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友問：衡水中學和人大附中誰的教育發展模式好？

不久前，有一位網友給我提了這樣一個問題：作為教育行業的從業者，您怎樣看待河北省衡水中學和人民大學附屬中學兩種不同的教育發展模式？應該借鑒哪一種更好？或者說怎樣發揮自身的特點？

他提出的問題，是不是蘊含著衡水中學與人大附中發展模式相對立的意思？在我看來，這兩所學校有共同的特點，都是發展得很快、優秀生源很多、學生的學業成績很優異的學校。我還認為，這兩所學校其實沒有什麼不同。

我們學校有「宋朝花石綱」遺物，其中兩塊太湖石很著名，一塊叫瑞雲峰，還有一塊叫鷹石。前一塊很多人都喜歡，后一塊知道的人並不多。楊絳先生生前寫文章，似乎幾次提到母校的這兩塊石頭。鷹石佇立於西花園樹木叢中，真像一隻老鷹，活靈活現，面向瑞雲峰，似乎在等待著什麼。鷹背羽毛清晰可辨，大有時刻準備著振翅飛翔的樣子。

我日日走過、路過，只知道它叫鷹石。直到有一天，一位老師告訴我，西花園裡還有一塊「美女石」。於是我們前去觀賞。眼前，確實端坐著一位「美女」——端莊而嫵媚，端坐於樹林叢中，微微低手，雙手合十，朝著瑞雲峰，分明是菩薩坐像，越看越像，分毫不差。朝暉夕陰下，「菩薩」慈眉善目——真讓人驚訝——這塊菩薩石就是那塊鷹石。從西朝東看，是鷹石；從東朝西看，就是菩薩石。方向、角度不同，景象竟是如此不同。

那天，我這樣回答網友：「這兩所學校都是引人矚目的學校，是不是代表著兩種不同的模式，我不能肯定。假如是兩種模式，有爭議，這是正常的。這類學校的存在，自有存在的理由，正如原始森林裡會有各種不同的樹種。這兩棵樹有旺盛的生命力，長得高大挺拔。不過，周邊的其他樹，生存困難，也是事實。我認可這樣的樹存在，但是我不會為它寫詩。」我不知道回答得是不是切題，有沒有一點點顧左右而言他，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是我的真實想法、真實態度。

面對事物，一方面，我們的評論旗幟鮮明、襟懷坦白；另一方面，我們還需要有寬容的態度。世界上沒有絕對的事物，對學校辦學模式的評判也是如此。

評判一件事情，不能僅從自身立場，還要把它放到更大的背景中去審視。一所學校，從它自身來說，發展了、壯大了，如一棵樹一樣，高聳入雲，蔽雲遮日。可是，由於它的存在，原有的生態被打破了，甚至惡化了——大樹底下往往連草都不生。這類案例還少嗎？

面對鷹石，我寫了一首詩《西花園鷹石》：適宜於此/棲息於此是為了等候一個契機/我多次來看望你/希望你從站立飛起/可是歲月總是讓人噓唏不已//過多的疑慮總會顧此失彼/到頭來蒼老容顏蹣跚了步履/一生都在原地

我又站到了東面，面對菩薩石，寫了一首《西花園菩薩石》：怎麼看你才是真實的你/我與你相處這麼久/才發現你/從東看你竟是菩薩//原來我只知道你是鷹/暫時於此小憩/而今你端坐晨光里/低首、許願、別樣//你只是你/無論別人怎麼說你/解讀你/你還是原來的你

我為西花園的石頭寫詩，是有所選擇的，比如瑞雲峰、鷹石（菩薩石）。周邊還有眾多的石頭，它們是園子的一部分，缺少了它們也不成園子，但我沒有為它們寫詩。正如我不會為那些超級大校、強校寫讚美文字，因為從某一個角度欣賞是風景，換從另一個角度看過去卻是「煞風景」。

原載：《教育時報》

作者：柳袁照（江蘇省蘇州市第十中學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