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cebook加入
LINE加入
2021/12/25
文|「廣電獨家」記者 楊余
「你一定想象不到，《極速前進》固定攝像8人，區域補位攝像4人，最多不超過16人——全程都是1個攝像跟拍2個嘉賓，但我們能夠做到不丟畫面！」對此，攝影指導見鵬甚為驕傲。「《我們穿越吧》的畫面和質感不低於網劇和網大的水準，最多的時候也不超過16個攝像。」
如約在咖啡廳見到了見鵬，只見他背著背包疾步走過來，順手送給「廣電獨家」記者一頂鑒鵬兄弟的文化帽，還提議坐在硬板椅上，「坐不了軟的沙發了，這是攝像師的職業病之一。」
見鵬深覺市面上的幾大攝像團隊活得都不錯，或主打規模，或主打服務，甚至大打價格戰，「其實攝像團隊是個『江湖』。」
見鵬
兩年前，見鵬也想過和別的攝像團隊強強聯手，把事業做得更大更專業，但因為利益分成等現實問題而遭碰壁；他也曾為了爭奪「戶外真人秀第一攝像團隊」等名號，不惜與別的攝像團隊「針鋒相對」。
如今，見鵬早已看淡名利得失。從去年開始，鑒鵬團隊將真人秀節目的承接數嚴格控制在每年3~4檔，更樂於成長為「穿幫鏡頭最少的攝像團隊」。
或許有的導演覺得穿幫也無所謂，但是看看美版《極速前進》，還有貝爾的《荒野求生》，「他們的攝像師永遠是幕後的存在」。這是戶外真人秀最基本的行業標準，也是鑒鵬兄弟一直堅持的。
他是「史上最難纏的攝影指導」
2013年以來，韓式真人秀開始成為內地觀眾的心頭愛。但由見鵬領銜的鑒鵬兄弟卻堅持奉行「不哈韓，從我們做起」。
「我必須對得起『攝影指導』這個名號。」這幾年，他和哈韓的導演團隊「打」得最凶。
對方動不動就要幾十個機位，「其實我就是個包工頭，你要的人越多我越掙錢。」但攝影指導必須作出專業判斷，「你要是不聽我的，那我走人！」
很長一段時間裡，見鵬需要在現場糾正某些工作人員對他的稱呼，「我不是PD（節目製作導演），請叫我DOP（攝影指導）。」
作為攝影指導，見鵬會根據不同節目類型制定相應的規則，這是鑒鵬兄弟與其他攝像團隊最大的不同之處，也是其優勢所在。這也是攝影指導最有發言權、價值最大化的體現。相比之下，攝像團隊的人員和設備配置情況反倒只是簡單參數。
見鵬笑稱自己可能是「史上最難纏的攝影指導」了。
在《極速前進》第三季義大利羅馬一站的拍攝現場，需要增加一個高機位拍攝點，補拍廣場大全景，現場製片以沒有預算為由拒絕了。
實際上租下合適機位點一天的租金也就1000~2000元，對動輒投資過億的戶外真人秀節目來說實在算不了什麼。在見鵬看來，節目組最不應該砍掉的就是攝影組的預算，幾千萬甚至上億元的節目投入完全是靠畫面呈現出來。
於是，他當即決定從攝像團隊的拍攝補助中抽出費用補拍這組畫面，「如果節目組不給報銷，那就不允許他們將畫面用在正片中！」
真人秀動輒幾十個機位是「勞財傷命」
2004年，當見鵬帶隊去人民大會堂拍紀錄片的時候，偶遇了一位64歲的美國記者。聊天後他發現，在入行的42年裡，這位美國記者當過4位美國總統的貼身御用攝影師，給他們拍了一輩子紀錄片，還當過戰地記者，甚至發明了很多紀錄片的鏡頭語言。
這次偶然的經歷促使見鵬從美國的CBN電視台離職，堅定地將攝影事業做專、做精。
恢復「自由身」的他當過剪輯師、導演、編劇，甚至當過槍手寫稿子。
因為曾在美國的電視台工作過，語言優勢明顯，在配合一位美國女紀錄片導演完成拍攝工作后，在結算20天的費用時，她慷慨地支付給了見鵬6萬元，折算下來每天的勞務費是3000元，但她強調「你拍的東西值這個錢」。那一年，是2004年。
