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別人恐懼時貪婪

2008年10月16日，著名的投資傳奇沃倫·巴菲特在《紐約時報》上發表了一篇文章。這篇文章的題目叫做《我購買美國》（Buy American. I AM.)。今天，當我們回顧這篇文章，會發現這其中有很多智慧值得我們深思和學習。

為了讓大家對這封信的意義有更為深刻的理解，讓我先和大家分享一下巴菲特寫這篇文章時的大背景。

2007年8月，受美國房地產「次貸」的影響，美國的銀行業開始顯現出「流動性危機」的徵兆。當時的一家法國銀行BNP Paribas以「流動性完全消失」為由拒絕三家對沖基金從該銀行提款。從事後看，這是07/08年金融危機的開端。

從2007年10月開始，美國股市就慢慢開始下跌。但是危機真正達到高潮，則要等到2008年9月。2008年9月15日，美國歷史悠久的投資銀行，雷曼兄弟宣布破產。美國股市和世界各國股市被這一突如其來的新聞深深打擊。當天的道瓊斯工商指數大跌504點（5%左右）。

9月16日，美國央行美聯儲宣布出手救助美國保險巨頭AIG。聯儲會向AIG提供850億美元的貸款，換取AIG公司79.9%的公司股份。但是市場似乎並不買賬。在9月17日，道瓊斯工商指數又下跌了449點（4%左右）。

9月20日，時任美國財政部長漢克·保爾森和美聯儲主席伯南克向美國議會遞交了援救美國銀行的注資計劃。該計劃提議美國政府出資7000億美元購買按揭抵押債券MBS，把這些「有毒資產」從銀行手中接過來。當記者問保爾森如果該計劃在國會不通過會怎樣時，保爾森回答：上帝保佑！

9月26日，Washington Mutual和Wachovia這兩家美國銀行宣布倒閉。WaMu後來被美國大通銀行以19億美元的價格收購。

9月29日，保爾森和伯南克的注資計劃被美國議會否決。當天道瓊斯指數大跌777點，是有史以來最大的單日跌幅。世界其他市場也深受影響：明晟世界股票指數（MSCI World Index）大跌6%，創造了該指數從1970年創立以來的最大單日跌幅。倫敦富時指數（FTSE）大跌15%。

10月3號，美國國會終於通過了保爾森提出的TARP議案，同意出資7000億美元進行救市。

10月6日，全球股市再次大跌。道瓊斯指數在2004年以後首次跌破10000點。

10月7日，冰島的三家最大的銀行，Glitnir, Kaupthing和Landsbanki，宣布破產。

10月8日，包括美聯儲，歐洲央行，英格蘭銀行等在內的全球八家中央銀行，同時宣布降息0.5%，以顯示各國團結一致對抗金融危機。

行文至此，我希望大家可以對當時的市場氛圍有一定比較直觀的感受。用「風聲鶴唳，人心惶惶」來形容當時的世界金融市場可能一點也不過分。

從2008年1月1日算起到10月份，美國股市下跌了40%左右。也就是說如果你在年初投了10萬塊進股市，過了10個月已經只剩下6萬塊。在這種情況下，巴菲特寫下了這篇經典。在這裡我為大家翻譯一下。

巴菲特文章譯文（譯者伍治堅）：

金融系統一片狼藉，在美國和國外都是如此。從金融系統發端的問題開始慢慢滲入實體經濟。短期來看，失業率會繼續上升，商業活動會繼續萎縮，各大報紙的頭條會繼續唬人。

所以，我正在購買美國股票。我說的是我的個人投資賬戶。在此之前，該賬戶中全都是美國國債。如果股票價格繼續誘人，我的這個賬戶很快就會滿倉。

為什麼？

很簡單，當別人貪婪時，你需要害怕。當別人恐懼時，你需要貪婪。現在，所有人，包括那些投資界的老司機都很恐懼。當然，那些帶有高槓桿的或者競爭力不強的公司確實應該恐懼。但是，對於我們這個國家這麼多優秀公司的前景產生恐懼是荒唐的。這些公司的盈利在短期會受影響，但是從今天開始的5年，10年和20年後，很多公司會報出創紀錄的利潤。

我需要強調一點：我無法預測股市的短期走向。如果你問我一個月，或者一年後股市往哪裡走，我根本不知道。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股市在經濟和市場信心真正復甦以前，會有大幅度上漲。如果你等到那時候再買股票，那就已經錯過了最佳的購入時機。

在這裡和大家分享一些歷史。在美國經濟大蕭條時期，道瓊斯指數在1932年7月8日跌到歷史最低的41點。在接下來的一年中，美國經濟持續低迷，一直到1933年3月羅斯福當選成為總統后才開始復甦。但是那時候，股市已經上漲了30%。

在二戰時期，美國股市在1942年4月達到底部，那時候盟軍和軸心國誰能取得戰爭的勝利還很難說。1980年代，購買股票最好的時機是滯漲最嚴重的時候。簡而言之，壞消息是投資者的好朋友：它讓你能夠以低價購買美國的未來。

長期來看，股市能夠給投資者最好的投資回報。在20世紀，美國經歷了兩次世界大戰，各種軍事對抗，大蕭條，經濟衰退和金融危機，石油危機以及水門事件。但同時，道瓊斯指數從66點上漲到11,497點。

你可能覺得，任何一個投資者在20世紀這個大牛市中都不可能虧錢。但卻有很多投資者確實虧錢了。那些不幸的投資者在自我感覺良好時買入股票，在新聞報道唬人時賣出股票。（筆者註：如此高買低賣是他們虧錢的主要原因。）

今天，那些平倉握有現金的投資者感到最安心，他們錯了。他們選擇了一個非常糟糕的資產。從長期來看，現金會不斷被通脹侵蝕而貶值。事實上，政府為了應對目前的危機，很有可能會採取偏通脹的財政措施，這樣會使現金的貶值速度加快。

在接下來的10年，股票的回報幾乎肯定會超過現金，而且會超過一大截。那些等待更好時機入場的投資者，他們犯了一個大錯誤：就像一個看後視鏡，而不是向前看的汽車司機。

筆者註：關於後視鏡偏見，在筆者的《小烏龜投資智慧》中有專門分析。

我一般不喜歡對股市發表意見，同時我想強調：我完全不知道股市在短期內會向哪裡走。但是，我想在這裡告訴大家：現在就去買股票，立此為證。

（翻譯結束）

在巴菲特寫了這篇文章后，美國股市並沒有觸底反彈。一直到5個月後的2009年3月，美國股市真正到了底點（標準普爾在2009年3月6號收市683點）並開始反彈。在此之後，我們經歷了美國股市歷史上最長的牛市之一。從2008年10月到2017年5月，標準普爾指數上漲了117%。

在別人恐懼的時候貪婪，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因為大部分人恐懼，肯定有其原因。比如大型公司倒閉，連政府最高領導人也看似手忙腳亂不知所措，各大公司開始裁員，媒體上報道的標題儘是「世界末日」，等等。作為經歷過很多大風大浪的「老司機」，巴菲特以史為鑒，大膽指出「陽光之下並無新事」，堅持執行其畢生遵從的價值投資理念。這篇寶貴的經典之文，確實值得我們反覆推敲和學習。

希望對大家有所幫助。

伍治堅是《小烏龜投資智慧：如何在投資中以弱勝強》的作者。在噹噹，京東，淘寶，亞馬遜搜索書名或者作者名，都可以購買到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