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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2/25
董路：最近經常和姬宇陽在一塊兒，所以會回想起當年一起採訪的日子。明天的中伊之戰多多少少會讓我們回想起1997年的十強賽。基本上也是場場生死戰。有一度甚至被提前宣布死刑了。最後算來算去，要是把握好還是有機會。當時13分就有可能出線了。
姬宇陽：我們現在和伊朗是有時差的。
董路：4個小時
姬宇陽：正常的話，客場的這個前夜啊，是故事最多的時候。隊員能不能睡著？有些隊員可能真的睡不著。有的隊員會出去吃宵夜。有的教練會和隊員談話。
董路：就跟戰爭即將到來之前的感覺一樣啊，參謀來回走，女秘書抱著各種卷宗，燈在晃。現在國足又要挑戰伊朗，這個時候你會想起那一場比賽？哪一天？
姬宇陽：其實就像我們97年那次，和你住一個屋子，和你住一屋也是不容易啊！那天晚上，隊住的賓館是的東方大廈，我們當時上去過一次隊住的那一層，我們上去一趟嚇壞了。就是一到那個電梯口，那保安就警覺起來，就問你們是幹什麼的。後來我們就下去了，當時隊員是很壓抑的，賽前的緊張也在互相傳染。那天夜裡是謝峰來我們屋裡了。
董路：對，謝峰就是北京國安的國腳，他當時在8場比賽里打了4場主力，剩下毛毅軍踢了四場，右後衛。他當時在國安隊里和我比較熟。他當時來幹嘛？
姬宇陽：他好像在韓國買了一些小孩的運動鞋。讓你幫忙（給帶回他家），因為他們當時集訓不讓回家。後來過了一年當時的國家隊領隊李傳琪就和我說：「我們當時也想給球員放假，但是上面不批。
董路：你知道為什麼嗎？就是如果放假你贏了還好，你要是輸了誰擔這個責任？
姬宇陽：還有一件事是，就是當年隊打伊朗第一場，出酒店，咱倆也到樓下了。就看他們好多球迷在外面夾道迎接，每個人都拿一個小牌子上面寫著隊2比0伊朗，伊朗兩個字還是紅色的，有點挑釁的意思。隊大巴前面還把鞭炮擺成2：0，等著大巴一開就點。
董路：現在李欣來了，我們剛才說的都是97年的10強賽的第一場比賽，當時東方賓館的工作人員打出來的都是2-0的橫幅。當時比賽還真的呈現出2-0的局面。當時有過2-0的領先啊，當李明打入第二粒進球的時候，萬眾歡呼。戚務生在教練席上揮手之間，好像在說：「孩子們快回來，不要再慶祝了，我們已經夠開心了。」但是緊接著，梆梆梆梆，被伊朗連進四個。所以說，伊朗足球在足球面前的存在還是一道大山。但是我印象我們是贏過伊朗的，是不是？
李欣：對，1：0贏過。
董路：贏過，而且不止一次。中伊20次交手，6勝6平8負。
姬宇陽：04年亞洲杯，我們在主場贏過他一次，就是打平之後點球。劉雲飛嘛。
董路：我的印象是1987年左右，我的孩提時代。當時高豐文執教的國足在瀋陽贏了伊朗。那兩個球誰進的，一個叫朱波，一個叫張小文。那個時候是朱波是右後衛，張小文是左後衛，結果這哥兒倆在對伊朗的比賽中，各自完成了給各自的助攻。
李欣：所以後來伊朗注重了對邊後衛的培養，後來馬達維基亞出來了。
姬宇陽：我又想起後來咱們主場1:0贏了沙烏地，謝峰打滿全場，後來他又來賓館找你，他當時的描述我現在還記得。說他在右路衝上來，跑回去，衝上來，又跑回去。
李欣：就把自己描述成趙子龍，七進七出。
姬宇陽：對，當時球員都是很有特點的。都做到了極致。
董路：他就拿球就趟離人三米就做動作，就開始趟，他當時有那個絕活。
這些都是當時足球的故事，我們都有幸成為了當時的見證者。一想已經是30年前了。現在30年後，足球依然面對著明天晚上的生死之戰。當贏了韓國之後我們覺得好像是豁然開朗，但這只是鬼門關的第一關，後面的每一關可能也會如此艱難。
