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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寫孽海花的晚清文人,卻在民國上海引領法國文藝范兒

百年前的上海文壇上,曾誕生過一個崇尚法國文學、翻譯法國文學的西式文藝沙龍——「法國風沙龍」。這一「沙龍」,集合了一批活躍於霞飛路(淮海路)、馬斯南路(以法國音樂家命名,今思南路)一帶的作家群,可以說,它是民國時期最早仿效西方生活方式與文學活動的文藝沙龍。

這一文藝沙龍的創始者是晚清舉人、《孽海花》作者曾樸,以及他的兒子曾虛白。1904年,晚清文人曾樸創辦了「小說林社」,同時寫了長篇小說《孽海花》。

▲《孽海花》民國初年版本

魯迅在他的《小說史略》一書中對《孽海花》一類諷刺小說的進步性、藝術性,作了充分的肯定,並與《官場現形記》《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老殘遊記》相提並論。晚清的一大批頑固派、改良派、洋務派、革命派文人在這部小說中走馬燈似地過場。令人驚訝的是,在小說中,這些頭戴瓜皮帽、留長辮子的舊文人、舊政客,卻在洋人花園的涼亭里、西餐館中,吃布丁、用西點、喝咖啡。小說是生活的反映,這在一定程度上映照了曾樸這位晚清文人的生活側面。

▲曾樸

在我看來,曾樸其人是晚清至民國期間知識界的一位有著獨特經歷的「奇人」。

曾樸,字孟朴,江蘇常熟人,生於1872年,死於1935年,生命於世63年。19歲中晚清舉人,擔任過清朝內閣中書,參加過張謇等的立憲運動;辛亥革命后,當過江蘇省議員、官產處處長、財政廳、政務廳廳長,就是這樣一位留過長辮子的晚清官員,卻又是一個最早吸收西方文化的近代知識分子, 最早紹介法國文學的譯者。他除了自己寫小說之外,還翻譯雨果、左拉、莫里哀等人的詩、小說、劇本,有雨果的《九三年》《鐘樓怪人》(今譯《巴黎聖母院》)等。

曾樸、曾虛白父子有自己的出版陣地「真美善」出版社和文學雜誌《真美善》,其資金來源用他兒子曾虛白的話說是父親「傾其二、三十年來宦囊結餘的10萬元」。

「真美善」一詞取自於法國浪漫主義文學的口號。曾樸的小說《孽海花》《魯男子》以及他的翻譯作品大都發表、出版於此。曾樸父子開辦出版社、雜誌並不想以此賺錢,而是更專註於廣交愛好文學、熱心文學的同好,經常往來,交換心得,形成法國式的文學沙龍中心,使其蔚成一時風尚。

圍繞在曾樸、曾虛白父子在馬斯南路的客廳「沙龍」里的,是一批當時活躍於上海文壇的青年作家,如邵洵美、張若谷、徐志摩、郁達夫、田漢、徐蔚南、葉聖陶等。他們隨時可以進出「沙龍」,自由暢談,喝咖啡,吃西點、嗑瓜子,抽煙。

曾虛白在後來的回憶錄中這樣寫道:「我們馬斯南路的客廳里到了晚上,沒有一晚不是燈光耀目一直到深夜」;「來者自來,去者自去,踏進門不一定要與這位(筆者註:指其父親曾樸)談風正健的主人打招呼,要想走,也都那麼默默無聲的溜了。我父親就喜歡這種自由自在的氣氛,感到這才有些像法國的沙龍。」曾樸還一度想學法國沙龍的樣式,如郎佩爾夫人客廳、蘭史碧娜斯姑娘的客廳那樣有一個知識女性來主持客廳沙龍,他為此還想到過王映霞、陸小曼這樣的知識女性。可是,王映霞「專心一致跟達夫攪戀愛,心無旁鶩,決沒有興趣攪這玩意兒」;而陸小曼,雖然曾樸父子常去徐志摩家,但又熟知陸小曼「忙著對志摩一人運用戀愛遊戲,再也沒有工夫作其他社交活動了,父親才死了心。」(曾虛白語)

▲原馬斯南路今思南路街景

曾樸對法國文學的狂熱愛好與晚清的一名外交官、文學家、將軍陳季同分不開。曾樸稱陳季同為自己的「法國文學的導師」。

陳季同,福建人(1851-1907),早年入福州船政局做過船廠廠長,後去法國學習法學、政治學,歷任清朝駐法國、德國、義大利公使參贊,在法國巴黎居住16年,娶法國老婆,在法國出版有《人自畫像》《人的快樂》《西行日記》等書,並將《聊齋志異》譯成法文,翻譯過《拿破崙法典》等,有研究者稱其「法文造詣在晚清獨步一時」,「研究法國文學第一人」。

談起陳季同,曾樸曾在給胡適的一封信中這樣寫道:「我自從認識了他(指陳季同),天天不斷去請教,他也娓娓不倦的指示我文藝復興的關係,古典與浪漫的區別,自然派,象徵派的近代各派自己發展的趨勢;古典派中,他教我讀拉勃萊的《巨人傳》,龍沙爾的詩,拉星與莫利哀的悲喜劇,白羅瓦的《詩法》,巴斯卡的《思想》,孟凡尼的小論;浪漫派中,他教我讀服爾德的歷史,羅梭的論文,囂俄(筆者註:雨果)的小說,威尼的詩,大仲馬的戲劇,米顯雷的歷史;自然派中,他要我讀弗勞貝、左拉、莫泊桑的小說,李爾的詩,小仲馬的戲劇,泰恩的批評;一直到近代的白倫內甸的《文學史》,和杜丹、蒲爾善、佛朗士、陸悌的作品;又指點我讀法譯本的意、西、英、德各國的作家名著。」「在三、四年中,我因此溝通了多家巴黎書店,讀了不少法國文哲學書,我因此發了文學狂,晝夜不眠,弄成了一場大病。」可見曾樸先生學習法國文學的那股子海綿式的渴求與瘋狂。

