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程輯錄 | 陳思勤：非常美指非常製片人

其實我只是想跟大家分享一下作為美術指導還有製片人的一些心得和經驗，先說一下美術指導。

有些朋友不太清楚美術指導是做什麼的，一個電影的美術指導其實主要是它的總設計師，美術是負責電影裡面所有畫面裡面的工作的包括制景、包括陳設、道具，還有所有畫面裡面的任何細節。有一些美術，也同時做造型，就是演員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他們負責，等於說畫面上的所有事情，都是美術指導的分內工作。

那美術指導具體在做什麼呢？具體就是在幫忙講故事，你知道我們看電影都是在講故事，在120分鐘裡面講一個故事，導演負責總策劃怎樣去講這個故事，我們美術的工作就是為了要幫忙用美術的角度去講故事，所以其實我一直在重複的說就是美術指導其實是一個表演者，他其實是跟演員一樣，也是透過表演來講故事，可是他不一樣的就是，不是他自己來表演，他是透過對劇本的理解、對故事的理解、還有對角色的理解來講故事，在一部電影故事裡面，我們的出發點只有一個，就是你故事更完美的呈現給觀眾看，而不是為了自己的喜好而做的工作。是一個為了故事最好的目標，來做的一個設計工作，這個過程裡面有可能有一些自己個人偏好或者對故事的情節的一些看法，但是整體來講，一定要記住美術指導是為了成就那個故事，一個電影如果好的話，其實你會看到美術那邊很不著痕迹的幫上了忙，因為其實大家在看電影的時候是看錶演，也是在看畫面，有一些電影，甚至畫面會比本身表演更重要。

《非常完美》劇照

所以在這個基礎上電影美術一定要先做好講故事，透過場景的設計、透過造型的設計，還有透過各方各面的小設計去把故事講好，這是最重要的，比如《非常完美》有個漫畫家，所以我們要設計她家的時候，一定要從漫畫家的角度去看，而且不是我自己喜歡那個家長成什麼樣子。

但這只是其中一點，其實我們更重要的是美術要為整個電影去定調，確定一個基調，這是早期我們看到劇本的時候必須要跟導演討論的很關鍵的一點，其實剛開始我們的定調就是一個非完全寫實的、漫畫式的、童話式的電影，所以其實我們在各方各面的設計都是非常的大膽和形式化，象徵性很強的畫面。而這個畫面很早就定了調了，而且這個調子呢是有電影的第一分鐘就一直貫徹到最後一分鐘，因為每一場戲，在這個基調層面，我們都要做最完美的呈現。

《非常完美》置景

每部電影的調子是不一樣，有些電影，可能會要求比較寫實，有些電影，可能會比較喜歡不那麼著跡，我覺得每部電影的主調子，主要是電影的題材，看導演的取向，還有看製片人他們對這部電影都呈現出來的畫面是以什麼樣的方向推出市場。

電影是一個產品，所以整個調子其實也不完全是美術指導一個人說了算，可是美術指導必須具備一個非常專業的能力，就是懂得去分析劇本，讀完這個故事以後，懂的提出一些想法，而這些想法對於定出基調來講是至關重要的，而且甚至有些想法是製片人或導演在籌備這個電影，在編劇寫這個故事的時候，他們並沒有想得出來，這時候美術指導到必須從美術的角度去提出一個嶄新的畫面想法，建議導演跟製片人在畫面上應該朝著什麼樣的方向去走。這一點其實很關鍵，但是這一點得很坦白說國內的教育不一定到這樣的層次，或者國內的工作者也不一定整體去看這個層次，因為這個定調的過程是非常的重要。

但是國內可能一直沿用的都是以前老製片廠的美工制，所以美術指導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一個工匠，一個工藝的人才去進入電影圈的，但是我們其實更重要的不是我們的工匠或工藝的技術。是我們創作的力量，創作的力量就等於是我們在看完一個一百多頁的劇本以後沒有能力，也必須培養自己具備一定能力，看到那些白紙黑字的劇本以後，我們有畫面想象力，我們的腦子裡面已經有不少畫面、顏色、空間還有各種質感，然後我們可以把這些東西完整的表達出來，到了執行的階段的時候能夠準確的執行出來，這個是必須具備的，這個說起來很容易，可是其實做起來的，並不是太容易，因為很多人在這方面到最後是掉鏈子了。

大家可能都有看小說的經驗，其實看小說的時候腦子裡面也會有一些畫面，但是如果是美術總監看電影劇本，畫面感要比其他人來得強，而且你會想到劇本裡面想不到的東西，劇本通常都只是提出一個創作的平台，千萬千萬不要受到劇本的內容所局限的太厲害，因為這樣的話會影響你的創作力，所以有時候大家要記住，編劇只是在故事結構，人物塑造，情節編排上是他的強項，但是不是每一個編劇，在美術上面的形容都是那麼強的，而且很多時候劇本並沒有很強調美術裡面的內容，這其實是一件好事，因為提供了我們很多的想象空間，但是很多人並不能看到這些想象空間，比如一個很普通的房間，或許那場戲是很普通的餐廳，他並不會想得出來還有其他什麼可能性。我們需要具備的能力就是要想出其他可能性，而且是去建議導演、編劇這場戲能不能這樣做？