董路：今天我還準備了一個談話的提綱，首先我們說，國足有幾年沒贏伊朗了？7年。我們7年沒有贏過伊朗了。伊朗的主場我是沒有去過，聽說過沒去過。確實有它的魔鬼之處。我記得當年，謝峰去伊朗打比賽回來和我學：「我們一去德黑蘭，第一堂訓練課出來，伊朗人就開始在那兒比劃，四個手指頭跟我們比劃。只要見著人就是比劃。意思就打你們4個。我們憋足了勁兒，說打我們四個？！最後倒沒輸0:4，輸了一個1:4。」
姬宇陽：當時還一個比較好玩的事就是，當時是毛毅軍，現在是申花的領隊。當時打進了一個球嘛，一腳世界波，還被評為當時那個月的亞洲最佳進球。他後來和我說他當時還挺高興的，畢竟是國家隊的處子球。但是當時四球落後，他又不能慶祝，最後只能擁抱一下當時自己的老鄉劉軍。這個主場也確實比較恐怖，之前也有採訪就是說現在遼寧隊主教練馬林，當時也是代表國家隊打過比賽。就說在球場裡面對面說話，都聽不清楚。
董路：干嘎叭嘴聽不清楚。人一上一萬就聽不清楚，這十萬人。
李欣：這個主場改造完是七萬多，人一高興就進了12萬。他好像是國際足聯承認的一個記錄，單場比賽12萬多。你可以想象它的那種聲浪，對球員心裡造成的壓力。
董路：而且他還沒有幾個女性，要是有15%的女性，可能聲浪還小點。所以說我們是面臨著魔鬼的主場。還有不少盤外招，說伊朗安排的發布會的時間純屬扯幺蛾子。給里皮也弄急了。而且提供的訓練場地坑窪不平。再加上伊朗換了新大巴，伊朗人就在旁邊宰牲，弄得滿地是血。那意思就是我為刀俎，你為魚肉。
董路：我個人覺得這場比賽的難度是大於對韓國。原因是你要說實力，伊朗的總身價是的2.47倍，韓國是4點多倍。伊朗最貴的是阿茲蒙，1250萬歐。差不多相當於八九個武磊，武磊150萬。而且伊朗的首發陣容基本上都過了百萬歐元。，咱們這邊就是武磊和張琳芃。你問這身價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一個整體的、基礎的實力。我之所以說艱難，不是因為歷史，而是贏了韓國之後會給伊朗帶來一定的影響。無論是奎羅斯對於里皮的恭維，還是主將對於隊贏球之後的一種認可。你發現，他要是捨我其誰的時候，反而你容易偷他一個。但他要是佔盡天時地利人和，又變得小心謹慎，這事就難了。
姬宇陽：之前里皮提的兩戰四分，現在感覺隊沒有壓力了，已經拿了三分了，再拿一分。但是我覺得隊在心裡還是可以去想那三分，雖然難度很大。但是你現在要想出線，你拿這一分意義不大。因為你前面的坑太大了，你補不了這個虧空。別人可以蹲著走，你得跑著，要不追不上。就是隊要有這個想法。就比如董路你有喜歡的姑娘，你跟人說出去吃飯，人家答應了，這就相當於是隊贏韓國，三分拿到了。後面就需要你去邁。
董路：賣？賣多少錢？
李欣：邁出第二步。
董路：我以為我來客人了。還賣。
姬宇陽：你不要說你是我女神你和我吃飯我就滿足了，你還要繼續往前邁。就跟現在這個意思一樣。我就擔心小組最後發現就差這三分（出線）。還有一點，就是我們應該有點自信，隊也應該對自己有點自信，因為我感覺這個隊伍在往上走。就比如這個聯賽里，上港在連勝。隊伍這個節奏踩對之後就停不下來，會連著來幾場。而且贏了韓國就這麼幾天，你的狀態還在延續。
李欣：我也認為我們壓抑的太久了。我從來不認為我們的球員差到不會踢，會15米的傳球就要失誤這樣。但是球員一個鮮明特點就是心事重重。任何時候都好像是腿上綁著沙袋，後背背著沙袋背心去踢球，給個人能力的表現、技戰術的發揮帶來嚴重的影響。當時的米盧做了一個什麼工作？就是解放生產力。
董路：鬆綁
李欣：讓球員的能力發揮出七八成就行。里皮現在做的就是這麼一工作。給球員信心。然後位置的安排。打韓國我們覺得怎麼也得有個蔡慧康吧，做橫向的攔截。沒想到在鄭智兩邊的是蒿俊閔和張稀哲。這個是很不一樣的。此外還上了于大寶、王永珀。很多年前我們就問過球員，有沒有恐韓症，球員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沒有。事實上就是有時候賽前的形勢和輿論的導向，會給球員很大壓力。現在里皮把這個卸掉了。
