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版本的《一生所愛》，透露了周星馳童年的秘密

周星馳想必對《一生所愛》這首歌格外偏愛。從《大話西遊》到《西遊降魔篇》，再到《西遊伏妖篇》中，他都以這首歌為點題之曲。

還記得許多年前第一次在《大話西遊》中聽到這首歌的情景——漫天黃沙掠過，城牆上夕陽武士與紫霞仙子深情擁吻，至尊寶頭也不回決然而去。歌聲響起，那時還不過十來歲的我第一次體會到了愛而不得的痛苦與無奈。

去年看到詞曲作者盧冠廷在自己的小型演唱會唱起這首歌的現場視頻，那種痛苦與無奈在他包含歲月滄桑的歌聲里更加深了一層。

也是因為這首歌，我開始形成了對於評判一首歌經典與否的標準：一首歌如果能夠被稱為經典，並不在於它是否曾經紅極一時，而在於它在多年後唱起時依然觸動人心。而我心中的經典歌單，永遠都會把前三之一的位置留給《一生所愛》。

《西遊降魔篇》中，舒淇用國語再次演繹了《一生所愛》，歌詞中增加了一句「從前直到現在，愛還在」。歌曲與現實映照，聯想到舒淇當時與馮德倫曖昧難明的感情，真令人感慨。

在新上映的《西遊伏妖篇》中，這首歌則由林更新與姚晨重新演繹，可見星爺對此曲情有獨鍾。

但這些都是常規的改編，最有意思的是，在《降魔》和《伏妖》兩部片子中，由文章和吳亦凡分別扮演的唐僧唱出了《一生所愛》的另一個版本《乖乖》——

孩子孩子 為何你這麼壞

欺負欺騙 為何你做出來

學會做好小孩相親相愛

關懷就在心中充滿色彩

乖乖你快回來

我懷抱一直為你打開

乖乖要真心悔改

乖乖你快回來

要努力學習為了未來

回頭做孝順的小孩

本來人性都是善良像小孩

唐僧指望憑藉從如來佛祖那裡得到的《兒歌三百首》降服妖怪，喚醒真善美，略顯滑稽。但細細聽來，這個重新填詞的版本，更像是周星馳唱給自己內心裡住著的那個長不大的小孩。

眾所周知，星爺是個爭議人物。影迷愛他的才華，而舊日夥伴批評他「不好相處」，說他脾氣暴躁、獨裁、善變、自私、不尊重人、以自我為中心……這樣的聲音反覆出現，甚至一度出現了眾叛親離、什麼人都來踩星爺一腳的局面。

雖然我也是迷戀星爺才華的影迷之一，但並不認為舊日夥伴發出的負面評論是對星爺的惡意詆毀。甚至我認為，種種關於星爺個性、情商問題的傳言，有百分之八十應該是真的。

在聽過《乖乖》這首歌之後，我更確信了自己的這種想法。歌里這個壞小孩，分明就是周星馳的自況啊！他知道自己不乖，他希望自己悔改，可是這也恰恰說明了他對自己心中的小孩無計可施。

精神分析的鼻祖弗洛伊德將一個人的人格分為三部分：超我、本我和自我。超我主要是家庭教育的結果，是父母給孩子制定的行為規範。本我主要是一個人的慾望。自我則負責協調本我和超我。當本我和超我的矛盾太強烈時，自我就會發明出各種各樣的心理防禦機制，其目的就是將本我的力量壓下去。

心理學也認為，如果一個人從小生活環境發生巨大變化，如父母離婚、轉學、搬家，尤其是目睹過家庭暴力的孩子，本我會停止生長，永遠停留在那個年紀。而此時，自我和超我為了保護本我，會急速生長，變得很強大，想象力、創造力、感受力都會比普通人強大許多。

對照一下星爺的經歷：他有一個不太愉快的童年，父母經常吵架乃至大打出手，因性格不合導致最終離婚。而長大后的星爺這樣講述自己的童年：「我父母都是很有藝術細胞的人，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很有娛樂性，就連打架都很有看頭，可能因為媽咪不是那種柔弱的婦女，所以他們的吵架甚至打架，往往都有出人意料的戰果。」

△兒時的星爺。

用一種調侃的眼光去看一件比較殘酷的事情，是星爺在電影里、在面對公眾時慣用的方式。我們常常為星爺的幽默和調侃而發笑，殊不知，幽默很可能是星爺熟練掌握的一種心理防禦機制，用以阻斷更直接和深入的溝通，隱藏自己的真實情感。

愛開玩笑，對於不必深交的外人來說當然覺得好玩、好笑。對於生活和工作中需要更多真誠交流的人來說，適當的幽默當然可以潤滑人際關係，但如果什麼事都開個玩笑就過去了，也就相當於什麼事都沒法好好地說個清楚。

面對非議，周星馳從來不做回應，一如他年少時寡言少語的樣子。母親凌寶兒這樣評價他：「從小他已經習慣什麼都放在心裡，只看、只聽、不說」，「星仔對世事很不了解，人很純，心地又好，有時會無所適從；他又不愛向人說心事，所以有些事我也不清楚。」

「什麼事都放在心底，只看、只聽、不說」，將星爺視為偶像的我們覺得這些特質很酷。但恐怕我們也只是葉公好龍罷了，如果真要跟這樣性格的人談戀愛，可能連三天都受不了。也許正因為如此，周星馳在自己的感情方面搞得一塌糊塗——從羅慧娟，到朱茵、莫文蔚、於文鳳，他似乎從來缺乏將感情處理得清爽愉快的能力，也無法承擔起男人的責任，更像是一個心智尚未成熟的嬰兒，在尋找能像母親一樣提供安全感的女人。

△羅慧娟與周星馳。

周星馳大概也曾自我檢討過，像《乖乖》中所唱，「孩子孩子 為何你這麼壞，欺負 欺騙 為何你做出來」，像驅魔人一樣驅除自己內心的魔障，儘管效果甚微。

與周星馳相似，西方喜劇大師查理卓別林也有個悲慘的童年，幼年喪父，做過各種各樣的工作：賣花童、理髮店小工、醫生的小工，還有報童，感情經歷一波三折，多次離異。他曾給女友寫過一封信——

我的心就如同這張面孔，

一半純白，一半陰影。

我可以選擇給你看見，

也可以堅持不讓你看見。

世界就像是個巨大的馬戲團。

它讓你興奮，卻讓我惶恐。

因為我知道，散場后，永遠是

有限溫存，無限辛酸。

這大概是所有喜劇演員的心聲，周星馳也不例外。

為什麼會將《一生所愛》改編為《乖乖》？周星馳曾經在電視節目中說過緣由：

是的，絕望當中總要有些許希望。周星馳果然是深諳人性的。

但這絕望中的一點點希望與其說是給他人，倒不如說是給他自己，是他自己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