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理低價游」難除根

儘管2013年10月已經實施的旅遊法中明確規定，旅行社不得以不合理的低價組織旅遊活動，誘騙旅遊者，並通過安排購物或者另行付費旅遊項目獲取回扣等不正當利益。然而至今，不合理低價游亂象依然存在

法治周末記者張舒

2月25日，國家旅遊局召開新聞發布會，對雲南省麗江市麗江古城景區、黑龍江省牡丹江市鏡泊湖景區、遼寧省大連市老虎灘海洋公園、老虎灘極地館3家5A級旅遊景區作出嚴重警告處理決定，要求限期6個月整改。

若整改不合格，上述景區將被取消5A景區資格。

爆粗、打人、強迫消費、被處罰……一個月來，旅遊市場惡性事件層出不窮的雲南麗江，接連被輿論的討伐聲送上「頭條」。

其實，亂象並非始於今日。

根據人民網旅遊3·15投訴平台的統計數據，近年來，全國旅遊市場投訴比重已普遍下降，但云南市場的投訴率卻逐年上升。2014年至2016年3年間，雲南省的旅遊投訴率均居全國榜首。其中，「不合理低價游」成為消費者吐槽的「重災區」。

儘管2013年10月已經實施的旅遊法中明確規定，旅行社不得以不合理的低價組織旅遊活動，誘騙旅遊者，並通過安排購物或者另行付費旅遊項目獲取回扣等不正當利益。

但是「不合理低價游」亂象依然存在，且並不止於雲南。

消費者協會《2016年旅遊服務再體驗調查》顯示，旅遊市場違反合同、強制消費、更改路線等老問題仍然存在，其中低價游產品中的強制消費問題尤為突出。35%的體驗員曾遇到更改路線的情況，26.7%的體驗員表示旅遊過程中存在超計劃購物或強迫購物等行為。

對此，國家旅遊局在2016年以遊客投訴為重要線索來源，劍指經營「不合理低價游」的旅行社。僅1年時間，便在全國範圍內查處違法違規案件1324起，行政處罰819家旅行社，其中吊銷61家旅行社經營許可證，責令停業整頓、沒收違法所得並處罰款旅行社65家，責令改正並處罰款旅行社693家。

背後「貓兒膩」

「報名的時候旅行社告訴我，680元錢包括了這個旅行團全部的行程費用，機票、酒店、吃住行和景點門票。而且還特別承諾，不是購物團。」呂萍(化名)喋喋不休地抱怨著，「我當時還以為自己撿了個大便宜。」

今年春節期間，呂萍和姐姐曾在網上一起報名參加了旅行社推出的「昆明、大理、麗江雙飛6日游」活動。

但令姐妹二人追悔不已的是，只標價680元的一趟行程下來，二人卻被強迫消費了上萬元。

「不僅如此，我們的餐飲條件也差，中午就是10元錢的盒飯，而真正遊覽景點的時間加起來還不足一天，幾乎都在購物點裡徘徊。」呂萍統計過，在大理的兩天時間裡，她被帶進了8家購物場所，每家購物場所至少停留1小時。「有時候甚至能停留3個小時，不買的話，導遊會指著你罵」。

無獨有偶。去年10月，網路曾流傳一段標題為《雲南導遊強制消費買翡翠》的視頻。

長約5分鐘的畫面里，女導遊不斷對車上遊客威脅道：「佔便宜可以，但是不要去貪便宜，開開心心去買翡翠……在車上我會給你好好講道理，在車下，你把我飯碗都丟了，工作都搶了，我不跟你講別的，你今天別想走出雲南這個地方……」

該視頻發布后迅速引發輿論關注。

為此，去年年末，國家旅遊局曾在全國範圍內開展「不合理低價游」專項整治行動，並組織力量在廣東、四川、湖南、江蘇、遼寧等5省開展專項督查，先後對47家涉事旅行社進行立案調查，列入國家旅遊局重點督辦案件。