董路：現在我們沒法猜里皮，他怎麼想我們不知道。我們只能通過我們的理解給大家提供思路。你比如說我們說說這個，這場比賽你們覺得會輪換幾個人？按說第一場的比賽可以吧？完成的不錯。
姬宇陽：我認為以里皮的性格不會大規模輪換。就是不會超過三個。
李欣：我也認為頂多三個。
董路：好，我們大家一起來捋。曾誠肯定不會變。後防線，我覺得沒毛病。
姬宇陽：（後防線）可能一個都不會換
董路：唯一有可能就是姜至鵬，他可能小，身體對抗差點意思。但他那天說了，我進攻是零分，但防守是一百。他不上去助攻，但張琳芃那邊頻繁向前沖，他這邊站住了，反而達到了一種攻守的的平衡。好了，如果說後衛線基本不動，鄭智肯定不動，不用說。還有于大寶肯定不會動。為什麼？不說他的進球，就看他在對韓國的關鍵比賽里能夠脫穎而出，說明裡皮對於大寶是有研究的。就是即使不進球，他對球隊也是有貢獻的，為什麼？他能跑。在中鋒站樁作用和身體上，他不如張玉寧；在技術和經驗上他不如郜林，但他比張玉寧靈活有衝擊力，比郜林愛跑。所以里皮在這三個人中看重他的綜合的能力。那麼還剩四個，張稀哲、蒿俊閔、武磊、王永珀。這四個你們認為會輪換嗎？
李欣：我覺得張稀哲不會。另外我覺得4411就是我們打伊朗的陣型。中鋒就是張玉寧或者于大寶，後面一個前腰，中場四個，和後衛線兩條線站住了。
董路：其實我覺得里皮是擁有豐富的技戰術經驗和對比賽一種嗅覺。李欣覺得是4411。姬宇陽呢？
姬宇陽：我覺得也是那天下半場的選擇。後來里皮也是在賽后發布會說覺得上半場踢得不好，你們覺得還好，他覺得不好。
董路：有點畏首畏尾
姬宇陽：對，覺得有點沒有放開。壓力沒有放開。還有憑我對里皮的了解我知道他是一個比較實在的人，他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所以他肯定覺得上半場是不太完美的。所以下半場的陣容和陣型他覺得好點兒了。
董路：尤其是下半場打過幾次不錯的反擊。因為韓國隊雖然是客場，但落後一球一定會形似主場，而你恰恰通過這個陣型可以完成不錯的反擊。要是對伊朗，這種的情況多一點的話。
李欣：要是真實的客場的話，有可能就還是這樣（陣型）
董路：所以我總結，可能猜不到里皮，吳曦黃博文會上，還有張稀哲、鄭智這四個人是中場。
李欣：就是張稀哲打左邊，黃博文打右邊。
董路：對，于大寶肯定佔一個，剩下一個是張玉寧還是郜林我不好說。
李欣：我認為張玉寧和郜林都不會首發，會是武磊。但是如果立足防守打反擊的話，最重要一點是效率，但這恰恰是武磊欠缺的。也是郜林欠缺的。
董路：張玉寧是很優秀的，但我覺得他距離球門遠的時候，威脅就小了很多。
姬宇陽：我們打韓國進了一個球，但也不是陣地戰的進球，我覺得這場里皮可能會給郜林一個機會。但是關鍵還是看里皮明天怎麼定位這場比賽。
董路：好，這也是我想說的，就是你怎麼定義這場比賽，就是戰略是什麼。是跟打韓國那樣死磕，還是先強攻打他措手不及，還是先穩穩后發制人。我們猜不到他的陣型和首發，主要是因為我們沒法決定這三種想法中里皮到底選哪一種。
李欣：我們前30分鐘肯定是搶攻。
董路：你認為是搶攻，有道理，伊朗的進球主要集中在30-65分鐘。
姬宇陽：還有就是我們不要總強調我們當年我們1-4輸，因為類似的比賽就那一場。為什麼？因為當時的伊朗的陣容比現在要強很多，像巴蓋里、阿里代伊、阿齊茲、馬達維基亞。說到馬達維基亞當年對的那個進球，是那年的亞洲最佳進球，是可遇不可求的進球。但是我們去年瀋陽主場打伊朗的時候，我們沒有感到伊朗有當時的那種實力。
