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速度與激情》十條街」的《極盜車神》撲街了

在「后暑期檔」首度亮相，三部進口片就摔了個狗啃泥，讓所有人大吃一驚。

《星際特工》《極盜車神》《賽車總動員3：極速挑戰》，有法國大導演呂克·貝松砸下2.1億美金的科幻新作，有鬼才導演埃德加·賴特的創新類型片，還有皮克斯動畫工作室的年度重磅。然而，即便面臨強弩之末的《戰狼2》，「三英戰呂布」的盛況也未能上演。除了《星際特工》逆勢上揚，內地票房超過北美之外，《極盜車神》《賽車總動員3：極速挑戰》單日票房不足3000萬，其表現只能用慘淡來形容。

顯而易見，皮克斯仍未找到打開票房大門的鑰匙。而最讓輿論可惜的，反倒是《極盜車神》。曾祭出了「血與冰淇淋三部曲」的英倫怪才，用歐美流行音樂作為故事主線索，成就了一部「音樂驅動的飆車電影」。其海外口碑與內地票房的冰火兩重天，也引發了業內討論，「觀眾還停留在簡單粗暴的動作大片階段」的聲音，一時此起彼伏。

這樣的論調似曾相識：就在2017年上海國際電影節論壇上，馮小剛就曾炮轟「垃圾觀眾的存在造就了垃圾電影」。如出一轍的邏輯，讓人細思恐極——倘若影片票房不好，就得觀眾來背鍋？

北美神片口碑逆天

卻無法讓內地觀眾「抖腿」

撇開土到掉渣的中文譯名《極盜車神》，《Baby Driver》其實擁有不俗的賣相。

導演埃德加·賴特被譽為蒂姆·波頓、昆汀·塔倫蒂諾、蓋·里奇之後的第四個鬼才導演；格調高雅、口味獨特的復古歌單，貫穿劇情始終；《紙牌屋》凱文·史派西、《廣告狂人》喬恩·哈姆、《被解救的姜戈》傑米·福克斯聯袂搭檔；安塞爾·艾爾高特與莉莉·詹姆斯則組成CP，演繹暑期檔最佳奶味銀幕情侶……

更讓人翹首企盼的，是《極盜車神》在北美的逆天口碑與商業奇迹。自6月在北美上映以來，影片在爛番茄上保持著94%的新鮮度，在IMDB上也拿到了8.2的高分，「暑期檔最佳電影」、「北美年度最佳」的Title不脛而走。「小而美」則造就了《極盜車神》優秀的投資回報比，3400萬美元的成本與超過1.76億的全球票房，讓它與《愛樂之城》比肩成為好萊塢中等成本投資的佳作。

就是這樣讓北美觀眾嗨翻天的「抖腿」神片，卻在全球第二大票倉，遭遇了市場寒流。8月25日內地公映后，《極盜車神》排映空間僅在《星際特工》之後，但較差的上座率讓影片的走勢疲軟，不僅被同檔期的《賽車總動員3：極速挑戰》穩穩壓過一頭，也被上映已久的《殺破狼·貪狼》反超。尷尬的《極盜車神》，其票房佔比，總要比起排片佔率低上近10%，顯示出內地觀眾的低認可度。上映五天後，《極盜車神》票房仍然徘徊在9000萬水平線上。

大膽顛覆傳統，讓音樂參與敘事的《極盜車神》，為何會在內地撲街？有評論把矛頭指向觀眾，「《極盜車神》差的是簡單粗暴的劇情」，「電影超過國內欣賞水平5年」。

中西文化隔膜重重

跨語境傳播難以情感共振

《極盜車神》最為人稱道的閃光點，是音樂，導演把醞釀了23年的歌單「匯聚」成一部電影，「音樂先行」先有歌單後有電影的模式，是對陳腐老套的好萊塢類型片模式的顛覆；恰恰也是風靡歐美的流行音樂，讓身處迥異文化語境的觀眾隔靴搔癢，難以引起深層次的情感共振。

