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啟動「脫歐」能否驅散不確定迷霧

英國首相特雷莎·梅將於下周三(29日)致信歐盟，宣布正式啟動《里斯本條約》第50條，開始「脫歐」程序。屆時，英國將有兩年時間完成「脫歐」談判。隨著英國「脫歐」逐步進入談判程序，外界期待有關英國和歐盟經貿投資關係、經濟走勢，以及歐盟未來改革方向等問題的不確定性能夠逐步化解。

「脫歐」即將起跑

英國去年6月舉行全民公投，以52%的支持率確定「脫離」歐盟。歷時九個月之後，英國政府終於準備好正式啟動「脫歐」。

英國首相特雷莎·梅的發言人20日說，梅將於本月29日致信歐盟，宣布正式啟動《里斯本條約》第50條，開始「脫歐」程序。屆時，英國將有兩年時間與歐盟完成「脫歐」談判。

梅的發言人表示，梅將致信其他27個歐盟成員國，告知他們英國正式啟動「脫歐」程序的決定，並期待儘早開始同歐盟談判。這名發言人表示，英國駐歐盟大使已於20日早些時候將這一決定告知歐洲理事會主席唐納德·圖斯克。梅將於29日正式致信歐盟，並在英國議會就此發表演說。

按照程序，英國正式宣布啟動《里斯本條約》第50條后，歐盟委員會將在兩天內予以初步答覆。不過，正式談判預計仍需要至少數周時間。歐洲理事會主席圖斯克21日宣布，除英國之外的歐盟27國領導人將在4月29日舉行特別峰會，會上將通過關於英國「脫歐」的指導方針。歐盟委員會和負責內部市場與服務的歐盟委員米歇爾·巴尼耶就可以著手與英國「脫歐」事務大臣戴維·戴維斯安排談判。

今年12月底前，歐盟希望就英國「脫歐」達成基本「撤出協議」，對英國需向歐盟支付多少「分手費」、如何安置英國和歐盟僑民、如何處理未解決的歐盟相關法律訴訟，以及新的邊境條例等給出明確答案。然後，巴尼耶希望能在2018年10月前完成「撤出協議」最終版，以便歐洲議會和歐洲理事會在2019年3月前批准該協議。而梅希望在2018年與歐盟達成全面自由貿易協定。

實際上，外界一直期待英國與歐盟能夠早日啟動「脫歐」，消除有關雙方關係的一系列不確定性。戴維斯發表聲明說，英國民眾作出「歷史性決定」脫離歐盟，「下周三，政府將執行這一決定，啟動《里斯本條約》第50條正式開啟這一進程」。巴尼耶和歐盟委員會主席讓—克洛德·容克方面均表示，已做好談判準備。圖斯克表示，歐盟進行英國「脫歐」談判的主要優先事項，是為所有將受到英國「脫歐」負面影響的公民、公司和成員國，以及歐盟的合作夥伴和朋友，創造儘可能多的確定性和清晰度。

談判複雜艱難

22日倫敦發生自2005年以來遭遇的最慘重的襲擊事件，造成包括1名警察和1名恐怖分子在內的至少5人死亡，約40人受傷。這發生在英國即將正式啟動「脫歐」程序的前幾天，並不是一個好兆頭。「脫歐」談判即將展開，英國正努力消除各種不確定性，但是不安情緒也在以多種方式滋生。

對於如何開始進行談判，也許英國和歐盟心裡都沒譜，畢竟退出歐盟的事情史無前例。英國列格坦研究所高級研究員、「脫歐」陣營官方拉票組織「為脫歐投票」原首席執行官馬修·艾略特表示，英歐雙方預計將用半年時間來確定如何談判，真正的談判要等到2017年法德兩國選舉結束后才會開始，而選舉結果也會影響英歐談判。

自1月梅闡明其「硬脫歐」的談判立場以來，一些政商界人士擔心，此舉可能帶來經濟大幅下滑等負面影響。在英國，對於「脫歐」立場的確立和公布，英國政府慎之又慎，唯恐先透露了底牌。在各方的不斷催促下，梅1月份向外界闡明其談判立場，即英國會捍衛自由流動政策，退出歐盟單一市場。這意味著英國和歐盟可能需要重建貿易和投資等關係，影響巨大。

擔憂情緒令英國內部出現不團結的聲音。英國議會上院之前兩次要求對 「脫歐」法案進行修改，要求政府在「脫歐」法案中加入「保障在英居留歐盟公民權利」的修正案，還希望在只有得到議會允許的情況下，英國才能在未能與歐盟達成任何協議的情況下「脫歐」，否則政府就應繼續談判，直至達成議會同意的協議。但最終這些修正案均未能通過。