董路：我們說定一個戰術是基於對對手的了解，以及這場比賽的基本形勢。那麼這場比賽的形勢，里皮是想拿一分還是三分，一分不解渴，三分又有風險。有些比賽是你想贏卻輸了，有些比賽是你不想贏但你贏了。還有一點就是對伊朗的認知。現在伊朗隊出了阿茲蒙之外，其他人可能就那麼回事，大差不差。但是里皮一翻數據，這個隊1-0主義啊，6場5個球，拿了14分，多高效。有人說，你這隊進攻也不行啊？你想想，隊都400多分鐘沒進球了。5場才進了1個球，人家6場5球，更重要的他們沒輸過，沒丟過球。這沒丟過球，每場都1-0，最後演變成2-0還是0-0 ，這就有點玄了。
姬宇陽：這個也可以從兩個方面來看，一個就是他總是1-0，拿三分，說明他防守不錯。但每場進一個球，說明他進攻不是那麼可怕。他也不是每場3個4個，他沒那麼瘋狂。
李欣：我覺得奎羅斯作為弗格森的助手，應該是很出色的，戰術的部署、訓練等等。但是他作為主教練沒有個性，包括他帶國家隊還是俱樂部，你只能說他帶了一隻球隊，但是他沒有讓隊員們呈現很盡興的狀態。
董路：但是李欣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會有互補。伊朗人是波斯民族，性格剛烈，有時候一上頭什麼都能做出來，得意忘形也好，捨我其誰。是不是就需要奎羅斯這樣的穩一點的教練。
李欣：嗯，理性的，有點輕奢的。
董路：對，又沒有那麼大牌，還有歐洲的紳士范兒，不慷慨激昂，但是無為而治。肚子里還有點東西，所以說在西亞特別是伊朗當教練也不是那麼容易。
李欣：不容易，首先是文化的差異，就我覺得奎羅斯雖然當了不少年，但他的日子並不好過。隊員們可能只是認他是主教練，但不可能為他拚命。我覺得隊是有取分的可能的。
董路：明天這場比賽會有一個很豐富的內容，我之所以期待，不僅僅是因為一個結果，我想要看的是里皮怎麼表現，國腳怎麼表現，面對有10萬球迷，之前比賽一場沒輸一球沒丟的伊朗，足球會交出怎樣的答卷。
李欣：在兩場離得比較近，客觀環境差異很大的比賽中間，作為義大利戰術大師的里皮，他會怎麼設計非常耐人尋味。
董路：你比方說隊的進球是反擊還是定位球，首發如何輪換，陣型如何安排，包括奎羅斯面對里皮會不會有新的招數。
好，最後我們說一下我們明天最擔心的一種情況是什麼。
姬宇陽：我擔心的情況類似就是我們第一場主場打伊朗，曾誠不是很快就受傷下場，後來顧超上了嘛。這個時候教練的很多東西就出不來。我就很擔心，尤其你實力不佔優勢的時候，發生這種意外情況。這個時候一個外力介入的時候就很不利。就是希望我們球員能夠正常面對比賽。還有就是在前30分鐘，我覺得這種比賽前30分鐘比較關鍵，看球員是不是能適應比賽，能不能把呼吸調勻。
李欣：我最擔心的其實是紅牌，其實後面的比賽我們能不能出線我都不是很看重，我就是希望後面的比賽我們可以展示出一些火種。我們能不能對里皮的信任能不能增強，里皮對執教下去的信心能不能增強，為下一次做準備。當然如果這次俄羅斯世界盃這撥隊員不能打還是比較可惜，畢竟還有幾個有特點的球員。我還是希望這些球員能堅韌一點。就像姬宇陽之前提到的意外受傷，還有紅牌的情況。我最怕的就是打伊朗瞬間崩盤，被人打幾個。我希望就是這次打伊朗不再出現崩盤的情況，穩定的發揮，哪怕是輸也是我們實力不足。我們只要能踢出我們正常的水平，這是我最期待的。
董路：我最怕的就是里皮過於自信。他想照方抓藥，贏韓國的方法再用在伊朗身上。當然這種可能性不大。
李欣：你有一個觀點就是，急於求成，反而輸了。
董路：對，就是當我們更多的希望寄託一個人的時候，我們最大的希望就是他不要犯錯。但是人都會犯錯。我想表達的是里皮現在確實是我們寄予厚望的人。隊員們雖然也不錯，但他們也1-5輸過泰國，他們也會有搖擺。一個隊的教練如果能咬定青山不放鬆，有自己的判斷力，做出幾乎都是接近正確的選擇。陣型、戰略、打法、換人等等，再加上一點運氣，才能無限接近於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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