間，只要執著於夢想，堅忍不拔，百折不撓，終有一飛衝天、扶搖直上的那一刻。

關於「回歸」，我就給諸位聊這些。

同學們，交大是天下交大人永遠的家。畢業好比離家，作為校長我期盼你們常回家看看，母校永遠是你們可以依歸的家園。

最後，祝福大家前程似錦、大展宏圖！

母校靜待諸位載譽而歸！

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