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的藝術家

人民的藝術家容易讓人想到島國的人民藝術家。這個評價放到T老師身上，我也遲疑了一會兒。不過轉念又想，人民的藝術家，關鍵還是人民性，藝術家太泛濫了，況且論藝術，島國老師與T老師或許差距甚遠，但要論人民性，我覺得，她們本質有什麼不同呢。

更何況，T老師的人民性還是從廟堂聖殿里下來的人民性。本國的體制內文化人，上得去，下不來，要下來也要端個好大的架子。T老師是真下來。如果說去年的《蒙面唱將》里，她還沒完全適應大眾綜藝節目的話語方式，到今年《歌手》，她已經跟流行樂壇的主流颱風相當吻合。要論舞台上的違和感，那位跟芒果台沒有裙帶關係的台柱子張才更像剛從春晚壓軸回來。

您大可說台前的姿態都是裝的，但起碼有三點有目共睹。

第一，T老師跟台後工作人員的配合，跟台前觀眾的互動，跟其它同行之間的交流，都有一種試圖融入的虛懷謙和，隨和平易不高冷，就算這種姿態是裝的，以T老師的身份，她能這麼裝足夠說明誠意；

第二，姿態也許還不是最重要的，多少綜藝老臘肉樂壇老炮兒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真到台上三棍子打不出個屁。T老師是真在努力唱歌，而且，青歌賽通俗組冠軍，第一個通俗唱法碩士研究所的學歷也不是蓋的。《蒙面唱將》6首歌，《歌手》已經唱的5首，一共11首，歌域曲風語種唱法千變萬化，T老師一方面致力於發掘被埋沒的好歌，另一方面把熟悉的歌唱出新感覺，總之，選歌編曲歌唱都費了相當的心力。從效果來說，T老師的確是綜藝大殺器，她的到來提升了《蒙面》和《歌手》的整體水平；

第三，在歌曲的選擇上，T老師對藝術純粹性的考慮超過了對政治風險的考慮。為何退賽，當事人無不緘口，但基本原因可以想見。T老師有意發掘異質文化，擴大歌曲題材的多元性，而異質和多元就意味著政治風險，觸礁的可能性就大。總政出身的T老師對這種風險不可能不了解，就算她不了解身邊也有高人，不知道是否有意，但她顯然沒有繃緊政治正確的弦。

這三點總結起來，無外乎尊重二字。尊重機構同行，尊重聽眾，尊重藝術。只有官場才講架子排場，江湖的規則是，你尊重別人，別人才尊重你。

當初T老師初試《蒙面》時，估計抱有成見者不下少數，但誠意和努力是敲掉偏見的最快方式。兩個節目11首歌下來，T老師人氣一路飆升，坊間好評不斷。考評藝人是否真受歡迎，有個很簡單的指標，那就是看90后00后的反應，二次元社會接受了你，你才真的被市場接受。T老師還滿討年輕人喜歡的，被90后00后們送上「大魔王」、「老公」昵稱，說明她的藝術的確已經覆蓋到最廣泛的「人民」了。

所以，我實在不知道，此事一出之後，那些落井下石的文章是怎麼回事兒。扒出人家的過往，捕風捉影，言之鑿鑿，且不說這些是否為真，就算為真，與我們吃瓜人民何干。T老師與人民群眾的關係，最主要直接的就是人民聽她的歌，爽不爽，嗨不嗨，聽爽了、聽嗨了，大家就挺她、贊她，僅此而已。所謂「人民的藝術家」如何證明？官方頒名頭沒有用，人民群眾喜不喜歡、認不認可是最重要的標準。人家T老師費勁辛苦給您唱爽了，稍微出個事兒，您就潑髒水裝道德帝詆毀別人，這跟那些看完島國片兒擼完后還要跳出來說你看這幫婊子多荒淫啊的LOW B有什麼區別。

從體制內走出，擁抱市場和人民，不是件容易的事兒，尤其對這個職業這個身份。有人說她走這一步是不得已，體制內不得寵了，到市場上覓食而已，更有風涼話說是吃著碗里望著鍋里。以我經驗來看，說這些話潑這些水的多半不是真的人民。空穴之風，總有出處。T老師到底為何退賽，具體原因不重要，在我看來，根本原因就是她冒犯了她生存的體制以及附庸在這個體制內外的各種力量。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就是本國文化。

多說一嘴T老師的那些所謂過往。

地攤野史、道聽途說固然也有很多證明為真，但真與不真真的很重要麼？況且水深水淺、孰是孰非，你說得清么？

再退一步說，誰不在政治中，誰不在各種利益漩渦中，誰的人生選擇沒有不堪，只是大部分人所在的政治太微小，所在的利益漩渦也太小，所面臨的人生選擇沒那麼多矚目。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大家都生活在這樣的世界中，誰比誰好多少？那些捏著所謂秘史艷史陰陽怪氣的，論調充滿了對女性的污衊和惡意，要麼是令人髮指的直男癌，要麼是別有用心。

至於那種什麼「命運贈送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碼」之類的陳詞論調，一股子假正經的酸腐味兒，就算從政治角度考慮，這件事對T老師這類人也不過是個小波折，這麼早下結論，要麼是年輕，要麼就是迂腐。

無論怎樣，還是那句話，政治的事情人民群眾就不要管。我們不知道也無從判斷那個野史里的T老師，我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作為一個藝術家，T老師留給我們很多精彩。

沒有T老師的舞台，昨晚的《歌手》暗淡許多。人走了，口碑留在這裡，很多人會想念她，這就是「人民的」藝術家。T老師也不必有太多遺憾，她的努力和誠意，我們都看到了，我們也會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