英國議會上議院之所以提出這樣的建議，也是出於對「脫歐」出現種種可能嚴重後果的擔憂。英國政府曾表示，議會將有權對政府與歐盟達成的「脫歐」協議進行表決，如果議會最終否決該協議，英國將在未能與歐盟達成任何協議的情況下「脫歐」。有分析人士表示，如果英國在未能與歐盟達成任何協議，特別是貿易協議的情況下就「脫歐」，英歐貿易就只能遵從世界貿易組織的相關規定進行，而無法進一步削減貿易壁壘，這將給英歐貿易造成巨大衝擊。

此外，英國「脫歐」談判還未開始，國內卻出現新的分裂跡象。蘇格蘭近期頻頻表示希望再次舉行脫離英國的公投。蘇格蘭政府首席大臣妮古拉·斯特金13日在愛丁堡對媒體表示，她希望蘇格蘭在2018年秋季至2019年春季期間就是否尋求獨立再次舉行公投。斯特金說，蘇格蘭正站在「非常重要的十字路口前」，亟須就是否跟隨英國「硬脫歐」，或成為獨立國家以尋求留在歐洲共同市場作出抉擇。

梅16日明確拒絕了斯特金提出的這一要求。梅表示，如果現在舉行蘇格蘭獨立公投，將會使英國在「脫歐」談判中難以達成有利的協議。這對蘇格蘭人民也不公平，因為他們在不了解未來與歐盟能達成何種夥伴關係或者獨立后的蘇格蘭何去何從的時候，就被要求作出這個關鍵的決定。特雷莎·梅表示，蘇格蘭應該和英國的其他地方一起努力，為蘇格蘭和整個英國爭取最有利的「脫歐」協議。

蘇格蘭曾在2014年9月舉行過獨立公投，當時約有55%的選民不支持蘇格蘭獨立。在去年6月底的「脫歐」公投中，大部分的蘇格蘭選民支持留在歐盟。目前不同民調對蘇格蘭民眾獨立意願的結果不一，顯示出蘇格蘭會否獨立難以預測。

再看英國與歐盟之間，如果英國「硬脫歐」立場拉開歐盟與英國經貿和投資關係洗牌的序幕， 「脫歐」談判料將複雜而艱難，一些分析人士甚至預計，英國的「脫歐」談判或許不能在兩年內真正完成。按照英方現階段的時間表，開啟「脫歐」程序后，英國政府最遲於2018年秋季與歐盟擬定脫歐草案，2019年4月完成脫歐。按照歐盟法律，如需延長談判，必須得到歐盟所有成員國一致同意。

英國和歐盟之間已經開始瀰漫著濃厚的火藥味。此前歐盟委員會主席容克曾放出狠話，警告英國將為「脫歐」支付「昂貴」賬單，且未來有關各方在英歐關係結構上需要多年才能達成共識。法國總理貝爾納·卡澤納夫之前也說，英國必須先同歐盟談妥「分手條件」，才能開始新的貿易協議談判，並且英國最終不可能享受比歐盟成員國更優厚的條件。

有媒體報道稱，歐盟要求英方在未來6年內支付600億歐元(約合632.7億美元)，用以分擔其加入歐盟時認可的各種計劃和項目的費用。歐盟國家領導人2013年下半年達成為期7年的歐盟預算協議，2020年到期。

但對於這筆巨額「分手費」，英國並不買賬，上院發布報告稱，英國沒有法律義務向歐盟支付「分手費」，可以不花一分錢就脫歐，歐盟「沒有可能」拿到錢。但是報告同時認為，為了與歐盟搞好關係、達成今後進入歐盟市場的協議，英國政府可以繼續支付已經承諾的預算份額。

歐洲議會預算控制委員會主席英格博格·格拉斯爾說，她對英國上院的這份報告感到驚訝，報告做出的結論「非常令人失望」，如同「把一把刀放在桌子上」。「歐盟覺得，我們必須來一場正規的離婚，分清錢歸誰，孩子歸誰，貓和狗歸誰，」她告訴《獨立報》，「可是，對英國人而言，他們似乎像退出一個高爾夫俱樂部(那樣輕鬆)。」

雖然嘴上不說，英國已經暗暗在設想各種艱難的情形。英國議會下院外交特別委員會早些時候警告說，「脫歐」談判的複雜性以及緊迫的兩年時間限制可能會導致談判破裂，從而給英國商業帶來毀滅性影響。如果英國政府不對此有所準備的話，將是嚴重失職。英國「脫歐」事務大臣戴維·戴維斯12日在接受英國廣播公司(BBC)專訪時表示，儘管「脫歐」談判破裂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英國政府對於無法與歐盟就「脫歐」達成協議已準備應急方案。

經濟戰戰兢兢

英國公投「脫歐」之後，談及影響人們說的最多的就是「不確定性」，並戲言「唯一確定的就是不確定性」。雖然目前英國經濟走勢好於預期，但是不少分析均認為，隨著「脫歐」事宜不斷推進，進入關鍵階段，其對經濟的負面影響將進一步顯現。

