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毅夫：發展中國家應以自己為參照系而非主流經濟理論

「從1978年年底的改革開放以後，從1979年到2016年，連續38年，每年的平均增長速度是9.6%，在人類經濟史上我們還沒有看過任何一個國家、任何一個地區能夠以這麼高的增長速度持續這麼長的時間。」

在8月19日的一個研討會上，北京大學新結構經濟學研究中心教授和主任、前世界銀行首席經濟學家林毅夫如此總結改革開放38年以來取得的經濟發展奇迹。

這一研討會主題為「發展與貧困：和世界經驗」，由華南師範大學公共政策研究院（Institute of Public Policy，簡稱IPP）與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共同在廣州召開。

按照世界銀行的統計方法，1978年的時候，的人均GDP只有155美元，還不到撒哈拉以南非洲國家當時水平的三分之一。在38年期間，是如何從改革開放之初世界上最貧窮國家，成長為世界經濟發展最快速且最穩定的經濟體？林毅夫認為，主要是作為一個發展家，通過利用和發達國家之間的技術差距拓寬優勢，加速了技術創新和產業的升級。

林毅夫指出，經濟發展代表人均收入水平要不斷提高，而人均收入水平的不斷提高，主要依靠兩個最重要的機制，那就是現有產業的不斷創新，以及能夠把資源、勞動、資本從估價價值較低的產業往估價價值較高的產業轉移。在剛剛實行改革開放之際，的創新能力較低且產業轉移能力不足，這些表面上的「劣勢」恰好可以進行利用，從而便於引進發達國家的技術和產業。同那些本身產業水平較高、只能依靠自己進行創新的發達國家相比，通過引進外國技術和產業實現發展，不僅能夠降低技術創新和產業升級的成本，也能大大減少風險，這就是改革開放38年後，能夠取得如此巨大的經濟成就的最重要經驗。

林毅夫同時認為，經濟突飛猛進的意義遠不止於創造了世界上的一個經濟奇迹。從1978年底的改革開放到現在，有超過7億人擺脫了國際的貧困線，對世界減貧的努力做出了巨大的貢獻；此外，迄今為止，是新興市場經濟體當中唯一沒有出現過系統金融經濟危機的國家，對世界經濟的穩定也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回顧世界經濟發展的歷史會發現，在整個80年代和90年代，有許多其他的發展家也在經歷類似於「改革開放」的經濟改革進程，但是在這一進程中，他們的經濟往往陷於崩潰和停滯，甚至爆發經濟危機，而同階段的則實現了基本穩定和快速發展，在這其中有什麼特殊經驗？

林毅夫認為，這主要得益於改革開放所遵循的正確思路：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在當時眾多的發展家完全拋棄政府干預，轉而純粹地利用市場經濟的手段來發展經濟時，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採用了漸進的雙軌的轉型方式：對於轉型中需要補貼的大型企業，依舊採取保護補貼來維持其運營；同時放開對原來受到抑制的勞動力密集型加工類的市場准入，允許民營、外資企業進入。通過根據現實情況的不同採取不同的經濟經營模式，的企業和經濟得以發展。在改革開放38年後，當現實情況已經再次發生變化的時候，同樣的指導思想能幫助我們不斷根據現實做出相應的政策調整。

為此，2017年第五次全球金融工作會議提出，金融的結構改革應該去支持、發展那些能夠給農戶、微型、小型、中型企業提供金融服務的地區性市場。

即將在明年迎來改革開放的第40個年頭，站在這個時間節點回顧的改革開放，林毅夫認為，改革成功的幾個基本原則是必須遵守的，包括不斷提高勞動生產率，尋找自己的比較優勢並推進技術和產業升級；使用務實漸進的改革方式；在這個過程中，國家政府積極作為也必不可少。

林毅夫表示，如果從1960年算起，當時世界上一共有101個發展中經濟體，到2008年只有13個進入到高收入經濟體，其中有8個西歐周邊的歐洲國家，另外5個是日本和亞洲四小龍。

通過這些國家的經驗，林毅夫發現了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二戰之後少數成功的發展中經濟體有一個共同的特色，那就是從主流的理論看來，他們的政策全部是錯誤的。例如，在國家干預盛行的上世紀50至70年代，日本和亞洲四小龍在當時發展的卻是傳統的勞動密集型的加工業，以出口為導向，這被當時認為是錯誤的戰略卻創造了亞洲四小龍的輝煌；在上世紀80至90年代，流行的觀念是政府干預經濟不如市場經濟，但是的雙軌轉型方式卻取得了成就。

「發展家應該以自己為參照系，先看自己有什麼，根據自己有的什麼東西能做好，然後在市場經濟當中依靠有為政府的作用，把能做好的做大做強，如果能這樣，我想任何發展家都有可能實現他們想追求的目標。」林毅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