音樂驅動劇情，讓導演埃德加·賴特在音樂與電影的融合上，超過了昆汀·塔倫蒂洛和《銀河護衛隊》的詹姆斯·古恩。油門的深淺、雨刮器的節拍、槍聲的韻律，都與iPod里的音樂十分匹配。動次打次的mix tape，密集急促的鼓點，與劇情的激烈演進甚至融合到一起——某種意義上，不乏追車、跑酷、槍戰場面的《極盜車神》，彷彿《愛樂之城》附體的《速度與激情》。

在音樂敘事的外衣之外，風格化的埃德加·賴特在電影中加入不少迷影梗，這些隱藏著爵士、華麗金屬、嘻哈、鄉村等多種流派的經典音樂，以及皇后樂隊、芭芭拉·史翠珊等西方流行文化梗，頗受英語觀眾的追捧，卻難以被觀眾所感同身受。「如果把音樂換成《最炫民族風》，觀眾會不會更有共鳴？」看似調侃，卻又有些道理。埃德加·賴特在《極盜車神》中埋下的梗，在跨語境傳播中成為了無效信息。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好萊塢電影水土不服的故事，其實早就有版。從2010年至今，華語片票房冠軍在北美全部撲街：《唐山大地震》內地票房6.73億人民幣，北美票房6.30萬美元；《金陵十三釵》內地6.09億，北美31.14萬；《泰囧》12.67億，北美5.74萬；《西遊降魔篇》12.13億，北美1.81萬；《心花怒放》11.69億，北美77.79萬；《捉妖記》24.38億，北美3.28萬；《美人魚》33.9億，北美323.27萬。

《泰囧》在北美遇冷時，曾頻頻登上新聞頭條，美國人不懂人的笑點是重要原因；如今，《極盜車神》在內地遇冷，輪到人不懂美國人的音樂梗了。

頻頻出現的「垃圾觀眾論」

包藏著怎樣的禍心？

《極盜車神》在內地的遇冷，是文化隔膜以及電影本身敘事的崩塌，但少部分業內聲音卻認為，觀眾欣賞不了表現形式更為高級的電影，「內地觀眾愛大片，場面大、投資大、場面狂，就越覺得票價值」。如此論調，與馮小剛的「垃圾觀眾論」如出一轍。

在今年六月的第20屆上海國際電影節上，「小鋼炮」馮小剛火力全開，對觀眾吐槽垃圾電影的言論嗤之以鼻，「怎麼這麼多垃圾電影，還不是因為有那麼多垃圾觀眾。你不去捧場，就沒這東西，往往垃圾票房還很好」。

But，觀眾難道是只追求感官刺激的「低等動物」嗎？從2017年票房TOP10的來看，動作、科幻等片以絕對優勢成為最容易大賣的類型片。與其他類型片相比，動作、科幻等往往有火爆的打鬥場面，天馬行空的想象，毀天滅地的視覺奇觀等等，是好萊塢電影工業的強項。但不可忽視的是，內地電影觀眾的口味一直在「升級換代」——

《變形金剛5》雖然達到了15.5億票房，暫列年度第五，但其表現遠低預期，破碎的劇情成為影迷憤憤不平的最大槽點，直接影響其票房表現，而與其同期的《岡仁波齊》卻異軍突起，成為年度文藝片；

被漫威寄予厚望的《銀河護衛隊2》，表現也不如預期，至於《生化危機6》《極限特工3》《金剛狼：殊死一戰》等，則也有填補國產片檔期加持，與國產片錯位競爭等原因；

橫空出世的《摔跤吧!爸爸》則壓根與動作、科幻、冒險等元素不搭邊，傳記電影的情感價值成為影片最吸引觀眾的地方，也助推其成為年度黑馬。

凡此種種，「非復吳下阿蒙」的電影觀眾，不該為《極盜車神》的撲街背鍋。導演們如果拋出「垃圾觀眾論」，無非是想把自己的鍋甩出去，「我拍的電影很好，你們看不懂而已」；而某些大V碎碎叨叨地指手畫腳，或許是「鄙視鏈」下的裝X心理作祟，「你們這些不懂藝術的low咖，就不配欣賞這些傳世經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