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亭湖畔的愛情故事

【編者按】靜謐的陶然亭湖心亭北麓，在一片青松林的掩映中，有一座高石墓。合葬之墓埋著一段凄美的愛情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革命志士高君宇和文學才女石評梅。廬隱著名的小說《象牙戒指》便是以他們的故事為原型創作的。新成立后，周總理和鄧穎超曾幾度前往陶然亭悼念這對革命情侶。

說起陶然亭的由來，追溯起來要到清代，康熙年間水布郎江藻建亭取白香山「更待菊黃家釀熟，與君一醉一陶然」的詩句為亭名。欣樂之意於其上，名字取得雅緻，景緻也不錯，竟吸引得無數文人騷客來此，此亭也因此位列四大名亭之一。

也就是在這裡代代流傳一個故事，他們生未成婚、死後並葬，演繹了一曲五四運動時期的化蝶故事，凄美又悲涼。

來陶然亭，拜訪高石之墓是必行的。走進園子，林木蔥蘢，花草繁盛，廊腰縵回，檐牙高啄，頗有江南園林的風韻。未走片刻，就見到了那座著名的高石之墓，依山而建傍水為鄰，漢白玉的兩幢墓碑並排而立，松柏相覆蓋，隱逸而淡遠。在清代陶然亭素有「周侯藉卉之所，右軍修禊之地」之稱。

高君宇烈士墓

據聞，石評梅在高君宇去世后，手刻他的自評於墓碑之上，便是那句著名的，「我是寶劍，我是火花。我願生如閃電之耀亮，我願死如彗星之迅忽。」她說：君宇! 我無力挽住你迅忽如彗星之生命，我只有把剩下的淚流到你的墳頭，直到我不能來看你的時候。

高君宇的自評

石評梅與高君宇相識于山西同鄉的聚會上。聚會的起因源於一場改變近代史的運動，他們因五四運動相識，是同鄉的緣故，又有著共同理想，在聚會結束后，石評梅和高君宇並未離去，又是一番秉燭夜談，他的愛國熱忱、她的清麗典雅，出於共同國運的擔憂，促使他們靠得越來越近。

只是那時，石評梅已有了愛慕的人，那個人名為吳天放，是一個報社的記者，也是這個人間接地促成了高與石愛情的悲劇。

然而，吳天放並不是單身，他在老家已有妻子，並育有孩子。這個消息對於石評梅來講，無異于晴天霹靂，她決然斬斷了和吳天放的過往，隨著這段愛情的終結，石評梅的性格也為之大變，寫給高君宇的信件，也由飛揚疏闊轉入哀愁別緒，高君宇覺察出了石評梅的異常，進一步追問下，石評梅道出了事情的本末，高君宇氣憤之餘，不禁欣喜，他對石評梅本就存有愛慕之心，奈何佳人已有所屬，如今卻大大不同了，他沒了思想包袱，終於可以大方地追求心愛的女人了。

民國四大才女之一石評梅

他邀她到陶然亭去聽關於工人運動和婦女解放的演講，漫步在陶然亭蒼翠的松柏間，他告訴她，他希望幫她走出失戀的陰影，人的一生還有好多事情去做，把眼界放開，別把愛拘泥於一場失敗的感情中。

愛若真那麼容易放手，古今中外也就不會有那麼多被情所困為愛而死的事情了，這一次的失戀，對石評梅的打擊很大，愛一個人很容易，忘記一個人卻很難，她的心很小，沒那麼快可以重新接納一個人。高君宇給了她完全的尊重，他願意等她，只是他沒有想到，這一等就是一生。

石評梅拒絕高君宇之後，她並未從矛盾和痛苦之中解脫出來。對於吳天放她還有淡淡的執念，在愛情上，得到要比從未得到更難放手，所以她可以不拖泥帶水地拒絕高君宇，卻始終狠不下心來忘記吳天放。

