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及人：我在紐約切身感受到的特朗普

我在紐約市擔任規劃局局長期間，曾跟川普打過交道。他是一個很聰明的商人，很懂得施以小利、讓人高興的道理，譬如他給你買咖啡、買甜甜圈，這不違法，你又很高興。他那麼富有，又是大老闆，但接人待物卻給人很親切的感覺，沒什麼架子，當然這和美國的整體文化也有關，講究平等。

記得當時有一個修建紐約中央公園滑冰場的項目，川普覺得政府效率太低，就「主動請纓」。他是一個很注重效率且獎懲分明的人，如果員工做得好，馬上就會給你打賞;如果有人鬧事，他就親自去談，直截了當地問你想得到什麼，我能為你解決什麼，能解決就解決。在他這種商人眼中，效率高於一切，對企業來說就等於利潤。

川普這個人平時就和大家在電視上看到那樣，完全是有錢人的生活方式：吃得好，住得好，辦公室用黃金打造，連襯衫紐扣都價值不菲，出門用加長禮車，隨身帶保鏢、秘書，排場很大，這是典型的美國社會上流階層的生活方式。但同時他也願意做慈善，支持失業救濟、養老救濟等等，有較強的社會責任感。可以看出，川普是發自內心想把美國發展好，只不過他選擇的方式是否恰當，仍然值得討論。

川普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紐約人。他在皇後區長大，該區有個顯著特點，就是族裔很多，中產階級占多數，不太富有。我也是在皇後區長大的——或者毫不誇張地說，是「打大的」，和白人、黑人等其他族裔的人打架。在這種環境里，幾乎每個人從小面對的就是赤裸裸的叢林法則。

成長環境造就個人性格，紐約人的性格因此很直接，想到什麼說什麼，不會去繞彎子。譬如你給一位先生遞支煙，如果是紐約人，他不會說「哦，我喉嚨不舒服，所以還是不抽了」，而是直接就告訴你「我不想抽煙」。西岸的加州人就比較間接、委婉。紐約人還有個特點——走路全美最快，足見其生活節奏，美國南方城市就慢些 。有人說，全世界走路最快的兩個城市就是紐約和香港。從這個角度來看，美國和一樣，不同地域的人性格會有所不同。

在這種環境中成長的川普是一個主見非常強的人，而且不太輕易信任別人。川普經歷過3次婚姻，4次資產重組。當選總統后，他把自己的女兒選為白宮顧問，因為她是他一手帶大的，最值得信賴。作為一名70多歲的老人，川普的精力相當旺盛，不害怕爭議，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他覺得媒體做得不好，就和媒體吵架。譬如，川普認為發動伊拉克戰爭、利比亞戰爭是美國曾經做出的錯誤決定，而美國主流媒體在報道中也跟著說薩達姆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所以他認為美國媒體曾一度報道假新聞。再比如，川普認為美國本身是白種人創立的國家，是一個基督教國家，但現在美國社會的主流聲音反而被淹沒，到處都充斥著同性戀合法、包容其他種族的聲音，那他就看不慣，而且會直接說出來。

面對這樣一個很「特別的」美國總統，我們應用特別的方式去跟他打交道。首先是「虛實結合」。既不能太漏底牌，讓他摸清底線，但也不能完全不漏，因為像美國這樣的強權、霸權，若覺得你沒力量，可能就會欺負你。第二，人現在不需要學會用西方思維去思考問題，美國有一批懂得思維模式的人，他們對我們很了解，我們也同樣要培養一批非常熟悉美國思維的智囊團，從而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第三，跟川普這種商人，千萬不要以為建立友誼是長久有效的辦法，因為實力對比才是根本，你有實力他才會與你交好，商人尤其「重利輕別離」。第四，學會正視與美國在很多方面存在的差異，既不要過度美化對方的優點，也不要過分放大對方的缺陷，以平常心對待。(作者是紐約市規劃局前局長、美國龍安集團總裁，本文由張怡然採訪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