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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道:一本書毀掉你的歷史三觀

什麼才是資本主義?

當我們在追溯為什麼現代西方世界會在那麼長的時段里成為世界中心,而其他國家都顯得像是後進國家,其他地區好像很多地方都要淪為歐洲人的殖民地的時候,我們很容易就會從一個問題著手,那就是他們發展了資本主義,這一點無論是左派右派想法都很接近。

但是什麼叫作資本主義呢?這就是個大問題了。

當我們大家都在談資本主義的時候,你會發現,尤其不要管理論,不要管理論模型,你從歷史上來考察的話,你很難確定什麼叫資本主義

為什麼呢?你怎麼定今年這一年、這件事就是資本主義誕生的時刻了,你如何去確定這一點呢?很難講的。

比如說,是不是因為有銀行就叫資本主義呢?是不是有了市場就叫資本主義呢?是不是有了證券就叫資本主義呢?還是有了背書、信用等等這些東西才叫有了資本主義呢?

如果你認為剛才那些元素都是歷史上曾經現實存在過的資本主義的特徵的話,那麼我可以告訴你,這些東西不是歐洲人的專利。

早在歐洲興起之前,亞洲大陸各處都有這些東西。你不要瞧不起過去的銀號,這些銀號真的就跟現在的銀行已經非常相似了。

我今天要談這些問題,是因為我要繼續介紹這本書——《白銀資本》,這本書1999年的時候,拿過當年的世界史圖書獎的首獎。

大家非常重視,認為它是一本好書,然而這也是一本引起很多爭論甚至非議的書,尤其是當它被翻譯成中文、來到之後。

亞洲才是世界的核心

為什麼呢?是這樣的,因為它的作者、知名的社會學者——貢德·弗蘭克有一個很驚人的判斷:他認為,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裡面,至少從1400年以後,這個世界真正的經濟核心是在亞洲

而亞洲這片地方裡面,重要的兩大經濟區塊一個就是印度,另外一個更加重要的就是。

我們這片地方所有的貿易都是圍繞著跟印度在打轉,當然中間別的地方,比如說波斯跟奧斯曼帝國也都相當的重要,甚至能夠把非洲也拉扯進來。

而歐洲人是想盡辦法要擠進這個貿易體系里,因為他們知道只有進得了這個體系裡面他才能分一杯羹、才能掙錢、才能夠發達。

過去歐洲是沒有什麼好東西能夠使得它有資格加入進來,直到它發現了美洲新大陸,開始有了銀子之後。

有了銀子就能夠拿銀子來買東西了,而銀子恰恰就是一直以來最需要的一種東西。這既是一種產品,也是一種貨幣。

一千零一夜拍攝現場

自從那時候開始,歐洲人就搭上了一輛由亞洲人,特別是人開駛的經濟快車,但是他從來只夠資格坐在後頭三等車廂。

直到18世紀甚至是18世紀很晚的階段,他才真正地從三等車廂一躍變成坐上了頭等車廂。也就在那個時候開始,才出現了我們今天所說的我們或者亞洲、世界各地落後了,不如西方了這樣一個局面。

那麼為什麼會發生這一切的事情呢?我們為什麼一開始跟大家談資本主義,是因為今天我們如果要解釋西方的興起,很多時候會追溯談資本主義。

但是資本主義是什麼呢?假如資本主義包含了幾個不同環節、條件的話,貢德·弗蘭克認為,那些環節跟條件世界各地其實都有,都具備多多少少資本主義生產的方式和元素。

比如說,我們過去常常說資本主義核心基因是理性,那麼顯得全世界以前我們世界各地的人做買賣、做生意、做生產好像都很不理性似的。

那是不是這樣子呢?你比如說你看吧,我們上一集跟大家提到,明朝的時候我們吞沒了世界三分之一甚至更多的白銀。那麼這銀子啪啪啪啪流向,是為了跟我們買東西。

這些銀子來了之後,我們把它繼續投入生產,而這個繼續投入生產的過程裡面,就看出了當年我們的祖先他們的這種跟做買賣有關的理性了。

就拿我老家廣東嶺南的那些農民來講好了,嶺南這片地方本來都是種了一堆的水稻,自從經濟擴張開始之後,嶺南農民就開始不太種水稻了。他們把一半的水稻田拿去種甘蔗。

因為種甘蔗能夠生產蔗糖,他們再用蔗糖跟北方換棉花,在嶺南這個地方,這些農民同時又是小手工業者,他們就開始做棉紡工業,出口到東南亞地方,在那邊又賺回更多的錢。

乃至於當時廣東這麼一個土地肥沃的魚米之鄉,以當年明朝來講,這個地方米是不夠的。因為我們這個地拿去種這些經濟作物了。

於是廣東那時候是要對外甚至是要對越南來買米,廣東人才會有足夠的米來吃的。你想想看,這是不是一種理性的計算呢?

