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藝術丨肖全 鏡頭背後

「今日·肖全肖像」展覽現場

當我們談到肖全，三毛、楊麗萍等一眾名人肖像和《我們那一代》是繞不開的話題，那些用詩歌、電影、舞蹈、音樂來傳達對生命和世界的理解，獨立思考、帶著一些批判精神，影響了時代的人。肖全定格著那些個體生命的縮影，也投射出他對那個廣袤、豐富、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變化的時代的認知。那麼，今日的肖全在做什麼？今日的肖全又在記錄著怎樣的面孔？2017年4月22日，「今日·肖全肖像」在今日美術館開幕，隨著時間的推移，早已過不惑之年的肖全，已經倦怠一遍遍講述他和名人的故事與相遇。他跟隨著歲月的腳步緩步而行，默默地躲在鏡頭的背後，記錄著一代又一代的鮮活面孔。

攝影師 肖全

策展人、今日美術館館長 高鵬

藝術策展人 攝影收藏家 肖全展覽總策劃 江山

1993 年，肖全通過廣州法國駐廣州領事館的參贊，意外地獲得了做馬克•呂布助手的工作機會，從此開始了20多年師徒和朋友的關係。在馬克•呂布漫長的攝影生涯中，他頻繁遊走於亞洲、非洲和美洲等地，跨越大半個地球，縱橫半個多世紀，用相機記錄著領袖、平民、生活中那些細微美好有趣的日常，也拍攝貧困和暴力。深深的人文主義精神影響著肖全，他也同樣用相機記錄著世界與時代的面貌，古巴、尼泊爾、辛巴威；昆明、洪都、金川，肖全身體力行地讓「自己的圖片可以供養眾生，人們也朝著更幸福的生活邁進」。

「今日·肖全肖像」展覽現場

關於「今日·肖全肖像」，空藝術對話肖全

空藝術：為什麼要在今日美術館做這次展覽？想要表達什麼？

肖全：2012年聯合國一個公益的拍攝項目——《我們期望的未來－2032》找到了我。最後拍成的圖片被聯合國傳往所有成員國，那本畫冊也被時任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收藏。之後各種因緣來到我身邊。「今日·肖全肖像」算是這個項目的延續，展覽現場我也會為跟我有緣的朋友拍攝肖像，並且得到展映和贈送。

釋淳法（坐）昆明圓通寺住持 2015年10月 昆明

馬莎 歌手 2015年10月 昆明

空藝術：會不會有很多人聽聞你的大名，見面就提出讓你拍照？那些要求你都答應？

肖全：對，我都答應。有時外出遇到一些遊客，他們會請求幫忙拍照，但完全不知道我是誰，旁邊有認出的人驚呼「天啊，你知道這是誰在幫你們拍嗎？」我覺得這有什麼，很有趣啊。昨天開幕現場有個女生想和我合影，旁邊一個男生拍的有些黑，我就教他怎麼拍，最後直接上陣，她就很激動。「我終於見到真人啦」是我常聽到的一段話，這都是他們對我的愛，我特別感激。

金川 2016年

空藝術：讓你拍照的人中有沒有對作品不滿意的？

肖全：也有不滿意的，但極少。我在書里寫到過芒克，當時故意把芒克的愛女留在畫面中，意思是讓他的下一代也走進了「歷史」。芒克對這張照片很不喜歡，認為24mm的廣角鏡頭把他拍變了形，看起來腳離得鏡頭非常遠，近乎「歪曲事實」。

芒克 詩人 1993年9月 北京

空藝術：相對於那些名人，你怎樣定義普通人？

肖全：從1983年在杭州開始肖像攝影起我一直在拍普通人，後來到成都接觸到了這些藝術家，在鐘鳴與趙野等人編輯的《象罔》中看到美國詩人龐德的照片，覺得我也應該這樣做。所謂普通人或精英沒有什麼區別。川普在成為總統前後儼然是兩種人，兩張肖像也許只相隔三個月，依然梳著飛機頭，只是辦公地點發生變化，但他整個人就會因身份的變化而非常自信。總體來講所謂的普通人或藝術家沒什麼區別，可能只是藝術家或文學家與你的話題更接近一些，但你不可能永遠只談論一個話題，各行各業都會有使你感興趣的點。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帶娃的 2015年10月 昆明

愛狗的人 2015年10月 昆明

空藝術：攝影師是否隨時要處於緊繃的狀態，以期抓拍到精彩的瞬間？

肖全：是有這樣的一面，但也不完全。其實關鍵在於你是否能夠把心隨時打開，眼睛是否隨時都在觀察，心指揮著眼睛去觀察。如果心是關閉的，眼睛就會熟視無睹。很多人喜歡這張我在敘利亞拍攝的照片，兩個穿著袍子的少年在踢球，非常生動。毫無疑問其中有運氣的成分，每時每刻，世界各地都有精彩的畫面產生，如果沒有攝影師在場，那個瞬間就會轉瞬即逝。

敘利亞 兩個年輕人在一處古迹前的廣場上踢球 2008年

空藝術：在圖像泛濫的時代，經過歷史沉澱留下的作品如果離開背後的故事，是否會只剩下一張圖像而被人們淡忘？你覺得精英更能代表一個時代，還是普通人更能代表一個時代？

肖全：這個年代，圖片、藝術形式還是會有自己特殊的傳播渠道或呈現平台。功成名就的人掌握話語權，發聲即有權威性，但也會有籍籍無名的人憑藉令人印象深刻的作品脫穎而出。90年拍出三毛的照片前，也沒有那麼多人知道我是誰，看到不一樣的神采，大家很自然會去關心誰拍出了這樣的作品。問題是誰來拍，在什麼地方出現。

