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故事）唐老鴨大戰希特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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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老鴨是迪斯尼僅次於米老鼠的、壽命第二長的卡通形象，官方生日是1934年6月9日，也是迪斯尼有史以來惟一一個由配角逆襲，變成明星的經典「異類」

「啊—歐，演出開始了！」幾乎所有人都對這句經典台詞記憶深刻。和它連在一起的是那隻頭戴海軍帽，身著藍色水手裝、系著紅色領結，不穿褲子的鴨子。它總在搗蛋、愛發脾氣，扭動著有些肥胖的翹翹的屁股，樂此不疲地張著大大扁扁的嘴巴，用它的大嗓門嘎嘎地叫個不停。這隻已經83歲的鴨子，是全世界一代又一代人童年的經典記憶。有意思的是，它不僅給孩子們帶來歡樂，對於成年人的影響一樣深刻，尤其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

那麼，迪斯尼公司與戰爭有著怎樣的不解之緣？一心參加一戰的迪斯尼公司創始人沃爾特·迪斯尼，為何與戰爭擦肩而過？那隻本性善良、時而瘋狂的唐老鴨怎麼會成了美國政府征繳戰爭稅的秘密武器？迪斯尼的卡通明星們又怎會奔赴前線，紛紛登上坦克、裝甲車、飛機、軍艦？二戰時參軍的唐老鴨後來又是如何光榮退伍的？本期檔案揭秘，李涵為您講述：唐老鴨大戰希特勒

迪斯尼公司與軍隊結緣，可以追溯到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1917年4月美國參戰之後，沃爾特·迪斯尼的三哥羅伊應徵赴海外參戰。剛剛離開學校的沃爾特還不滿17歲，在三哥的影響下也夢想著參加戰爭，但他當時不滿18歲不能參軍，於是他又找到美國紅十字會，打算作為志願者為紅十字會開救護車，但美國紅十字會招募志願者的最低年齡要求是17歲。

為此，沃爾特偽造了出生證明，把出生年份改為1900年。事實上他出生於1901年12月5日。紅十字會最終接受了沃爾特的申請。1918年11月12日，年輕的救護車司機沃爾特·迪斯尼到了法國，不巧的是，就在前一天，第一次世界大戰剛剛結束。沃爾特沒能趕上參加一線作戰，只好乾些為協約國的醫院運送傷兵一類的工作。

一年之後，沃爾特返回美國，學習藝術與動畫。1923年，他在好萊塢創立了沃爾特·迪斯尼製片廠。1928年，製片廠藉助飛行員查爾斯·林德伯格駕機飛越大西洋的機會，推出了動畫片《瘋狂的飛機》，片中可愛的老鼠——米奇第一次出現在觀眾面前。

隨後迪斯尼公司又推出了一系列以米老鼠為主角的卡通片，繼而還創造出了包括唐老鴨在內的一系列經典卡通形象。

1930年以後，法西斯主義陰雲逐漸瀰漫了德國、日本、義大利等地，戰爭正在逼近。

從1939年9月10日起，迪斯尼公司首先開始為對德國宣戰的加拿大政府製作宣傳片。1941年春，沃爾特·迪斯尼與加拿大國家電影委員會簽訂了拍攝四部電影和一部軍事教學片的合同，合同金額大約27萬美元。此外，迪斯尼公司還與美洲國家合作，在南美洲進行反納粹宣傳活動。

1941年12月7日凌晨，日軍偷襲珍珠港，美國向軸心國宣戰。國際形勢的劇變，也給迪斯尼公司帶來了戲劇性的轉折，首先受到影響的是迪斯尼公司設在伯克利的片場——美軍一支防空部隊受命在片場附近紮營，保護與迪斯尼片場毗鄰的洛克希德公司。他們徵用了迪斯尼的片場作為防空炮的修理廠房，還在片場停車場的車庫裡儲存了300萬枚彈藥。這支部隊在迪斯尼的片場駐紮了約8個月，沃爾特·迪斯尼回憶說：「他們消耗了大量煤氣、電與熱水，欠下的帳單足夠聯邦政府支付兩年。」