隨後，鑒鵬兄弟從一個雛形開始慢慢成長壯大。
「鑒鵬兄弟」的取名最早來自於見鵬名字的諧音，但，「鑒鵬兄弟並非我一個人的，希望兄弟們可以一起見證大鵬的成長，並最大限度地實現自身價值。」見鵬說。
自2004年起，鑒鵬兄弟與CBS、HBO、E! Channel等國際機構合作真人秀節目的區製作，身價越拍越高，並積累了豐富的戶外競技、體育類真人秀節目製作經驗。
2005年開始，鑒鵬兄弟與國內電視台合作拍攝真人秀節目，至今已有數十檔，包括《我是冠軍》《快樂男聲》《科比門徒》《極速前進》《我們相愛吧》《咱們穿越吧》等。
其中，2005年與湖南衛視合作的《我是冠軍》開創了無數個業界「第一」：國內第一檔真正意義上的戶外真人秀；第一檔制播分離的真人秀節目；第一檔請來專業攝像團隊並設置攝影指導職位的國內綜藝節目……但是節目完成後在業內「叫好不叫座」，見鵬認為「太超前了，沒有人能看懂」。
「為了免責，攝像團隊只要把導演要求的鏡頭拍到就行了，你後期怎麼剪輯跟我沒關係，」但《我是冠軍》給見鵬狠狠地上了一課，「這種想法是極不負責的。」
該節目共10期，按照節目組安排，鑒鵬兄弟拍攝了近1200個小時的素材量。總剪輯師耗時40天，連一期都沒剪出來，因為他壓根不知道節目現場發生的一切，如果要剪出來就要把所有素材看完。
好不容易剪輯出第一期，大家都覺得不滿意。見鵬給龍丹妮打去電話表達不滿，要求從字幕中把自己的名字拿掉。
龍丹妮「激」他自己動手。見鵬把自己關在機房，幾乎是沒日沒夜，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好不容易剪出了後面所有的節目，很好看，但是真累。由此，他深刻地意識到「哪怕多一個機位，給後期製造的麻煩也會呈幾何級數增長」。
對於那些動不動就起用幾十個機位的真人秀節目，「我敢說，沒有哪支後期團隊是把素材全看完了的，這就是典型的勞財傷命！」
見鵬耐心地給記者算了一筆賬，真人秀節目的後期剪輯周期一般為20天，除去包裝和審片的時間，最多還剩14天。假設節目安排了30個機位，每個機位每天拍攝6個小時，一天下來就有180個小時的素材。假定一天半時間拍完期一期節目的量，那就有240個小時的素材。
如此一來，後期編輯單看素材就需要10天，而且是在不吃不喝不睡覺的情況下，留給剪輯師的時間還剩下多少呢？所以對於海量的素材，後期工作人員想快速看完，就需要增加非常多的人力和時間成本。
之後，鑒鵬兄弟不斷調整發展腳步。直到2008~2009年真人秀慢慢被大眾接受，鑒鵬兄弟「捲土重來」。成功分得一杯羹的「底氣」在於，他們將廣告拍攝的製片流程、製作流程和拍攝風格帶入到節目拍攝中，令客戶眼前一亮。
「在真人秀最火熱的兩年裡，不敢說鑒鵬兄弟接的項目最多，也不敢說團隊規模有多大，但不容忽視的是，鑒鵬兄弟出現在了50%以上戶外真人秀節目的招商PPT中。換句話說，我們成了戶外真人秀攝像團隊的一個標杆。」
減少機位、不失質量的秘密：攝像工作模式化
在拍攝現場，見鵬最常發飆的點主要有兩個：
一是「所有的導演都會要求攝像師有編導意識，我會反問導演有沒有畫面感」。
很多時候，導演組設計的任務難以用畫面呈現，比如讓嘉賓在大瀑布前面做任務，水聲大過胸麥的聲音怎麼辦？讓嘉賓在一個舢板上去釣魚，那攝像師站在哪兒？
二是導演在拍攝現場突然提出新要求。
電視製作並不是一個隨性而發的存在，「拍情景類真人秀節目，我最怕導演拍著胸脯說『放心，沒夜戲』，那肯定有無數的燈需要你去打。」
雖然早有預案，而且見鵬心中不止有B計劃，甚至連C計劃和D計劃都有，但是導演為什麼不提前說？「明明有足夠的時間去做更好的備案。」
