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維的「傲嬌」與「偏執」

王國維的「傲嬌」與「偏執」

——讀《人間詞話（9至12則）》

讀《人間詞話》，最好是在半下午，環境安靜就好，泡上一杯茶，一邊品茶，一邊讀。那感覺，自是愜意的。如果你先前不知道王國維其人，合上書，去想象他，你一定覺得他風度翩翩，儒雅俊朗，足以俘獲萬千少女的芳心。當你看到他的照片時，便會大跌眼鏡，胡適曾說：「他（王國維）的人很醜，小辮子，樣子很難看，但光讀他的詩和詞，以為他是個風流才子呢！」

王國維就像是左思、龐統一樣的人物，文采飛揚，卻其貌不揚。頭戴瓜皮帽，拖辮子，身穿棉袍，完全是農村私塾教師的扮相。他的學生剛上他的課時，完全難以置信，這，竟然是王國維！

王氏年輕時曾讀康德，但讀不大懂，后又讀叔本華。終其一生，其生活與思想深受康德、叔本華的影響。他身上有康德式的冷靜、理性與刻板，還有叔本華式的執拗、傲嬌與怪癖。康德的理性與刻板就不用多說了，每天按時散步，以至於鄰里以他為時鐘；而叔本華的傲嬌也是出了名的，他很不欣賞黑格爾那一套，為了和他競爭，偏偏又將自己的課與黑格爾排在同一個時間段，結果大家都跑去聽黑格爾的課。

王國維有多理性？在自殺前，他還在和顏悅色地接待一批一批前來拜訪求教的學生，耐心地回答問題，晚上把學生考試成績一一登記。第二天依然正常上班，然後平靜地自殺。傲嬌呢？他也不是一般的傲嬌。胡適推薦他做清華研究院導師，幾次三番，他推辭不就，堅決拒絕。胡適便作溥儀的工作，下一道詔書，然後吳宓前往王家行大禮相請，王氏才答應下來。這才有了清華四大導師之一的王國維。

王的理性和獨到眼光使他善於論斷。無論在哪個領域，不善斷者，要麼無識，要麼無膽，沒有膽識，終是庸碌之輩。王國維出身低微，能成為一代國學大師，與他的理性精神和膽識不可分割。但他也很保守，因此又局限於偏執，他的投湖自殺，恐與此不無關係。他在《人間詞話》第九則說：「滄浪所謂興趣，阮亭所謂神韻，猶不過道其面目，不若鄙人拈出『境界』二字，為探其本也。」換作今天的話說：嚴羽的興趣說，王士禛的神韻說，都是皮毛，不如我抓的「境界」二字，這才是牛鼻子。論斷如何？高不高明？當然高明。傲不傲嬌？很傲嬌。一句話，就讓自己站在歷史的頂峰，睥睨六合，縱橫八荒，天上地下，唯我獨尊。我們今天讀來，還會深深服膺王國維的勇氣，他那不盲從歷史與權威，不因循傳統與定論的精神，讓人欽佩。這種傲嬌是必要的，是勇氣和膽識，是在考察了所有詩話、詞話基礎上的創見。我們今天就缺乏鑽研，盲目創造。從根本上說，缺乏真正的創造。總想著建立體系，缺乏積澱，也缺乏真正的膽識。現在我們就來看看，憑什麼王國維如此傲嬌地引以為豪，境界說比興趣說、神韻說到底高明在何處呢？如果興趣說是「羚羊掛角，無跡可求」，情景妙合，宛若天成，興象風神，恰如其分，神韻說則繼承興趣說，更進一步強調虛的作用，鏡花水月，神於物外，韻味超然，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而境界說則破除興趣、神韻的不準確性，興趣、神韻，縹緲恍惚，顯然是一種直覺思維，而境界說更多的將宗教、哲學思維引入，頓時雲霧散盡，太公在此，諸神退位，一種天清地廓感，油然而生。