種米,賺不了那麼多錢。但是我種甘蔗,我做棉花、做棉紡、紡布,那是更能夠賺錢的事情,這是很理性的。

同時我們的生產方式也都是很理性的,棉紡工業不是一個簡單的一回事,你不要以為我們過去只有小作坊。

從過去景德鎮,歷史上描述那是熱火朝天、半夜都開工的整個鎮,是響得讓人睡不著、火光朝天;到江南的絲綢業、嶺南的棉紡產業,這裡面每一個環節都是高度分工的。

如果我們認為,現代經濟或者工業的基本的形式就是要有高度的專業化、高度的分工的話,我們過去都有。

這裡面還要牽涉到大量的物流,過去物流的成本是非常便宜,遠遠低過歐洲的,所以我們才有生產力。

為什麼我們物流成本低?那是因為我們水路交通發達。我們過去有那麼多的河流、有那麼多的運河、有那麼多的漕運,國家或者地方都投入了相當多的資本去做基礎建設。

你也許還會說,我們比不上西方的地方,最老生常談的一點就是人家有技術,我們除了四大發明之外有什麼?而且四大發明我們都不會用。

貢德·弗蘭克在這兒又引用了科技史名家——李約瑟的講法,其實不是這樣的。你就拿火炮這個東西來講,在很長的時間,並不是發明了火藥就當鞭炮來玩這麼簡單,而是我們有各種各樣的火器。

李約瑟(1900-1995),英國近代生物化學家和科學技術史專家,其所著《的科學與文明》對現代中西文化交流影響深遠。

比如說我們有火箭,我們這個火箭還能夠分兩節發射,也就是先發射一節上去,然後在半空它能夠再爆一節,使得這個火箭射程更遠,去控制它,甚至還有移動的火箭炮。

當時在各種技術的使用、發展上面是相當驚人的,甚至還要傳到歐洲以及世界其他地方。你比如說,有各種的深井鑽探技術,搭橋的技術,無論是拱橋或者索帶橋也都是很發達的。

在幾百年裡生產力不斷增加,人口也不斷地增加,所以貢德·弗蘭克認為,在那個年代是當之無愧的一個經濟大國。

為何失落?

好,那就回到那個老問題了:那我們後來是怎麼樣失落掉這個地位的呢?

貢德·弗蘭克給出的一個答案是這樣的,他說,根據一個1920年代蘇聯非常有名的經濟學家——康德基拉耶夫提出的一個理論:就是經濟史上面有一種周長、有一個循環,有時候50年,有時候70年一個循環。

這種循環我們今天很多人大概都有這個感覺,其實很早的時候就有很多人在想這件事。為什麼經濟總是非常非常發達,然後好像有個景氣循環,接著下來又會不景氣一輪,這到底怎麼回事呢?他就提出有這麼一個景氣循環,在經濟史上面你可以看出來一個循環接著一個循環。