與此同時，國家旅遊局還表示，把「不合理低價游」問題嚴重的省份將列入全國旅遊市場「重點監管區」，對已經督查的省份將適時「回頭看」，組織力量再督查。

其實近幾年，國家對旅遊市場特別是「不合理低價游」的整治腳步從未停歇。

2016年10月9日，國家旅遊局首次發布了國慶假期旅遊「紅黑榜」，對優秀旅行社、文明遊客等進行集中表揚的同時，還曝光一批管理混亂、服務惡劣的旅遊經營單位和從業人員。

10月26日，根據掌握的有關線索，國家旅遊局約談了阿里旅行、去哪兒網、欣欣旅遊網等在線旅遊企業，對其經營「不合理低價游」的行為發出警告，並責令立即整改。

屢禁不止

而除此之外，各地方政府也紛紛出台相應措施。

以重災區雲南為例。

早在2015年5月及2016年1月，雲南省就曾兩次制定發布了主要旅遊線路產品成本價，引導經營者誠信經營、遊客理性消費。

2016年11月，雲南省再次發布《雲南省整治「不合理低價游」專項行動方案》，成立監理中心，建立旅遊購物退貨的「快處快賠」機制，並在昆明、大理、麗江、西雙版納等地組建了旅遊警察隊伍。

但和已經落地實施4年的旅遊法一樣，這一看似有力的舉措並未讓問題就此解決。

2月23日，《人民日報》登載了一篇名為《雲南遊：口碑如何趕上顏值》的評論文章。

作者在文中披露，就在雞年春節前，雲南省副省長陳舜以普通遊客的身份參團旅遊，所見所聞讓他深受刺激。「在一家旅遊購物商店，遊客享受到了『一對一』服務。說白了，所謂『一對一』就是人盯人，遊客購物達不到一定金額，甭想走出店門。」

低價攬客究竟為何屢禁不止？

「這些問題的出現還是與行業本身的薪酬制度有關。」對此，從事導遊行業10多年的布偶(化名)告訴法治周末記者，很多導遊考出導遊證后，必須與旅行社掛鉤才可以從業，但不少旅行社為了節約成本，熱衷於雇傭「臨時導遊」。

「這類導遊並不是旅行社的全職工作人員，而是兼職性質。」布偶說，這種兼職導遊已經佔據了目前旅遊市場的絕大部分。

「也正因為這樣的性質，導致這類導遊大多沒有底薪，只能靠帶團來賺錢。」布偶解釋稱，「可是由於低價游導致團費非常低廉，無法負擔司機和導遊的出行成本，於是導遊只好依靠強制購物或增加自費景點等手段來維持收益。如果達不到預期，他們會以各種方式促使遊客消費，甚至出現一些極端案例。」

出路

2月23日，國家旅遊局宣布，即日起至5月底，將聯合公安部、國家工商總局在全國範圍組織開展旅遊市場秩序綜合整治春季行動，對雲南麗江等7個重點地區的重點問題進行重點督查，嚴厲打擊擾亂旅遊市場秩序的頑疾，查罰一批違法違規企業。

但是，「針對低價游問題，僅僅整治表象是沒有意義的」。北京市法學會旅遊法學研究會會長楊富斌直言，旅遊部門的嚴查嚴管只能是治療急症。

第二外國語學院旅遊研究院教授王富德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有關部門)每次發現問題，處理問題的態度很好，處理效果也能立即見效，事後缺乏一個長效的管理機制。

「應將『不合理低價游』的處罰條款進一步細化，使其更具有操作性。」未來研究會旅遊分會副會長劉思敏表示。

「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導遊薪酬。」楊富斌補充道。

據布偶觀察，在海外市場，有些兼職導遊都是志願者，他們並不十分看重回報，而是以旅遊講解工作為生活樂趣，而如果是全職導遊，則大多有最低的基礎薪水保障。

據法治周末記者了解，目前在，部分地區已經參考了這種模式，啟動了導遊自由執業。

以海南三亞為例，截至2016年年末，已有97名導遊資料錄入久柏易游線上平台，可接受遊客從網上直接預約服務。

導遊服務內容包括嚮導和講解，並按天收取嚮導與講解費用，日均收費約為300元。

「這個試點就是讓導遊透明化服務遊客，付出多少服務和勞動就獲得多少酬勞，以規範旅遊市場。」楊富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