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榮不會被忘記，不止因為《霸王別姬》仍是中國最好的電影

4月1日，懷念張國榮。

很難說人們為什麼一直忘不掉他，也許因為他的歌，也許因為他的電影，也許因為他個人的風采。

不論原因，事實就擺在眼前，每年都有人懷念他，甚至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懷念他——比如我，去年愚人節還在捉弄別人，今年卻也在這天想起他來。

（2003年4月1日，張國榮自殺，正值香港非典，經濟蕭條▲）

我五音不全，不懂聽歌，《風再起時》好聽，可說不出門道，只知道張國榮做歌手時期，跟譚詠麟兩人幾乎平分了樂壇，這麼想來應該是非常好的歌手。

他在我眼裡，更多是個演員。

說句冒犯話，他很完美的詮釋了演員這個職業的好處——扮演者過世之後，他飾演的角色將在很長時間內留存下來，幸運的話，他也會在很長時間內被記住。

張國榮是非常幸運的，《霸王別姬》是最好的電影，他也許會永遠被記住。

《霸王別姬》講的是北京戲班子里長大的兩個男孩的故事，一個是小石頭，后名段小樓，成了霸王；一個是小豆子，后名程蝶衣，成了虞姬。

幾十年光陰，幾十年沉浮，兩個人的愛情故事基本講完了近代史。

站在現在而言，很難想象會誕生《霸王別姬》這樣的電影，雖然陳凱歌沒有刻意將此作為重點，但不可否認的是，《霸王別姬》是一部講述「一個男人愛上另一個男人」的影片。

他們互相告白的時刻，是段小樓去大鬧青樓后，程蝶衣跟他說師傅教他們要從一而終，「說好了是一輩子的，少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能算是一輩子。」

段小樓知道他的意思，但只說「蝶衣，你可真是不瘋魔不成活呀！」

現在看來，張國榮的虞姬是幾乎不可超越的。

對他的表演最恰如其分的概括，就是電影里梨園大拿四爺（葛優 飾）所說的那句話。那晚兩個人都喝了不少酒，四爺邀他做知己，酒醉間說他是「一笑萬古春，一啼萬古愁。」

而對觀眾來說，整部電影的真相，已經被段小樓一語道破——他與菊仙結婚，程蝶衣叫他不要走，段小樓說：我是假霸王，你是真虞姬。

可惜的是，這麼迷人的表演，並沒有在當時給張國榮帶來太多的榮譽。

雖然《霸王別姬》是唯一拿到戛納金棕櫚的電影，但張國榮仍不得不面對各種褒貶不一的評價。質疑一方面來自京劇界對戲中戲里虞姬演繹的挑剔，另一方面來自大眾對男扮女裝的成見。

在一則紀錄片中，張國榮抽著煙，提起過這件事。

這則採訪來自1996年的紀錄片《男生女相：電影之性別》，拍攝者是香港著名已出櫃導演關錦鵬。他拍過不少講述同性戀故事的電影，比如《藍宇》。

關於這個問題，張國榮還現場懟了林青霞。她以女扮男裝成名，但事實上，觀眾們迷戀的仍然是她的女性魅力，說她扮男人有多成功？不然。

當時的張國榮，多少也因為這件事煩惱過。

其實再仔細想想，除了張國榮之外，好像很難想出哪怕一個男扮女裝的角色是正面的，嚴肅的，更別說風華絕代的。

也許是從這部電影開始，大陸觀眾對他有了「陰柔嫵媚」的印象，但這其實跟現實中的張國榮相差甚遠。

拍這部電影的時候，劇組和他本人都下了好大工夫，才能讓他陰柔起來：比如剃了他的眉毛，因為太粗太直了；要他保持消瘦的體型，這樣才有虛弱的感覺，但他本人其實是常去健身的。

另外，張國榮的鬍鬚比一般人濃重，一長就能滿半張臉頰，所以每天都要剃兩次。為了符合程蝶衣的氣質，化妝師每天不僅要給他刮乾淨，還得在他臉上塗粉來掩蓋，但仔細看的話，會發現有些鏡頭仍然可以看到青色的鬚根。

（《霸王別姬》中張國榮的女裝扮相▲）

對張國榮的懷念，總是源於某些理由。於我而言，就是根源於《霸王別姬》這部電影。

想到一個英姿勃勃的男子，為了扮演當時並不被接受的女裝角色，不得不每天剃鬍子、打粉、減肥，有點尷尬的可愛。

再想到他後來常說，程蝶衣是他演得非常努力，也非常得意的角色，可不被當時的觀眾接受。他是有些氣悶的，悶到對著鏡頭懟自己的好朋友。

我懷念這些充滿真實感的瞬間，這個男子戲里風華絕代，戲外也活得真切可愛，充滿生命力。

紀錄片里，關錦鵬還問了他一個問題。說他飾演過的角色，多少都會帶有一些自戀的成分，是不是因為他本人就是一個自戀的人，他笑著連說了兩遍，一定是！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