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丨痛悼「捂月子」之殤

近日，山東淄博一位32歲產婦在坐月子期間中暑，不治身亡。送到醫院，醫生測量她的體溫達42度，心臟、肝臟都有嚴重損傷。為了坐月子，家裡不讓開空調，不讓開電扇，產婦長衣長褲，還要蓋被子，直至產婦昏迷不醒，家裡才將產婦送醫，釀成人間悲劇，撇下懷抱才十幾天的嬰兒。產婦被折騰至死，期間不知道有多少無奈與無助，她卻不能為自己叫叫苦，又有誰肯聽她「一面之詞」的控訴？

捂月子死人並非個案。2015年上海市奉賢區一位產婦，坐月子時出現中暑現象，送醫院經搶救無效死亡，留下出生剛剛十天的孩子。2010年7月，山東濰坊的產婦在生完孩子第六天，被送醫院搶救，也是無效身亡。去世時她還是秋衣秋褲，從頭到腳捂得嚴嚴實實。固然，也有僥倖逃生的，2015年杭州市產婦小張，23歲，在4月天竟然中暑，醫生又是打針又是輸液，才挽回她年輕的生命。

這都是大城市啊，仍有愚昧無知的事情發生，雖然年輕人很多，但現代化的科學意識對付不了頑固的陳規陋習。更為悲哀的是，產婦本人在家裡失去了話語權，婆婆媽媽那一套像緊箍咒一樣讓人頭痛，風俗習慣以愛的名義瞎折騰，好像婆婆媽媽比醫生還高明。產婦出院回家之前，醫生已經把注意事項交代的明明白白，始料不及家裡的「禁忌」似乎更權威，感情與科學不在同一個頻道上。

禁忌之一，月子里不能受風。坐月子受風，會留下致命的病痛。涼風涼水不能碰，輕者感冒，重者血崩。《楊三姐告狀》中為了掩蓋楊二姐被害真相，高家人就說二姐死於「受風、血崩」，可見舊社會產婦死於風寒的時有所聞。禁忌之二，不能洗頭洗澡，禁忌之三，不能外出活動，禁忌之四，勿食生冷食物與麻油等燥熱食物。這些禁忌從山頂洞人時就開始了，那時候人們的住宿條件太差，柴門荊扉籬笆牆，杜甫這樣的小官員還住宿在草堂呢，悲吟《茅屋為秋風所破歌》，產婦更是提心弔膽「事出有因」。

但更多的禁忌充滿對女性的歧視，西漢《禮記·內則》：「妻將生子，及月辰，居側室」妻子到了生產的月份，就要讓她搬到側室待產。巴金的《家》中，封建餘孽逼迫大少爺覺新把妻子瑞珏送到鄉下去生孩子，結果使她死於難產。東漢《論衡·四諱篇》：「三曰諱婦人乳子，以為不吉」《說文·乙部》：「乳，人與鳥生子曰乳」等到確認婦人平安生子，再向主人報喜。除了文字記載以外，民間也有純屬迷信的禁忌，不準在娘家生子，怕有「血光之災」。寡婦不能入產房；在元朝初期，家裡人往往捂死頭一胎，由於異族頭領享有對新娘的初夜權，怕是野種。如此這般，不勝枚舉。

過去對待產婦的不良方式，根源是對婦女群體的歧視。現在坐月子被活活地熱死，是產婦話語權的缺失。一些老太太煞有介事地宣稱自己是「過來人」「有經驗」，想當然地處理產婦與嬰兒的許多問題，甚至不懂裝懂。她自己僥倖闖過生孩子的生死關，如今把家裡的產婦當做「試驗田」，她動不動的「想當年」，成為產婦難以抵擋的軟刀子。現在誰還住宿在柴門荊扉籬笆牆的棚戶里，單元之內能透多少風？不開空調不開電扇還要穿還要蓋，豈不是作繭自縛。再多的營養不如多關注一下產婦的心理困境，她忍了又忍，忍無可忍，此時此刻需要的不是婆婆嘴，而是丈夫與家裡人與時俱進的科學態度。但願我們在亡羊補牢，總結經驗教訓的同時，多一些良心上的捫心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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