在軍隊鳩佔鵲巢后沒多久，迪斯尼的卡通明星們收到美國政府的命令：為鼓舞美國民眾的士氣而工作。作為迪斯尼群星中最耀眼的明星——唐老鴨和米老鼠，義不容辭地承擔起了責任，成為各種政府宣傳畫的主角。

1942年5月，唐老鴨這隻世界上最有名的鴨子在《唐老鴨參軍》中報到亮相。在另一部卡通片《1943年的精神》中，唐老鴨又向美國人說明了納稅的重要性。

1941年底，美國聯邦政府通過一項新的法律，要向納稅人多徵收700萬戰爭稅。由於擔心遭到反對，財政部長亨利·摩根索要迪斯尼拍一部電影，讓納稅人相信他們所交的是愛國稅。迪斯尼公司很快在1942年推出了一部新的宣傳電影——《新的精神》，1943年又將該片剪輯后取名《1943年的精神》重新上映。

這兩部電影都使用迪斯尼的卡通明星唐老鴨作為主角，在片中唐老鴨要應對一大堆新增加的繳稅單。影片逐一向觀眾展示了唐老鴨要上交的這些稅將對戰爭產生怎樣的影響，國家也迫切需要民眾在戰時做出這樣的貢獻，因為「稅收將確保民主國家不斷前進」，而「在不必要的物品上每花費一美元，便意味著向軸心國支援一美元」。影片還提出了一個響亮的口號：「交稅打擊軸心國。」

觀看這兩部片子的觀眾達到約2600萬人。事實證明，美國的納稅人在影片上映之後只用了4周時間就接受了該項法律，公眾的思想轉變速度比一種產品從設計到完成到成品製造還要短得多。後來的蓋洛普民意測驗顯示，有超過三分之一的人表示，他們後來養成了為納稅而存錢的習慣，這還真要感謝唐老鴨。

「嗨，希特勒!」唐老鴨舉起右臂行納粹禮時喊道。它的另一隻胳膊上戴著納粹十字臂章——正如希特勒統治下「納粹的國度」里其他人日常所做的那樣。在這個幾乎沒有食物充饑的國家，甚至樹木都被修剪成納粹的標誌形狀，天空中飄著納粹標誌狀的雲朵。即便是公雞天亮打鳴，也會發出「嗨，希特勒!」的啼叫聲。

在有士兵看守的軍工廠的產品裝配線上，唐老鴨正手忙腳亂地把武器擰緊。它不得不邊幹活邊喊「嗨，希特勒!」雙手飛快地拾掇著，越來越快，終於，它崩潰了……

其實這是唐老鴨在做夢，它醒來后，發現自己躺在自己柔軟的床上，穿著印有美國國旗的睡衣。「哦，夥計，我真高興自己是美國公民!」唐老鴨呱呱叫著。最終，影片在一隻西紅柿擊中希特勒面部的畫面中謝幕。

這便是二戰時美國政府用作戰爭動員的卡通宣傳片《元首的面孔》中的場面，這部電影於1943年在各大影院熱映，還獲得了當年的奧斯卡最佳短片獎。

戰爭期間，迪斯尼公司應美國政府的要求，拍攝了一系列宣傳反納粹與反對日本軍國主義的電影，以詼諧幽默的方式講述打倒軸心國的重要性。其中最為出名的，除了《元首的面孔》以外，還有《原因與感情》、《小雞》、《死亡教育——納粹製造》、《唐老鴨特攻隊》等。除了唐老鴨、米老鼠、小鹿斑比，甚至連布魯托狗也成了美國戰爭動員宣傳機器中的熟面孔。這些電影產生了巨大的社會影響力，迪斯尼公司的公共關係部將其稱為「心理武器」。

那個年代的卡通影片並不僅僅把目標觀眾局限為孩子，每周有約三分之二的美國人走進影院，他們喜歡尼迪斯尼公司推出的卡通形象。影片《米奇與米妮》讓觀眾了解到，烹飪過的植物油也能對戰爭勝利起到重要作用。而唐老鴨一次又一次地在這些卡通片中亮相，在《鴨子突擊隊》中，它甚至孤身一「鴨」打敗了日軍一支飛機編隊，儘管那相當偶然。