王國維的善斷還體現在第11/12兩則。第11則是評價溫庭筠的詞。王國維認為張皋文評價溫庭筠的"深美閎約"更適合評馮延巳。而劉熙載說溫庭筠"精妙絕人"是接近的。這種詞評中的細微差別更精確地體現了他的藝術鑒賞力和敏感度。細細品味的話，精妙絕人更能體現溫的至專至精，頗類似於女工繡花，於細節中見功夫，常人難以企及。而"深美閎約"不如"精妙絕人"更逼近溫《花間詞》的特點。所以，在12則中，他分別找了兩人詞中的一句話來概括其詞品，更直觀地體現了其差別。

王國維的"偏執"體現在他"偏愛"於李白詞的氣象，大家知道，有兩首無名氏的詞被歸為李白的作品，由此，李白便有了"百代詞祖"的封號。其中一首《憶秦娥》是這麼寫的:"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秦樓月，年年柳色，灞陵傷別。樂游原上清秋節，咸陽古道音塵絕。音塵絕，西風殘照，漢家陵闕。"王國維在第10則說:"太白純以氣象勝。西風殘照，漢家陵闕。寥寥八字。遂關千古登臨之口。"而且，他雖認為范仲淹輩雖"差足繼武"，但已經"氣象不逮"。言外之意，李白的氣象，無人可及，天下第一。這種評價顯然融進了極大的主觀偏好。不否認《憶秦娥》氣象蒼涼雄渾，有一種強烈的歷史滄桑感，然而，若說是無人企及，竊以為是有些偏執的。而且，氣象本萬千，只是推崇一種"蒼涼感"，未免忽視了其他氣象的價值。蘇東坡說:短長肥瘦各有態。氣象審美也要多元化。最後以毛澤東的《憶秦娥》回應李白氣象:"西風烈，長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馬蹄聲碎，喇叭聲咽。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從頭越，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傲嬌和偏執成就了學術上的王國維，也是導致他投湖自殺的重要原因。傲嬌而保守，所以死守舊文化，偏執而理性，所以以清王朝覆滅為辱。王國維的死亡和他的學術之間關係中的隱秘人性因素，值得我們進一步思考。

活在情理之中，這是宿命。我們一生都在情理二字上度過。以你的稟賦，後天努力，展開你的格局，鑄就你的境界。那麼，我們如何有情卻不虛浮，有理卻不板滯呢？我們又如何形成自己的風格，活出自己的境界呢？

書友@我行我素

事在人為，境由心造，人生如旅，任何事物都有境界，活出一種風格，幽默、風趣、睿智、樸實……形成什麼樣的風格都取決於自己，用知識和修養彌補自己的缺陷，努力使自己成為與眾不同的人，你可以做山花，也可以做小草，但山花有山花的爛熳，小草有小草的生機。寫人兩筆，做人一生。一筆寫錯過，一筆寫擁有，錯過的學會釋放，擁有的學會珍惜，人只有一生要用心去愛，無論是春天的新綠，還是秋天的豐碩只要有自己的風格，一切都有蓬勃的生機。

書友@longyan

我們做人，尤其是詩人，首先要真，就是有真情。真情至少有兩個方面，一個是初心，也就是老子說的赤子心，一個是不自欺，所謂自欺，就是裝，裝的讓自己分裂，且自我感覺良好。只是有真還不夠，如果一味的真，也不是藝術，你生氣了，罵人，真，但不是藝術。真還要結合假，真要靠假才能更真，李白的詩，西遊記的故事，都假，卻是最真摯的藝術品。這樣就能有情卻不虛浮，有理卻不板滯。我們活著，不要和別人比，順著自己的心，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只要犯法的事不做，違心的話不說，能助人為樂。就形成自己的風格，活出自己的境界。

書友@青山常在

情理當中物我交融，展開格局鑄就人生。節貪慾，遇事不驚，沉下心，虛而不浮，靠智慧，上升格局，重情理，形成風格。才能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實中不呆板，虛中趣味全，人生一境界，情理一枯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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