曾任共產黨中央委員的高君宇

可是對於一直對她呵護備至的高君宇，她又如何能真的硬下心腸?出門望向西山，她彷彿親見了高君宇的失望和受傷的模樣，內心被歉疚、不安和自責反覆鬧騰。本就帶著心事的石評梅，又得知了童年好友吟梅因愛情不幸，染病身亡的消息。這封家書不僅沒有緩解石評梅苦悶的內心，反倒雪上加霜，石評梅在這雙重的打擊下，沒過多久便病倒了。

八個月後，石評梅收到了高君宇的來信，在信里高君宇告訴她，他這次徹底地解決了年少時遺留下來的包辦婚姻問題，作為好友石評梅當然為高君宇感到高興，可她又怎會不知道，高君宇不惜暴露身份，也要回到南方解決這個問題的真正心思，可是她又能回應他什麼?她不敢去愛，在和吳天放分手之後，她便決定奉行獨身主義了，面對高君宇的一直相隨，她不是沒動心過，也許是心裡還對吳天放念念不忘，也許是所謂的人言可畏吧。

最後，石評梅還是委婉地拒絕了高君宇的好意，她是這樣寫的：我可以做你唯一的知己，做以事業為伴共度此生的同志。讓我們保持「冰雪友誼」吧，去建築一個富麗輝煌的生命!

高君宇與石評梅的雕像

身在廣州的高君宇在平息商團叛亂的鬥爭后，上街買了兩枚潔白的象牙戒指，他將大的那個給自己戴上，小的那個連同信箋一起寄給了石評梅。他在信中問她：「愛戀中的人，常把黃金或鑽石的戒指套在彼此的手上以求兩情不渝，我們也用這潔白堅固的象牙戒指來紀念我們的冰雪友誼吧 ! 或者，我們的生命亦正如這象牙戒指一般，慘白如枯骨?」

離開北平很久的高君宇，終於從南方回來了，可惜他卻不能第一時間去看他心心念念的石評梅，他因為舊疾複發住進了德國醫院(今北京醫院)。

那天石評梅趕來醫院看他，高君宇一眼便瞧見她手上的象牙戒指，身上的傷不疼了，只要有她在，一切都會好的，後來這兩枚象牙戒指便再也沒有離開他們的手上。

過了幾月，高君宇康復出院，石評梅陪著高君宇在陶然亭散心，他想這世間沒有一對像他們這般，不似情侶卻做著情侶之間應做的事。他看著陶然亭的美景，心裡沒來由地傷感，他對她說：「評梅，你看北京這塊地方，全被軍閥權貴們糟蹋得烏煙瘴氣、骯髒不堪，只有陶然亭這塊荒僻地還算乾淨了 ! 以後，如果我死，你就把我葬在這兒吧 ! 我知道，我是生也孤零、死也孤零。」

這是高君宇第一次表述要將自己葬在陶然亭的心愿，石評梅心裡也一陣悲涼，眼裡也滾下淚來。沒過多久，高君宇便不顧「靜養半年」的醫囑，再次南下，待到歸來后又得了急性盲腸炎，又被送到了醫院，只三天工夫就瘦成了一把枯骨。

1925年3月5日凌晨兩點，夜寂無聲，高君宇終於掙扎著死在病床上。留下了他未完成的事業，未完成的愛情。

而就在高君宇彌留的時候，石評梅卻在夢見高君宇來向她告別，她作為進步青年自是不信的，焦灼的心情使她急切地想去醫院看高君宇，她要告訴他，她錯了，不再堅持什麼獨身的主張，也不要什麼冰雪的友誼，只要他的病好，她什麼都答應他——可是，她遲來的懺悔，如今已再沒有任何的意義，向她表述愛意的人，早已離她遠去。

三年後，民國才女石評梅，去到了一個有他的世界，根據石評梅的遺願，她被葬在高君宇的墓旁，既然生不能成宗室親，但求死為同穴鬼……

本文摘自《情書里的民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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