貢德·弗蘭克就說:其實在1400年開始,世界史就進入了一個很長期的這麼一個經濟循環。而這個經濟循環在上升期的時候,非常(好地)發展。

到了下降期的時候,它的第二次循環的終止,正好就是到了19世紀初或者18世紀末那個年代。

但是你不能光用循環來解釋說:哦,原來或者亞洲就是因為循環到頭了,所以開始不行了,歐洲人才趕上來。這種說法是沒有說服力的,你更重要是說這個循環何以發生。

他就給出這麼一個解釋:就拿來講,之所以後來不行了,那恰恰是因為太成功,成功就會導致自己的問題。

由於我們經濟發達、產量上升、生產力提高,我們出產的所有的東西都比外國同類產品便宜,而且質量更高,我們當然是出超。

在這個情況下,人口很自然就會增長。當人口再增長、經濟再發達下去,按照左派經濟學家的講法,那必然會出現一個今天我們也都目睹到的現象,就是貧富兩極化

貧富兩極化會帶來什麼效果呢?就是大部分人沒什麼錢,大部分人是低收入的。而這個低收入當然一方面使得生產力比較強,因為我們生產成本低。

可是反過來講,這些小老百姓們,大家沒有辦法有餘錢。他要過日子還行,因為相對我們物價也低,沒有什麼太大的通貨膨脹。

更重要的是你農村家庭裡面,你做工業生產或者作坊生產,一不行了馬上就能夠做回農業,去想辦法養活自己,有家庭支持。

但是這個情況下,無論如何你不可能有太大量的對於一般消費品的需要。用今天的講法講,就是沒有了內需。當一個國家長期內需不振的話,又回頭拖低了你的經濟表現。

同時,這個貧富懸殊也必然會帶來社會動蕩,終於、印度、亞洲這些經濟發達的地方就一個接著一個步入了這樣衰退的過程。

正正是在我們衰退的時候歐洲趕上來了,歐洲是趁著這個空隙趕上來,而不是歐洲的強盛,使得我們衰弱,也不是歐洲有什麼自身的原因使得它很了不起,恰恰是因為整個世界經濟的變動。

全球視野的歷史觀

貢德·弗蘭克這本書對我們最大的教育意義就在於,看任何問題都要有一個全體的、整體的、全球的視野。

《白銀資本》來到之後非常地受歡迎,那是因為有許多讀者看了之後,覺得是志氣高漲,原來我們從來都是那麼牛。我們今天很快地大概就要像這個作者預言的一樣,又要重新牛回來了。

因為他不是說這個世界經濟是有循環嗎,我們剛剛經歷的這個循環周期裡面,恰恰是西方世界它發展到極盛,於是它又要衰退了。

我們上面已經跟大家講過了,為什麼發展到極盛會衰退,是因為你發展到極盛之後,人口擴張、貧富懸殊、財富集中,會帶來很多的問題,這似乎就是我們今天看到的環球資本主義的問題。

於是接下來,當這個泡沫爆了之後,接下來就是下一個循環。在下一個循環裡面,貢德·弗蘭克預言東方又要重新回來了,特別是,我們眼見著就要回來了。

這是他十幾年前的預言,大家看了也都覺得太高興了,你看不光是我們(自己)說我們大國崛起了,人家老外很早就已經判定我們必將大國崛起。

可是我想提醒各位:第一,貢德·弗蘭克這本書不是全無問題,這本書引起很多爭論。

這本書它的視野那麼宏闊、企圖心那麼大,想要講幾百年裡面全世界各地的經濟的變化,你需要多少的材料,你需要多少的研究工夫。而貢德·弗蘭克懂不了那麼多語文,掌握不了那麼多的材料,這還是其一。

更重要的是,大部分他描述的地方,在歷史上面,很多需要達成他結論的一些資料是殘缺不全的。

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幾百年甚至一千年來,都有那麼多的經濟數據完整無缺地掌握在我們手中的,所以這些方方面面都是這本書的一些嚴重的缺陷。甚至你還可以從理論上對這本書提出許多的挑戰。

但無論如何,你喜歡也好、不喜歡也好,贊成也好、不贊成也好,你都不能否認這本書的確是顛覆性的,它能夠打開人的眼界。

有時候我去看一本書,我不會專門說這本書由於我覺得它說的都對了,它就是好書。

比如說我看一本書,這本書從頭到尾就講一句話——太陽是從東邊升起的,你說它內容對不對?對極了。那你說這是好書嗎?不是。

恰恰相反,有些書我覺得值得看,甚至說它是好書,那是因為裡面有很多東西我不贊成,我很反對,但是它開了我的眼界,讓我懂得從另一個完全不同的角度來看這個世界。

這本書就是這樣一個好例子,它帶給我們一個什麼樣的眼界呢?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讓我們發現,我們去理解任何一個國家、任何一個時代的表現的時候,你不能只從這個國家入手。

我們過去說我們近百年來不行了,那我們要追究的就是我們過去為什麼不行,然後深挖我們的原因,甚至把責任追究到孔子頭上。

要不你就是頂多做個比較,說為什麼西方行呢?那西方人也是從他們為什麼行一路追溯下去,說到是因為有基督教文明、甚至希臘開始的科學。

真正對我們有幫助的一種觀點是什麼?也許我們要了解同一個時候全世界各地在發生什麼,這些東西又怎麼樣彼此串連起來,而要有一個更長的世界史的眼光,看這個世界一千年甚至五千年來,世界各地的交互移動、交互的貿易買賣之間產生了什麼樣的效果跟變化。