1942、1943兩年裡，迪斯尼公司共拍攝了超過6.2萬米長的電影膠片，5倍於和平年代的產量。而且，沃爾特·迪斯尼公司並非僅僅忙活著拍動畫片，唐老鴨家族還在連環漫畫中進行了勸募戰時公債的宣傳；米老鼠在連環漫畫冊《米老鼠在後方前線》中也做過此事。迪斯尼公司所有的卡通形象都被動員起來，連小鹿斑比也在影片《志願軍》中奮起反擊軸心國勢力。

這些卡通電影和連環漫畫冊對於鼓舞士氣非常重要，它們不僅讓敵人看上去更加可笑，而且還使觀眾在日常生活中——在食物短缺、內心充滿恐懼的情況下有些許時間放聲大笑。從這一層面上講，沃爾特·迪斯尼公司給了美國人民生活的勇氣。

除了積極與政府合作拍攝政治宣傳片外，迪斯尼公司還為美國軍方拍攝了大量的軍事教學片。據統計，整個戰爭期間，迪斯尼公司共拍攝了75部軍事教學片，耗費了40萬英尺長的膠片，可以連續不斷地放68個小時。片子的內容涵蓋非常廣，包括魚雷戰術、艦載飛機降落技術、偽裝與滑翔訓練等。為了完成任務，公司90%的僱員都參與了拍攝軍事教學片的工作。這些教學片成為軍方訓練新兵的重要工具，在戰爭中發揮了重大的作用。

在迪斯尼公司為軍隊所拍攝的諸多影片中，最值得一提的是1942年到1943年期間，迪斯尼公司受美國陸軍邀請，與好萊塢著名導演弗蘭克·克普拉合作，拍攝紀錄片《我們為何而戰》。這部電影成為戰爭紀錄片中的經典，直到現在還時時被人們所提起。

那時候的迪斯尼與軍方的聯繫無處不在。在美軍參戰以後，美軍各種各樣的部隊紛紛向迪斯尼公司發出大量的邀請，請求迪斯尼公司將他們的卡通明星派到軍隊，成為代表本部隊的徽標，一方面方便友軍識別身份，另一方面則讓這些深受官兵喜愛的卡通動物起到鼓舞士氣的作用。

其實早在1931年，米老鼠就收到了第一份「參軍」的邀請——1931年10月，迪斯尼公司受邀為美國海軍補充中隊的基地設計徽標。迪斯尼公司最後從旗下的諸多卡通明星中挑選了米老鼠作為主角——徽標中的米老鼠騎著一隻正在俯衝的鳥，背景是自由女神。

1939年6月，迪斯尼公司接到了第二份邀請，為剛剛下水的「大黃蜂號」航母上的VF-7戰鬥機中隊設計徽標，迪斯尼公司最終的設計方案是一隻帶著拳擊手套的大黃蜂。

美國向軸心國宣戰後，為鼓舞士氣，參戰的美軍各部隊紛紛找到迪斯尼公司要求為他們設計徽記。沃爾特·迪斯尼的辦公室很快就被那些坦克、掃雷艇與飛行設計標誌的請求所塞滿。沃爾特·迪斯尼召集了一大群藝術家組成新的部門，主要任務就是設計各種徽記。這些平時畫慣了小鹿斑比、白雪公主的美術師，轉而為坦克、轟炸機和戰艦設計標誌。他們為海軍的新魚雷艇設計出一隻蚊子操縱魚雷的標誌，轟炸機中隊的徽標是動畫片《小飛象》中一隻好鬥的烏鴉，掃雷艇編隊的徽標則是一隻手拿掃帚的烏龜。還有許多前線的戰士和飛行員親自動手，用米老鼠、唐老鴨或布魯托狗等形象裝飾自己的坦克和戰機。

到1942年4月，設計師們完成了200多個設計方案。迪斯尼的卡通明星紛紛登上坦克、裝甲車、飛機、軍艦，成為軍隊各單位徽記的主角。

在新一輪的設計熱潮中，「唐老鴨」成為受到邀請最多的卡通人物，很多部隊都喜歡「唐老鴨」的戰鬥精神，紛紛要求迪斯尼在他們的徽記里畫上「唐老鴨」，就連美國的盟友們也不例外。