圍繞馬斯南路「法國風沙龍」的有一大群當時活躍在上海灘的青年作家,從我有限的閱讀範圍內,我至少看到了二十餘位青年作家的名字,而曾虛白說,還有許多想不起來叫不出名字的,至少是已知名單的「幾十倍」。他回憶道:「父親跟我搬到法租界馬斯南路那一座小洋房裡做真美善的編輯部……有花園、有客廳,招待來訪者有了好環境自自然然的賓至如歸,門庭若市了」,曾虛白所說的如此盛況,我們也可從真美善出版社、雜誌開張那天,超百人的盛大宴請中得到了印證。

經常出入於「法國風沙龍」和《真美善》雜誌上的名字的青年作家中,有兩位值得一提:邵洵美與張若谷。他們倆人都是馬斯南路曾家客廳的「咖啡座上客」。

邵洵美(1906-1968),現代派唯美詩人、翻譯家、出版家,開書店、辦雜誌,早年留學英國劍橋大學,比曾樸小34歲。兩代人的年齡差距並沒有妨礙倆人的友誼與交往。

▲邵洵美

在邵洵美眼裡,曾樸老先生是一位「稀世的奇才」,「他的一舉一動有意無意地保持著青春的活躍。」對法國文學的共同愛好,使他與曾樸父子有著很好的文學交往,他與張若谷均出現在《真美善》雜誌「長期作稿」的名單中。曾樸一度曾為作家群中稀有「法國風」式的女性作者而感到缺憾,邵洵美則冒名女作者「劉舞心」給曾樸寫信、撰寫《安慰》小說(由張若谷編入《女作者專號》),而曾樸在回信中,一時為「文藝界的一條線上多了一位女戰員而心滿意足」(見邵洵美:《我和孟朴先生的秘密》)

「劉舞心事件」曾在三十年代的上海文壇一時傳為美談。而邵洵美本人的愛情故事也充滿著浪漫而傳奇:他的太太是盛宣懷的孫女盛佩玉,而他自己卻是清朝一品大臣邵友濂的孫子,他原名邵雲龍,因娶了盛佩玉,則將名字改為「邵洵美」(出典《詩經·鄭風·有女同車》:「有女同車,顏如舜華。將翱將翔,佩玉瓊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結婚時的證婚人是震旦大學的創始人、當時已88歲高齡的馬相伯。邵洵美后又與美國來華女作家項美麗傳出一段美麗的情話。

▲邵洵美與妻子盛佩玉

張若谷(1905-1960),比曾樸小33歲,與邵洵美系同代人,震旦大學(復旦大學前身)畢業。據邵洵美回憶,他第一次去馬斯南路的曾家沙龍是張若谷帶他去的。張若谷酷愛法國文學,鍾情「異國情調」,他的隨筆小品也取名《異國情調》,他的另一本隨筆小品也許是民國唯一的一本以「咖啡」命名的專集:《咖啡座談》。

這是一本我閱讀了多遍的隨筆集,在張若谷的筆下,小小的咖啡座「充滿了玫瑰之色,芬馥而濃烈的咖啡之味博達四座,這種別緻的法國藝術空氣,在上海已經漸漸興起了……咖啡座不但是近代都會生活的一種點綴品,也不止是一個幽會聚談的好地方,它的最大效益,就是影響到近代的文學作品中。咖啡座的確是近代文學靈感的一個助長物。」

▲張若谷(左)與梅蘭芳

張若谷與曾樸是兩代人,他的年齡比曾樸的兒子曾虛白(1895-1994)還小10歲。對於法國文學的共同愛好,使他們在沙龍里有說不盡的話題。曾樸曾這樣描述與張若谷的相識:「我們一相遇,就娓娓不倦的講法國的沙龍文學;路易十四朝的閨幃文會;邸館文會,梅納公夫人的印庭;朗佩爾夫人的客廳。蘭史碧娜斯姑娘的客廳……尤其喜歡談羅曼派諾甸的亞爾那第一次客廳,囂俄(筆者註:雨果)的王家場住所;金百合房的第二次客廳。」(引自王西強:《中西融通與文學互鑒》)張若谷對法國文學的熱愛,對「異國情調」的追求,比曾家父子有過之而不及,他熱愛法國,也愛上海,他將龍華塔比作埃菲爾鐵塔,將蘇州河比作威尼斯水道,將黃浦灘比作馬賽港,將靜安寺路(今南京路)比作紐約第五街,將宗教氣氛濃郁的徐家匯鎮比作西班牙的村落教堂,將靜安寺路與愚園路旁的西式建築比作瑞士的別墅野宮,將吳淞口比作愛琴海……張若谷在咖啡店裡堅持用法語與女侍交流,結果不但點錯了咖啡,還多付了小費。他曾愛慕一位新亞咖啡館里的法國小姐。後來他與一位女子結婚,但他提出的第一標準是會做法國料理。

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社會正是從封建帝皇時代向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轉型時期。西風東漸,與之相適應的思想文化也紛然滋生,浸淫於「法國風沙龍」里的一群文人、作家是引進、吸收西方文學的先驅,他們在舊文化的土壤上,播種了西方文學,尤其是法國文學的新芽,為今天中西文學的交流、融通、互鑒,打下了雖粗糙但必不可少的第一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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