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華裔同性戀，和他開發的奇奇怪怪的遊戲

文：石葉

PS：今天這篇主要想介紹一名想用遊戲表達自己宣言的華裔同性戀開發者，文章可能不適於所有人閱讀，如有不適請停止並關閉閱讀。

羅伯特·楊（Robert Yang）是一名華裔獨立遊戲開發者，不過他好像更喜歡討論哲學。

在正式介紹此人之前，我想應該先介紹幾款他的代表遊戲。其實很多人都應該聽說過、見過或玩過他的作品，畢竟它們曾在無數的遊戲視頻中出現過。

《Rinse and Repeat》可說是楊的成名作，它是一個普通的搓澡模擬器，遊戲發生在男子浴室中，你需要為一個戴著墨鏡的兄貴擦背（沒有撿肥皂）。墨鏡男會根據你的動作告訴你舒不舒服，玩家則需要改變搓澡的節奏和力度來配合他，如果你的活好就能夠提升他的好感度。

《 Stick Shift》是一個正常的飆車遊戲，主角會在車裡不斷的換擋並加速，而遊戲最後目的是讓車衝上 5 檔，非常正常不是嗎？只不過主人公在開車時喜歡用手在排擋桿上快速摩擦，而你也需要全程用手柄搖桿或滑鼠上下搖動。

《Cobra Club》是一款很平常的自拍訓練遊戲，教會玩家如何在浴室中用手機給自己來一個 DiaoDiao 的自拍。你還可以對自拍進行修圖，最後將自己的得意之作發到社交媒體上。

找到一張不用打碼的圖好難啊

《Hurt Me Plenty》則是一個很有內涵的格鬥遊戲，你可以在遊戲中瘋狂拍打目標男性的屁屁，並學習如何在 BDSM 中發展人際關係。

《Succulent》是一款簡單直接的小遊戲，過程基本上就是看著一個墨鏡猛男非常調皮的吃一根熱狗一樣的東西，遊戲還帶有非常真實的臉部物理效果。

看過羅伯特·楊的遊戲，我想你大概能猜到他是怎樣的一個遊戲製作人了。

楊是一名同性戀人士，他的遊戲中都帶有強烈的性暗示或者是直接的性暴露場景，當然，僅限於男性與男性之間。

這些遊戲發布之後在網上引起了不小的騷動，很多玩家抱著獵奇、娛樂的心態紛紛下載遊玩，視頻播客們更是看到了一個好素材，紛紛將這款遊戲做成了各種搞笑視頻。

羅伯特·楊

對於自己的遊戲內容，楊很坦然，他說：「這些遊戲非常的 gay（pretty damn gay），它們是我#MakeGamesGayAgain 計劃中的一部分。」

雖然這些遊戲在多數人看起來都很搞笑、很羞恥，在國內也被統稱為「奇葩遊戲」，但它們卻是楊用來對抗恐同症的武器。在楊看來，雖然支持同性戀正逐漸成為一種政治正確，但也僅僅是表面上的視而不見而已，在很多人的意識中，同性戀仍然是一種荒唐、神秘而禁忌的事情。

人們在談及同性戀時仍然有顧忌，gay 成為了一個避諱的辭彙，在談及同性戀相關的事情也都是拐彎抹角、陰陽怪氣。包括我在之前用過的撿肥皂、兄貴、哲♂學之類的梗，其實也都是不能正視同性戀的一種表現。對於楊來說，這正是他想改變的。

羅伯特·楊畢業於加利福尼亞大學伯克利分校，後到帕森斯設計學校取得了美術碩士學位。而在學校時，他就已經開始實施自己的計劃了。楊發表過多篇探討關於遊戲中同性戀問題的文章，同時開始著手製作自己的第一款 gay 遊戲。

楊從不羞於在自己的遊戲中描繪同性之間的性接觸，他希望通過這種直觀的刺激消減人們對於同性戀的恐懼和偏見，打破同性戀的神秘感，也就是所謂的見怪不怪。

楊本身是一名信仰堅定的同性戀戰士，那些遊戲可能在多數人看起來都很搞笑、很羞恥，從他的角度來看，他的作品是非常自然、非常正常的。他不是在宣揚政治正確，而是在為自己爭取生存的空間。

當被問及為什麼要做這種遊戲時，他這樣回答：「我覺得可能沒有其他人會去做這樣的遊戲，所以我必須去做」。

其實楊的遊戲並不像表面上看得那樣粗俗和羞恥，每一款遊戲都有一個發人深省的主題。楊翻閱了美國同性戀的發展史，並把同性戀人士的痛苦遭遇表現到每一部遊戲中，藉此來建立與同性戀群體的共鳴。

比如在 Stick Shift 中，你要駕駛一輛 gay 車，然後給排擋桿打飛機（楊就是這麼描述的）。但在這個過程中，你有 48%的可能性會被警察盤問，這裡的 48%其實是 LGBT 群體在遭遇警察暴力執法時的存活率。

