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結婚了，新郎不是我」

圖片來自《春光乍泄》劇照

「既然你喜歡過女生，你也能再喜歡女生的。」我有些激動地沖他說，我想他一定是有強迫症。

「真的，改不過來了。」阿西難過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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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有故事的人發表的第783個作品

作者：痕遠

1

很久以後再碰見阿西，他穿一身黑，在人群中像一個年輕的小老頭，實際他才30剛出頭，但已經開始滿臉滄桑。

阿西對我笑笑，「能上車嗎？」

我微笑著對他點點頭。

其實我們都在一家公司上班，但是現在已經很少見到阿西。剛進公司時我們經常在一起，阿西還是個朝氣蓬勃的好青年，愛笑，愛唱歌。他說話時慢吞吞，眼神慢吞吞，走路也慢吞吞，整個就像被人摁了慢放鍵。

阿西不太會說話，給人一副老老實實的樣子，好脾氣到不管別人跟他開什麼玩笑他都不會生氣，我們一群人最愛開他玩笑騙他，他每次都上當。雖然別人都喜歡跟阿西開玩笑，但不論在什麼地方，阿西總給人有一點不合群的印象。

除了阿西格外憨厚，我從沒覺得他與別人有什麼不一樣。很多次q上聊天，阿西卻總是將自己稱作怪人，我一直認為他是覺得自己不夠合群。

直到有一天坐公司的車去外面搞活動。那天我感到阿西的心情非常失落，我問他怎麼回事，他欲言又止。

他也許實在想找人傾訴，後來才神秘兮兮地告訴我：「我有個秘密告訴你，別告訴別人。」

阿西能有什麼秘密？我一臉驚訝地看著他痛苦的樣子。阿西猶豫了很久，緊張地臉部肌肉都在發抖，後來他湊近我耳朵悄悄說了一句：「我是gay。」

「什麼？」我沒聽清。

「我是gay，同性戀。」阿西又說了一遍。

2

阿西說完后看著我，一副生怕被歧視的樣子。為了不讓他感覺到有什麼異樣，我很快平復心情，語氣平靜地對他說：「哦，所以呢，又怎樣？」

碼字以來，我也遇到好幾個自稱是gay的作者，所以，對於這個群體，我並不覺得意外，只是我壓根沒有想到阿西居然是。

那天，阿西跟我講他失落的原因，原來是和男友阿寬分手了。

他們讀書時就認識了，阿西後來工作，阿寬讀研。阿西說，自己的人生好像就這麼定格了，而阿寬還大有前途，他本身就是學霸，現在讀了研，家裡又有關係，能到銀行工作，阿西自己已經難以再給阿寬想要的生活了。

阿西說，但是他還是深愛著阿寬。

我不能給阿西更多意見，只能聽他講述他和阿寬的過往，阿西說，「謝謝你能聽我說這些，我們這種人，真的很難在身邊找到願意聽我們說話的朋友了。」阿西說這話的樣子極為孤獨。