三毛 作家 1990年9月 成都

我常講德國攝影師奧古斯特·桑德是人類肖像攝影的宗師，他拍的全是普通人，1914年三個紳士打扮的無名年輕鄉下人拄著拐杖，那些上個世紀初日耳曼民族史詩般的肖像作品，那些人物的光芒至今照耀著世界，也永遠照亮著我，成為桑德一樣的攝影師，這個秘密一直藏在我心裡，讓我早早地悟到了什麼才是最好的肖像攝影。

奧古斯特·桑德1914

當然，我們也記住了尤素福·卡什在二戰時拍攝的丘吉爾，後者對卡什說：「你制服了一頭怒吼的獅子！」我們還記住了馬丁·路德·金以及斯諾在延安時期為毛澤東拍攝的帶補丁八角帽的肖像，還有卡帕的戰地攝影等等。那些著名的攝影師既拍了很多名人，也拍了很多普通人，但能讓我們印象深刻的恰恰是那些普通人。馬克·呂布最為人稱道的作品只是埃菲爾鐵塔上的油漆工，顯然並不是只有精英才能傳世。攝影的精髓，就是理解和最大程度地給予拍攝對象足夠的尊嚴。

尤素福·卡什 丘吉爾像

馬克·呂布 巴黎，埃菲爾鐵塔上的油漆工（1953）

空藝術：跟隨瑪格南圖片社攝影大師馬克·呂布在工作超過二十年，你覺得外國人的視角與人有什麼不同？

肖全：馬克·呂布曾是馬格南圖片社歐洲部的主席，93-96年，他聽聞鄧小平在南海畫了一個圈，很感興趣，連續四年來到，我覺得那批人的新聞嗅覺是非常敏感的。人對自己熟悉的東西很容易不在乎，反應在攝影上就會對一些事物視而不見。馬克·呂布拍照常常不去和對象交涉，但有一次和我在深圳的一家餐廳吃飯，看到一對夫妻，男的拿著大哥大打電話，女的則在打掌上電子遊戲機，那是他唯一一次讓我上前告訴對方他想拍照。對我而言，那種情景很平常，因此我並沒有拍照，現在看來不失為一種遺憾。

空藝術：當你以異國人的身份遊歷他國時是否更加理解馬克·呂布？

肖全：確實，當文化背景、生活習慣不同時，看到不一樣的建築、飲食，視覺、聽覺、味覺一切都陌生時，你會對一切充滿好奇和新鮮感。我去辛巴威時，那裡通貨膨脹很厲害，作為攝影師是很想拍下人們在銀行門口排長隊的情景，但帶路的人很不願意將這種窘況泄露出去。我現在還存了一些面額巨大的辛巴威貨幣，甚至開玩笑說我早就是億萬富翁了。

辛巴威 大石頭城快樂的母親 2008年9月

空藝術：你很熟悉自己的那一代，對現在的年輕一代怎麼看？

肖全：我覺得沒有什麼區別。從客觀大環境來看，我們那一代出生在毛澤東時代，成長於鄧小平時代，文革結束我們只是高中生，大家的群體記憶是周遭一直在動蕩變化，衣著和藝術形式的管控時緊時松，我們也習慣了「以階級鬥爭為綱」，直到後來才開始慢慢恢復元氣。

楊玉蓉 模特 2015年10月 昆明

對普通大眾來說，無論什麼環境，都是要生活。現在這代人雖然處於不同的歷史背景中，但只能預設推斷他們與前輩的不同，實際情況下會怎麼樣，誰也不知道，在我看來，年輕人都是一樣的，境遇大多由時代造就，但每個人都會對自己有一個確認，大家不是在井裡生活，總會與外界進行比較，確認自己的位置，重要的是要自己做決定下判斷。

馬力 書店老闆 2015年10月 昆明

空藝術：你會用手機拍照嗎？感覺與照相機有什麼不同？用相機拍攝的照片會後期處理嗎？

肖全：當然，經常。手機最大的優點是隱蔽性強，當你用手機拍照時，被拍攝對象也會有防備心，但沒有面對相機那麼強烈。我會使用數碼相機拍攝，但從不修片，我覺得好的照片不是靠後期修出來的，沒有初始的震撼力，再精緻也沒意思。

金川 梨花仙子

空藝術：在今日的第一期照片已經出來，依據什麼挑選的模特？有什麼不一樣的感受或趣事可以分享？

肖全：我會很快速地瀏覽徵集到的自拍，幾乎是直覺性地選擇。對我來講，給人拍照是習慣。那些模特則充滿期待，想讓我幫他們拍照，又怕自己表現不好，非常緊張。但我有經驗，知道怎樣與他們靠近，打消緊張的情緒，所以漸入佳境，最後坐在地上送他們明信片。有個女生過來說，老師，我早就知道你，因為我很喜歡三毛。邊說著，眼淚就在打轉。我說，丫頭，別這樣，我送你三毛的明信片。她聽完更激動了。總之，跟他們打交道很有意思。

宛妲 湄公山莊（家）2016年

今日·肖全肖像」

展覽時間：2017年04月22日—06月13日

展覽地點：今日美術館一號廳二層

門票價格：免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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