「歐美真人秀玩的是『真』，日韓真人秀玩的是『人』，國內真人秀玩的是『秀』。」可能是因為參與制作了美版《極速前進》30季節目中的15季，以及版4季節目中的3季，見鵬和鑒鵬兄弟更崇尚歐美真人秀的真實。
對他們而言，《極速前進》是其職業生涯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作品，也是最難以割捨的一部分。
《極速前進》僅用16個機位就拍出了40個機位的效果，如何在儘可能減少機位的同時保證畫面質量且不丟重要信息？
首先，攝像師必須得有良好的編導意識和後期意識，至少需要鍛煉6~8年；還要有優秀的攝影指導。
事實上，鑒鵬兄弟的項目報價可能會高於其他團隊，但是合作過的節目製片人和導演都覺得很省事，因為見鵬更多時候發揮著現場導演的作用。
比如鑒鵬兄弟提供了70人的製作團隊拍攝《我們穿越吧》，除了16個攝像，還包括錄音師、製片、場務、燈光、發電組甚至自己的隨行隊醫等多個工種，「工作人員都是一夥的了，誰都不敢推脫。」
在拍攝《我們穿越吧》時，一次導演叮囑攝像一定要拍到嘉賓摔倒的鏡頭，見鵬立即反問「怎麼可能預料嘉賓幾時摔，是左腳摔還是右腳摔，難道攝像師全程只盯著嘉賓的腳，別的畫面不拍了？」
其實，針對這些突髮狀況，見鵬早有準備。比如他給每位攝像師配備了一名錄音師，聲音有3道保險，使用全天候的防水胸麥，即使藝人掉進水下5米也能把聲音收了，而且攝像機還有同步聲音。另外，錄音師的包里始終揣著寫著近30個標準問題的採訪小條，以便隨時拍攝補救畫面。
假如嘉賓摔倒了，即便沒有拍到摔倒的具體過程也沒有關係，可以立馬通過現場採訪追問他，補齊畫面。因此，即使偶爾有攝像沒有跟上畫面，見鵬也不會發飆，「但沒有通過現場採訪補救，那就是大問題。」
其次，「真人秀要做出一個所有攝像均可執行的標準，能讓60分的攝像變成80分。」見鵬饒有興緻地給記者展示了拍攝「鏡頭單」，包括了基本的拍攝規範和攝像機的系統設置參數。
「為了後期去考慮最便捷的工作流程，很多顏色調整都盡量在前期攝像機上完成，大到環境顏色，小到膚色細節，能在攝像機里調出來的東西絕不需要等到後期去做。」
此外，「鏡頭單」已經細化到攝像師在各個場所的拍攝注意事項，比如在大街上拍攝時鏡頭落幅在什麼地方；拍計程車時鏡頭必須包含三個畫面，包括牌照、頂燈、車門；甚至包括鏡頭推上去后畫面停留幾秒，從上下往下搖的畫面又是幾秒等要求。
因為有了這些模式化的東西，《極速前進》從來沒有預演，也沒有綵排，但攝像師哪怕連場地都沒見過，也不會影響正常拍攝。
「一旦鬆手，我也會被市場淘汰。」見鵬堅持身居一線，《極速前進》里所有的任務他都試過，包括跳傘、潛水、高空索道等高難度任務。攝像師上不上得去？能不能拍？站那兒拍角度更好？這些都需要他親身體驗后做出合理判斷。
「攝像機不是你的槍，而是你的飯碗！」這是見鵬希望攝像師從扛起攝像機的第一天便能清醒認識的道理。
對於新人的考核，見鵬的面試問題簡單而直接，例如攝像機F4光圈上三檔和下三檔各是多少？不能第一時間靠肌肉記憶作出回答的人會被直接淘汰。
他也曾經因新人攝像師拍完片子以後把攝像機扔在地上而當場將其開除。「你連自己吃飯的飯碗都不尊重愛惜，你能出什麼好東西？！」
「一年365天，250天不著家，睡過200張床」
「一年一度的玩命之旅終於結束了，鑒鵬兄弟又完成了一次不可能的任務，謝謝大家的包容捧場和支持。我先躺會兒。」《極速前進》第四季拍攝完成後，見鵬第一時間在朋友圈發出了這段話。