當然，除唐老鴨以外，還有很多卡通形象同樣深受官兵們的喜愛。例如，迪斯尼公司曾經為駐守理查德遜港的阿拉斯加防禦部隊，設計了一個拿著ADF字樣的海豹徽記。見到徽記的阿拉斯加防禦部隊指揮官巴克納准將在給迪斯尼的回信中寫道：「由於這個標誌的到來，白令海的所有海豹都用鼻子頂開冰層，邊大肆嘲笑北極熊，邊拍打胸肌，為我們的部隊選中它們而慶祝。」

隨著時光的流逝，戰時使用的很多徽記早已被人們所遺忘，變得默默無聞，但是其中有些徽記卻由於某種原因變得非常出名。最典型的當屬漢克·波特和羅伊·威廉姆斯為美國援華志願航空隊所設計的徽記——飛行的老虎。正是由於這個徽記，人將這支部隊親切的稱為「飛虎隊」。

到戰爭結束時，迪斯尼公司的藝術家們共設計了1100多個徽記，平均算下來，每設計一個徽記的成本大約要25美元，但迪斯尼公司從來沒有向美國政府或是使用這些徽記的部隊要過一分錢。

1945年9月戰爭結束后，沃爾特·迪斯尼發現公司資金陷入了困境。整個戰爭期間，迪斯尼公司推出的大量政治宣傳片，除了極少數盈利外，票房成績都很慘淡，嚴重影響了公司的收入。所幸1937年所拍攝的《白雪公主》在國內外獲得了巨大的成功，才讓迪斯尼公司得以支撐到1942年。此後，公司財務出現虧損，到戰爭結束時高達120萬美元。1945年12月，迫於經濟壓力，迪斯尼公司停止為軍方服務，又將工作重點重新轉向製作娛樂片上。

當然，戰爭對迪斯尼公司也並非一無是處，它給迪斯尼公司提供了製作生活片與教育片的機會，還讓公司的主角為更多的人所了解。雖然政府訂貨的利潤並不豐厚，但還是在經濟狀況不好的時候確保了公司的生存。

沃爾特·迪斯尼後來談到戰時的情況時說：「戰爭期間公司的境況雖然不能說好，但也為公司提供了向世人展示其作用的機會。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我們這樣，在幫助國家的同時也幫助了自已。」

其實不止迪斯尼公司，其他一些動畫公司也參與了戰爭宣傳，在這些宣傳中，希特勒被一次次地當做笑料。例如在1942年，華納兄弟公司推出了《鴨子獨裁者》，該片的故事發生在一個安靜的農場里，鴨子一家正焦急地等待著一隻黑色的蛋孵出小鴨子。但當蛋殼破碎后，卻見一隻長有希特勒式的小黑胡、希特勒式的髮型，戴著納粹袖章的小鴨子從裡面蹦出來，而且還馬上舉起胳膊高呼「勝利」。這隻小鴨子後來成為一名頗會蠱惑民心的政客，很快就讓農場里的笨鵝成了自己的追隨者，甚至連農場里的風向標也戴上了納粹袖章。不過，最終這隻獨裁的鴨子連同它的黨羽被一隻和平鴿打敗了。

在戰爭年代，無論是電影院的大屏幕、連環漫畫冊，亦或是坦克車身、大幅海報、好萊塢的漫畫，總是傳遞出這樣的信息：這是我們的戰爭，堅持下去。只要參與進來，我們便會勝利。可一旦戰爭結束，這些政治宣傳意味極濃的動畫片便被束之高閣，放在各電影公司的陳列櫃里長達幾十年。其原因是，新的時代已經開始，電影公司不想再給觀眾朋友負擔。

正因如此，直到「誕生」50年後，唐老鴨才因戰時的貢獻被嘉獎。1984年，為了祝賀唐老鴨的「生日」，美軍「擢升」唐老鴨為警官——其實是以一種體面的方式將唐老鴨「開除」軍籍。

《華聲》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