也許每個人第一次聽說朋友是gay時想做的第一件事都是勸對方迷途知返，我也不例外。我很快對阿西說：「那你接下來找個女孩兒談戀愛吧。」

「不可能的。」

「有什麼不可能？難道你一丁點都不喜歡女生？哪怕一丁點兒！」

阿西點頭。他說國小時自己也喜歡女生，不知道後面怎麼就喜歡男生了，對女生沒有任何興趣。

「既然你喜歡過女生，你也能再喜歡女生的。」我有些激動地沖他說，我想他一定是有強迫症。

「真的，改不過來了。」阿西難過地說。

3

阿西又認識了一個從深圳來的男人阿林，大概35歲。是從某軟體上認識的。

其間阿西已經約了好幾段一夜情。阿西毫不避諱地告訴我這些經歷，但我卻開始一點點嫌棄他，我沒想到老實的阿西居然會這樣。

「你們太濫了。」我對阿西說，「難道你們gay都像你這樣，都是為了性，像動物。」

我說出這樣的話，阿西也並不生氣，他似乎變了一個人。他滿足於聲色犬馬的生活，他甚至告訴我：「這個圈子都這樣啊，有什麼？」

直到阿西遇見阿林，阿西說阿林才讓他真正走出了與阿寬的過往。

阿西說阿林對他很好，他從前對阿寬的感情，現在阿林都給予了他。阿西說自己第一次感受到被愛的滋味，甜蜜的幸福讓他沉醉。

阿西真濫，我心裡想，阿西卻告訴我，「我只想找一個能好好過日子的人。」我不信他，我對這話嗤之以鼻。

因為阿西告訴我，阿林遲早要回深圳的。

「那你也跟他去啊。」

「我們一無所有，我丟了工作和他去，可能嗎？」

事情再明了不過，阿西只是找一個排遣寂寞的人而已。正如阿西隱晦地告訴我，阿林床上功夫很厲害，讓他欲罷不能。

「你怎麼這麼賤？」我問阿西，他厚著臉皮笑，他不生氣，只把我這話當作一句玩笑而已。

4

阿西和阿林分開后，又和阿寬混到了一起，當我得知這個消息時，只有一個想法：「貴圈真亂。」我把我的想法告訴阿西，他還是笑著說他沒辦法，還是愛著阿寬。

阿寬進了銀行，收入不菲，很快買了房和車，阿西還是感到自卑，他總說阿寬和他之間的差距已經越來越大。

後來我見過阿寬一次，文質彬彬的男生，就是若有若無地透出一絲女孩子的氣質，但是並不討厭。

從阿西看阿寬的表情，我就知道他愛得有多深。

然而這場回歸註定了是一場無疾而終，因為彼此分開后都新增了很多情感經歷，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已不再那麼純粹，摻雜了大量雜質。

我成了家，工作忙起來，與阿西開始不常見面，偶爾碰見，會問問他與阿寬近況。

終於有一天，阿西再次宣告他們徹底分手了。

「我才不信你們呢，一會聚，一會散，亂！」我對阿西的感情，早已習慣了不用常理看待。

彼時，阿西讓我覺得，gay除了性還有什麼？真愛？那都是撐門面的幌子而已。

直到七年後，阿西在車上突然告訴我，阿寬結婚了，新郎不是他。

5

新郎是20剛出頭的年輕男孩兒，阿寬和他的「婚禮」是私下舉辦的，僅有幾個朋友作見證。

兜兜轉轉這麼多年，身邊同齡人都已經結婚生子了，阿西一直耗在這段感情里，而此時的他也已經過了30歲。

他總說，自己已經老了，也不會憧憬什麼新戀情了，認命了。

他也許真的看開了。幾個月後，阿西在別人的介紹下，認識了一個女生。

他們相處了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最近準備結婚了。

在車上，阿西給我看女孩兒的照片，乾乾淨淨的樣子，年齡也不小了，他們也許年底就要準備婚事。

阿西告訴我，他試著去愛上她，但是他還沒有做到。

阿西說：「但是人生何嘗不是如此，總是不能如意，總是充滿遺憾？」

我問阿西：「這個女孩兒喜歡你嗎？」

阿西說：「一般吧。」

「你覺得你這樣對女孩兒公平嗎？」

「但是這個世界上很多人不都是這樣嗎？合適的年紀找個人結婚，過一輩子。」

「阿西，你試著去愛她吧，你不是說你從前喜歡過女生嘛？我覺得你做得到。」

「阿西，你不是說阿寬就像女生一樣溫柔嗎？你既然用了女生作比喻，你為什麼不直接喜歡女生，偏偏要喜歡男生？」

這麼多年了，我竟然對阿西還是有些難以理解。

「但是他畢竟得是男生啊。」

「……」

6

阿西現在總有一種痞子般的落寞，我形容不出他那種樣子，他的眼神，好像一口深不見底的井。

我知道世界上有很多「阿西」，當有一天我逐漸開始理解他們，我也為他們著急。

對於阿西，我無能為力，他是我的朋友，但是我得眼睜睜看著他開始一段不幸福的生活。

我得眼睜睜看著他給予一個女生一段不幸福的婚姻。

我並非詛咒阿西，但我無法感到樂觀，當我腦海中浮現一個可怕的詞——「同妻」。

我可以直接說阿西賤，說他濫，因為我知道阿西不會生我氣，但我一直不敢在他面前提到這個詞，因為我怕他無以負擔。

就像我們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如果阿西已經習慣欺騙自己。

此刻，我想起那天阿西淡淡地告訴我他們已經見了彼此父母時，他臉上浮現一絲笑的樣子。我寧願將那一絲笑容看作是他們此刻幸福的證據。

否則我能怎麼辦呢？去戳穿他？然後讓他恨我一輩子。

我承認我們都自私。沒人有膽量承擔後果。當我們身邊越來越多阿西的存在。

他們無法承受社會的歧視，他們渴望愛，卻難以得到，而容易得到的只是性。

最終他們選擇了這樣一個保護自己的方式。這分明是一條赴死的路。

但是沒有人能告訴他們應該怎麼做，沒有人能真正幫助他們。包括身邊如我們這樣的朋友。

我只希望阿西能一輩子騙著那個女生。我甚至希望他心如死灰，這樣就永遠不會再暴露內心秘密。

可是，我又多希望阿西還是七年前那個天真快樂的阿西。

責編：蒙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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