《極速前進》第四季的拍攝時間被切割得更狠了。競技類節目適宜在30~40天內集中拍攝，然後團隊進行統一休整，保持良好的工作狀態。但這一季的《極速前進》為了配合藝人嘉賓的時間，基本上是拍一周歇20天，只能在拍攝間隙插著小活干，大家都有疲於奔命的感覺。
「帶團隊的初衷是讓別人幹活，但現實是自己快累死了。最忙的時候，一年365天，250天不著家，睡過200張床。」最可怕的是，每天早上醒來，他得拿起床邊的便簽紙才能知道自己具體在哪個國家的哪座城市，然後大腦迅疾開始高速運轉。
之所以累得不能自已，除了追求完美的性格使然，還在於所有項目的遊戲規則都得由他來定，在遵照歐美競技真人秀基本拍攝規範的同時，還需要進行本土化改造。
與其他攝像團隊不同的是，鑒鵬兄弟的核心在於攝影指導而非普通攝像，並已培養出了受到市場和客戶認可的鄧雲超、王牧森、郝長坤、朱亮四位攝影指導，可以分別帶一群人去完成真人秀節目。
但由於攝像團隊的個人色彩太濃，絕大多數項目還是必須由見鵬牽頭。逐漸淡化見鵬的個人色彩，把鑒鵬兄弟發展成為一個公司LOGO，已經上升為團隊的頭等大事。
「或許等我們培養出第10個攝影指導時，我就可以徹底放手了。」見鵬憧憬道。而現在的情況是，每個「掌門人」都分身乏術。
早前見鵬也想過「吞併」別的團隊，但是合併后誰聽誰的？你的人少我的人多，你的活多我的活少，錢怎麼分？「少林跟武當永遠混不到一塊去。我吃得再胖，也不可能吞併別的門派。」
如今，見鵬已經不想爭行業第一，只想在準則之內做到最好。比如減少穿幫鏡頭，讓光線更完美，為後期留有更多餘地。如此一來，就不用擔心市場的任何改變。「就像做飯一樣，我的廚藝好了，我的刀功自然不會差。」
在適當的年齡要做恰當的事，入行二十年已經進入不惑之年的見鵬正在試著慢下來，畢竟精力確實不及當年，「以前熬三天三夜一點事沒有，現在一熬夜，第二天準會哈欠連天。」
但真正促使見鵬往上下游縱向發展的是，常常有攝像師反饋，後期選擇的畫面並不是素材中最好的。「如果自己拍攝、自己剪輯會不會不一樣？」費這麼大勁拍攝的素材，剪輯出來卻沒有成為大家公認的好作品，那麼，「是不是可以由自己去提升？」
據悉，鑒鵬兄弟已經組建了自己的導演團隊和後期剪輯團隊，並已開始接洽項目。
同樣的項目，別人用40個機位，鑒鵬兄弟只用12~16個機位，但如果自己做後期，「也許8個機位就可以搞定」。這是因為團隊內部有一個非常詳細的工作流程目錄表格，幾號攝像師拿幾號攝影機，用的幾號記憶卡及幾號電池，跟拍的是哪一位選手……「任何拍得不好的鏡頭都可以對號入座」。
其實，真人秀最尷尬的一點在於，它像一張報紙，即便再精彩，次日看的人也不會多。「我希望我做的東西是一本書，若干年後還會有人願意看。」
趕在新項目啟動之前，見鵬偷閑去玩了一把沙漠越野，也完成了今年第96份自製早餐。「我可能是攝影指導里做飯最好的、最會打銀器的，可能還是自駕公里數最長的。」見鵬笑著告訴「廣電獨家」記者，這些興趣愛好也帶給他帶不少自豪感。
附：見鵬及團隊主要拍攝過的電視真人秀節目
深圳衛視《極速前進》
江蘇衛視《我們相愛吧》
四川衛視《咱們穿越吧》
樂視網《十周嫁出去》
浙江衛視《十二道鋒味》
其他真人秀節目：
NIKE《打出名堂》
《科比門徒》
湖南衛視《快樂男聲》
湖南衛視《我是冠軍》
山東衛視《NBA終極籃徒》
楊余，《廣播影視》&「廣電獨家」記者，專註於綜藝節目研究及影視圈的那些事兒！
「廣電獨家」是廣電業界第一訂閱號，「影視獨家」深度透視影視產業規律，由北京中廣傳華影視文化諮詢有限公司運營，新版微信圖可直接訂閱
熱門推薦
留言回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