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丨伊朗稱即將與沙特展開外交互訪，中東宿敵準備握手言和？

中東的一對宿敵有望握手言和？據路透社和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報道，伊朗外長扎里夫周三在接受伊朗學生通訊社採訪時透露，伊朗與沙烏地不久將展開外交互訪。時間大致在9月4日麥加朝聖結束之後。兩國已為外交人員發出簽證，現在等待完成最後的步驟。目前沙烏地方面尚未發布消息。外媒評論，如果能實現外交互訪，將意味著自去年交惡之後，兩個地區大國的冰冷關係有望解凍。

沙烏地想法仍難捉摸

自從去年1月因處決什葉派領袖與焚燒使館事件導致兩國斷交后，沙烏地與伊朗的關係就「一蹶不振」。今年，爆發卡達斷交危機，伊朗也是導火索之一；伊朗今年首遇「伊斯蘭國」（IS）恐襲，德黑蘭也指責沙烏地與此事有染，稱後者支持IS。同時，在敘利亞、伊拉克和葉門的衝突中，雙方更是形成大範圍的對峙，互指對方顛覆地區安全。沙烏地更是揚言，與伊朗不存在對話空間。

如此冰凍三尺的關係，最近卻似乎顯露融冰跡象。8月初，在土耳其舉行的伊斯蘭合作峰會間隙，伊朗外長扎里夫和沙烏地外長朱拜爾互相握手。伊拉克方面稱，沙烏地還請伊拉克總理阿巴迪當中間人，幫助其修復與伊朗的關係；伊拉克總理阿巴迪、伊拉克內政部長阿拉吉已先後訪問沙烏地，阿拉吉還訪問了伊朗；以親伊朗、反美著稱的伊拉克什葉派宗教領袖薩德爾也意外訪問沙烏地，還與王儲一起喝茶，引起轟動。

不過，沙烏地的真實想法目前還難以捉摸。對於請伊拉克當「和事佬」，沙烏地已予否認，並強調堅決不會向伊朗妥協。如今，伊朗方面最先曝出外交互訪一事，沙烏地也同樣保持沉默。

兩國處境一順一逆

前駐伊朗大使華黎明認為，從雙方的態度來看，伊朗似乎更積極，沙烏地則比較強硬。對伊朗來說，它的頭號敵人是美國，並非沙烏地。伊朗不想激化與沙烏地的矛盾，相反還要穩住沙烏地，以便騰出手來處理伊美關係大局，畢竟對美關係才是重中之重。其實，從歷史來看，伊朗與沙烏地也並非完全水火不容。在伊朗伊斯蘭革命之前，伊朗和沙烏地是盟友，也都是美國的盟國，幫美國在中東看家護院。直到親美的伊朗國王巴列維政權被推翻，反美政權取而代之後，伊朗和沙烏地才逐步交惡，可以說美國在背後起到關鍵作用。

至於沙烏地是否真如伊拉克方面所言，想讓伊拉克做利雅得與德黑蘭之間的「和事佬」，還需打個問號。反過來分析，也不排除沙烏地試圖做伊拉克工作，將後者從伊朗為首的什葉派陣營中拉出來的可能。伊拉克似乎也給沙烏地傳遞了一種擺脫伊朗影響的信號。親伊朗的伊拉克什葉派宗教領袖薩德爾近期訪問沙烏地、阿聯酋、埃及三個阿拉伯國家，還公開發表對伊朗不滿的言論，從沙烏地訪問回國后還提出要撤銷伊朗為打擊伊拉克境內的IS建立的人民動員部隊，這些舉動都表明，對於伊朗在2003年伊戰之後向伊拉克政治、外交及軍事領域全面滲透，伊拉克並不認同和接受，也想與伊朗拉開距離。

此外，沙烏地目前動作頻頻也可能與其處境不利有關。在經濟上，國際油價下跌讓沙烏地經濟承受重壓；在內政上，沙烏地也在設法調整政局，此前還換了王儲。在外交上，沙烏地也陷入困境，介入葉門戰爭卻進退兩難，在卡達斷交危機中也未佔上風，所以沙烏地有嚴重的焦慮感，希望在外交上有所突破。小薩勒曼上位成為王儲后，或許具有治國理政的創新思維，也想外交政策有所調整。

在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研究員李偉建看來，伊朗與沙烏地若尋求和解，與國際形勢與地區環境的變化有關。眼下，兩個地區大國的境遇可謂一順一逆。

對伊朗而言，簽署核協議使其從邊緣孤立的境遇中走出來，打擊IS也擴大了德黑蘭在中東的影響力，所以，地區形勢對伊朗有利，伊朗希望鞏固、強化當下的有利局面，與沙烏地修復關係也是這一努力的一部分。

相比之下，沙烏地若向伊朗伸出「橄欖枝」更多是迫於無奈。一方面，沙烏地自身在經歷政治與經濟的轉型，但缺乏穩定的周邊和地區環境，導致轉型受阻；另一方面，外部可借力打壓伊朗的「槓桿」也不再堅固。美國總統川普雖然訪問了沙烏地，並對伊朗放狠話，但是事實證明，川普的心思還是在國內，還是「美國優先」，中東不是他的首要關切。同時，西方社會也不再像過去那樣跟著美國起鬨，一邊倒制裁伊朗。考慮到切身的經濟利益，歐洲與美國的意見已明顯分化。因此，在地緣政治博弈中，沙烏地不能再指望利用外部力量對抗伊朗。總之，便於製造對峙、衝突的外部形勢已淡化，沙烏地無處借力，需審時度勢，重新思考與伊朗關係。

若互訪真能重歸於好？

一個自認為遜尼派老大哥，一個自視為什葉派共主，沙烏地與伊朗兩個中東大國一直在「龍爭虎鬥」。若真能實現外交互訪，德黑蘭與利雅得又能走多遠？

華黎明表示，首次互訪的外交代表團級別應該不會太高，並非外長級。通過互訪，第一步是恢復外交關係，沙烏地要在伊朗重開使領館。對伊朗而言，也有現實考慮，復交可以便於伊朗人去麥加朝聖。邁出復交的第一步或許不難，但是，下一步若要繼續修復雙邊關係卻並非易事。因為有兩大政治障礙很難突破。首先是敘利亞問題。對於巴沙爾·阿薩德政權，伊朗與沙烏地仍會堅持各自立場，互不讓步。第二個是葉門問題。如果沙烏地能從葉門戰局中退出，伊朗也能停止對葉門胡塞武裝的支持，那麼尚有緩和希望。但是，出現這兩種情況的可能性都很小，伊朗不會輕易讓步，沙烏地若選擇退出將無地自容。所以，兩國關係難以真正緩和。

李偉建認為，如果伊朗與沙烏地實現外交互訪，確實意味著兩國關係出現解凍跡象，但是並不代表雙方就此盡釋前嫌，重歸於好。首先，鑒於教派之爭和地緣政治博弈，兩國業已形成一種競爭關係，短期內很難改變。而且一有風吹草動，很容易挑起潛藏的矛盾。第二，地區政治格局被中東變局破壞后，至今仍未定型。在新格局形成前，無論是伊朗還是沙烏地都在爭奪影響力和對己有利的籌碼，雙方關係仍將不斷磨合。

（欄目主編：楊立群；編輯郵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