「記住，條子們是不講道理的，他們一直是同性戀人群的大敵，這就是我想表達的」楊如是說。恐怕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款給汽車打飛機的遊戲，能夠有如此沉重的主題了。

再比如《Rinse and Repeat》，楊想用它來挑戰人們對於遊戲的傳統認知。他說使遊戲以性和裸體為中心，在讓玩家理解遊戲深刻意義的同時，也是在創造一件藝術品。

浴室撿肥皂是一個經典的同性戀象徵，但同時浴室也會造成人們對自己身體和性取向的焦慮和緊張。

在遊戲中，你給眼鏡男擦背多次后，最後會對他表達愛意，但眼鏡男卻驚恐的回絕了。這之前你的視角是看不到自己身體的，而這時你卻可以向下看自己的身體，你會發現主角不是白人，個子不高，身材也不好，顯然是那種沒有魅力的人。

楊說：「沒有人願意給你擦背，你希望能用無私的奉獻來換回愛情，但這是不可能的。」

當然，多數人並沒有看到這些遊戲的主題，更不想去了解它們的內涵。他們只是認為這些遊戲很奇葩、很搞笑，對遊戲也只是淺嘗輒止。

楊顯然注意到了這一點，他說：「我在遊戲的外部表現和內在主題上都下了很多功夫，而人們往往只能看到表面的那一層。我不怪他們，但那些 YouTube 播客上傳的毫無意義的搞怪視頻一直在幫倒忙，而人們往往只看那種視頻。」

楊顯然對一些視頻作者的做法很不滿，他說：「那些 YouTube 的播客完全不能理解我的遊戲，卻一直在用我的遊戲作為吸睛的招牌。」

楊的遊戲《Radiator 2》得到不少的「好評」，簡中、免費，不來一發嗎？

楊的遊戲一直都有很高的下載量和好評率，但它們並沒有給楊帶來什麼直接的經濟利益，因為這些遊戲多數是免費的，他在遊戲方面的收入完全依靠玩家自願的捐贈。

現在，楊和自己的同性戀愛人結婚了，依靠兩個人的收入，他們才有條件製作自己想要的遊戲。除了製作遊戲，楊還在紐約大學等學校任兼職的講師，在分享自己遊戲製作經驗的同時也能賺一些外快來補貼家用。對於自己的經濟情況，楊並不在意，因為他最初就沒有想通過遊戲去賺錢，而人氣也不是他追逐的主要目標，他說：「我不在乎人們是不是會玩那些遊戲，對我來說這些遊戲本身的存在是更有意義的。」

在楊看來，他想得到的成功是改變遊戲在社會中的存在意義，他說：「除了作為一種文化消費品，遊戲是否能成為一種脫離商業價值的存在呢？遊戲能不能作為一種優秀的文化媒介，讓政府和社會發自內心的去倡導和傳播它呢？我認為這種改變正在發生，如果自己能讓這種改變加速一點點，我就滿足了。」

目前楊共有 3 款遊戲被 Twitch 禁播，以後估計還會有更多

楊認為，讓 gay 遊戲在 Steam 這樣的主流平台出現是很重要的事，因為這樣才能真正消除遊戲界和社會中對於同性戀人群的歧視。只有允許 gay 遊戲存在於主流遊戲文化中，才能讓同性戀們在遊戲圈找到一個普通玩家的感覺。

楊的這種擔憂是絕對存在的，他的遊戲《Rinse & Repeat》發布不久后就被 Twitch 直播平台列入了禁播名單，與它一起進入黑名單的是極富爭議的《強姦模擬器》和《仇恨》，而楊的其他遊戲也都上了黑名單，事實上，楊製作的遊戲中被 Twitch 禁播的數量是所有遊戲開發者中最多的。在楊看來，這是一種不公平的待遇，他說：「我的遊戲與什麼惡俗的《強姦模擬器》根本不能相提並論，Twitch 竟把它們歸為一類。但與此同時，因為《質量效應》和《巫師 3》有更大的商業影響，這些遊戲中的裸體女性就可以毫無顧忌的被直播。」

這些不公正的遭遇讓楊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前進方向。楊的短遊戲合集《Radiator 2》在去年登陸了 Steam，而最新的合集《Radiator 3》也已經登陸了 Steam 綠光，這次楊為他的遊戲增加了 VR 支持，他希望能夠藉助 VR 的力量來衝破人們對於性和身體的固有觀念。

楊選擇 VR 的原因並不是因為 VR 有更好的代入感，主要是因為 VR 是一個相對新的媒體平台，對於處處碰壁的同性戀人群來說是一個盞新的機會。楊希望通過自己的遊戲營造一種「淫靡的哲學氣氛」來把那些恐同人士全部熏走。他說：「如果我能夠讓他們覺得 VR 是同性戀的聚集地，那些讓人厭惡的恐同者就會永遠不再接近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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