但是這麼講的話,我們又會碰到第二個問題——如果這麼講,是否表示一個國家的經濟政策或者什麼制度路線都不重要呢?從貢德·弗蘭克的眼光來看,對,這的確不是最重要的。

再問下去,那是不是一個國家這個時候之所以強盛,並不是因為它有什麼英明神武的領導人呢?貢德·弗蘭克大概也會告訴你:沒錯,的確是這樣。

這樣的一個觀點,其實是從上世紀法國的年鑒學派以來就逐漸流行的一個觀點——就是這個世界真的是一個大舞台,我們每一個人在裡面扮演的角色,它真正發揮影響歷史的作用是微乎其微的。

沒錯,個人是有選擇、個人是有能力,領導人也是有他的選擇空間,一個國家的制度該怎麼走、經濟政策該怎麼走,也真的會起到影響。但是問題是,是什麼樣的環境讓你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呢?

當我要做一個選擇的時候,我手上有什麼選項可以供我挑選呢?這些卻是外在環境決定的,而這些外在環境又決定於一個更廣泛、更長遠的一個大的一個全球背景。

這樣的全球眼光,恰恰能夠突破我們從國小歷史課本裡面學到的一種很單純的,從一個國別史、一個國家單獨的歷史發展來看一個國家的狹隘的偏見。

另外一個這本書值得我們大家欣賞的地方,並不是因為它特別褒揚,而是它讓我們重視了亞洲。

你不要忘了,這本書反覆提到的大國,除了之外,還有印度。但我們今天一般國人對於印度,就覺得那是一個很落後的地方是不是?

但是這本書在提醒我們不像我們今天所以為的一樣過去是那麼落後之餘,它也告訴我們,印度在過去也是一個世界經濟中心。

它還讓我們看到,非洲原來也有自己的很發達的貿易網路,它讓我們看到中亞細亞在人類歷史上的地位,它讓我們看到了亞美尼亞人在過去全球化年代裡面縱橫世界的他們的角色。

我們真正需要的一個世界史,不是每個國家、每個州獨立發展的一個歷史,而是能夠把全世界各個地區整合起來、串通起來看的這麼一種眼光的歷史。

所謂的亞洲也好、歐洲也好、美洲也好、甚至一個一個國家也好,這些疆域都沒有本質的一個區分條件,都不是天然就必須這樣,這只是一個很虛泛的、人為的一個概念。

在大部分歷史上面,也許你會發現也許不一定是我們想象中那麼大一統,沒錯,政權是大一統,國家是大一統,但是這個經濟區域,你可能會發現,珠三角這個經濟區域,包括福建、閩南的經濟區域,你與其說它更多地參與了內陸貿易、跟甘肅的關係更深,你倒不如說它跟印尼、跟馬來西亞、跟中南半島的關係更深。

而同樣的,你如果說在14世紀的時候經濟很發達,你不如說窄一點,強調是長三角在那個時候是世界經濟的核心。

所以所謂的國界、洲界在這樣一個大的眼光底下,它都只是一個臨時的、浮動的、不斷變換的東西,不需要太過拘泥。當我們懂得這樣放寬眼界之後,我們再回來看這本書,你就會認識它真正的價值。

當然,這本書最後還鼓勵我們去懷疑,世界上面到底有沒有一個所謂的歐洲中心的神話,有沒有一個西方比東方優越的神話,甚至是不是有資本主義這回事,都是值得懷疑的。

這些我們今天看來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貢德·弗蘭克提出的質疑不一定就是有道理的,但是他起碼讓我們懂得去問這樣的問題。

什麼叫資本主義?歷史上,我們過去常說有些時期有資本主義的萌芽,但是你仔細再看,那個能不能就已經叫作資本主義,就是我們今天叫作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而同樣的生產方式,是不是世界上面很多地方都有?那為什麼我們要說它是歐洲人的發明呢?

一本書,它真正的價值不在於給了我們很多答案,而是使得我們能夠有很多以前我們不懂得問的問題。懂得問問題,敢去問問題,在我看來就是我們讀書最大的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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