英國財政大臣菲利普·哈蒙德認為，在公投后的最初階段，英國經濟會表現出一定的彈性，但未來幾年，英國經濟可能感受到「脫歐」帶來的影響。他還說，英國「沒有自滿餘地」，因為財政赤字依然處於高位，勞動生產率依然較低。英國央行近期雖然改變了公投后經濟增長前景或將受損的論調，但央行行長卡尼上個月仍然表示，「脫歐」將拖累英國經濟，這個進程才剛剛開始。

英國全國經濟與社會研究所最新研究報告預測，受「脫歐」影響，英國今明兩年經濟增速可能分別為1.7%和1.9%，均低於2016年2%左右的增速。英國預算責任辦公室也預測，今年英國經濟增速為2%，高於此前預測的1.4%；不過，由於「脫歐」談判對商業信心有負面影響，報告預測2018年、2019年、2020年英國經濟增速將分別放緩至1.6%、1.7%和1.9%，2021年才有望回升至2%。

為了降低「脫歐」對經濟帶來的負面影響，哈蒙德8日公布「脫歐」公投后首份預算報告，對英國經濟基本面給予肯定，同時計劃加大關鍵領域投入，並向一些企業提供資金支持。比如，政府將投入6.9億英鎊解決城市交通擁堵，投入2.7億英鎊開發人工智慧等突破性技術，向受稅收增加影響的公司再提供4.35億英鎊。

但哈蒙德公布預算案后，英國銀行業驚訝地發現它們至2022年的六年內將比之前的預算多交21億英鎊的稅收，原因是政府計劃對銀行業多徵稅以抵消救助金融業的虧損。預算責任辦公室表示，政府在金融危機期間拯救銀行的資金目前仍然虧損235億英鎊，因此要增加稅收。

英國金融業正對「脫歐」可能為其帶來的巨大負面影響憂心忡忡，這一發現令其心理陰影面積大增。要知道，銀行此刻正試圖努力呼籲減稅，以使倫敦更具吸引力，從而減輕脫歐對金融業的負面影響，但稅收卻不減反增。摩根大通、滙豐銀行等公司警告，數千個工作崗位可能離開倫敦，這取決於英國與歐盟的談判結果。雖然現在說有多少工作將遷走還為時尚早，但他們呼籲英國政府保護提供最多稅收的金融業。根據倫敦金融城公司和普華永道最近聯合公布的一份報告，2015/16財政年度，整個英國金融行業的年度稅收貢獻上升了7.4%，達到創紀錄的714億英鎊。

英國四大銀行最新公布的2016年全年業績顯示，其中三家盈利，一家虧損，且均遜於預期。幾大銀行的報告都提到，「脫歐」可能導致的經濟放緩將對英國銀行的業績產生影響。業務97%集中在英國國內的萊斯銀行首席執行官安東尼奧·霍爾塔-奧索里奧警告，該銀行的業績與英國經濟息息相關，「『脫歐』的決定意味著英國與歐洲未來的關係尚不明朗，經濟前景具有不確定性。」

一些分析指出，如果英國的「硬脫歐」立場導致英國和歐盟重談貿易和投資關係，受到嚴重影響的將不僅僅是金融業，包括製造業在內的一些關鍵領域也會被波及。

英國經濟目前還面臨著來自高通脹水平的威脅。自去年6月底英國公投「脫歐」以來，英鎊持續承壓走低，推升通脹進入上升通道，令英國經濟增長前景更加難測，外界對於通脹上升的擔憂不斷增加。

英國國家統計局21日數據顯示，今年2月英國消費價格同比上漲2.3%，是2013年9月以來最高水平，三年來首次超過英國中央銀行確定的2%的通脹目標。英國國家統計局表示，食品和燃料價格上漲是導致通脹率達到近三年半新高的主要因素。去年6月英國「脫歐」公投后，英鎊連續大幅貶值，進口商品價格上漲，進而導致整體物價上漲。

哈蒙德月初提交的預算報告預計，2017年英國通脹率將升至2.4%，且今後幾年都將保持在2%之上，高於英國央行2%的通脹目標。英國央行行長卡尼也表示，今年英國通脹率將達到2%，明年將達到2.8%的峰值，通脹率上升完全是由「脫歐」導致的英鎊貶值造成的。

英國央行此前表示，為保護就業，可以容忍未來幾個月內通脹率超過目標。一些分析認為，通脹率攀升可能加劇央行一些官員對基準利率處於歷史低位的不安，但是由於英國面臨「脫歐」的不確定性衝擊，短期內利率可能仍會保持不變。本月6日，英國央行仍傾向於留存火力應對「脫歐」可能帶來的負面衝擊，將利率維持在0.25%的超低水平，並繼續維持4350億英鎊的政府債券購買和100億英鎊的公司債券購買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