《非常幸運》劇照

我舉個例子吧，如果你記得前幾年有個電影叫《非常幸運》，是章子怡和王力宏主演的，裡面有一個場景叫做安全屋，他劇本裡面當時寫的就是一個安全屋很簡單的，一個四面牆的房間。我看完劇本以後我就建議能不能不是一個房間，因為這個安全屋佔得篇幅是非常多的。

如果只是在一個房間是很沉悶的一件事情，我後來就建議了，在魚排上面的小房子，他在海中央，所以也是達到安全屋的效果，可是我們的鏡頭的各方面就開闊多了，我們也有很多的可能性，孤獨啊，慢慢的鏡頭，在他白天、黃昏、晚上能夠做出不同的效果，達到不同場景的需求、變化。

美術指導其實具體來講，是一個非常大的部門，在電影裡面其實美術部門是非常多人的部門，我們的工作包括制景、陳設、道具、特殊道具、甚至現在很多視效也要我們參與，有一些成本少一點的劇本或者電影，美術指導甚至連造型都要去兼顧，不過其實我是不太建議這麼做，因為其實造型是的非常專業的環節，有志向做好美術指導，可以先專心做好美術指導，造型指導是完全另外一個世界的工作。

美術指導其實是很早就進入一個電影裡面，編劇寫完以後，導演第一步就會找美術指導，因為有些電影甚至在哪個場景拍，在哪個城市拍，在整個找景的過程，導演都需要美術指導在他身邊，美術指導找景的過程其實也是擔當一個非常的重要角色，因為他的眼睛是看到畫面，他的腦子裡面有故事的畫面，在尋找城市和場景的時候，其實到了一個地方，導演通常都會看看美術指導：你覺得這裡行不行啊，美術指導必須坦白的告訴他，這個地方能拍或者不太恰當，很多時候我們的外聯製片也會先把找到了場景給我們美術指導看。我也試過有一些電影，我甚至就直接定了在哪裡拍，導演每天在現場拍，沒有時間去看景，所以我也是跟外聯製片直接就定下接下來場景在哪裡拍。

《功夫》劇照

美術指導是需要多方面的知識的，比如說置景，就是搭景。因為我本身是建築師出身，我在大學學建築系，所以在置景那邊難不到我。我相信大家會記得周星馳在十來年前的一部電影叫《功夫》，那部電影我負責所有的置景，包括豬籠城寨、還有賭場其他的所有場景都是我設計、監督、施工的，在那個電影里，我的建築背景發揮的比較好，因為那個電影其實是我們在上海電影製片廠裡面搭的，是一個平地，搭一個四層樓的城寨出來，而且每個角度都必須拍得到，那是一次非常非常龐大的搭景，其他很多龐大的搭景我都參與過，這裡就不一一說了。

可是我想說的置景部門是在美術工作中一個非常重要的部分，大家有空的時候，可以進修一些繪圖或者建築施工等等的一些知識，因為這些對搭景非常有幫助，但是置景又不是真的蓋一間竹屋，所以我們置景也有很多強大的地方，比如我們要蓋一些活牆讓攝影師、燈光師打燈，所以有些牆可能會可以拆掉，天花也是能拆掉或者能重新補回來。這中間設計涉及很多技巧，我現在沒空細說，但是如果想做好美術指導的話，基本上置景知識是必須具備的。

第二個美術指導需要的知識是陳設，陳設師在國外的電影的架構裡面是非常重要的一個職位，因為他是負責把一個地方的所有的傢具、道具燈等等畫面里一切看到的東西都是這個人決定，不要以為只有在棚裡面搭景才需要陳設師，在現場拍攝，我們常常需要陳設師，因為現場的環境往往不適宜拍攝。

國內狀況不太一樣，國內比較少設置這個部門，可是基本上我做的電影都會建立一個陳設部門，有一批人幫忙去做陳設師的工作。不是每一個景都要搭景，一定每一個景都有陳設，只是工作量多還是少而已，因為如果你要定出一個調子的話，其實我告訴你99%的場景是不可能直接拍的，一定要做一些小改動才能符合你剛開始進入這個電影裡面定的基調。不是說不可能找到一個場景完全符合，可是這個幾率比較少一點，所以每個場景都需要去陳設。

另外一個比較重要的部門就是道具和特殊道具。道具就是跟演員有接觸的全都都叫道具，為什麼道具很重要呢？因為道具可以放的很大，一個小道具可以在銀幕上放的非常大，所以道具我是特別在乎，特別是那些所謂戲用道具或者連戲道具，其實每次開拍前我都會給導演演示，確認了這些連戲道具，等導演都通過了，我們這些道具都已經定調了。

《功夫》劇照

還有一個環節是特殊道具，通常會牽涉到武術組，有動作、有爆破、飛車這樣需要破壞的道具，這些都需要有特殊道具部去製作，比如假兵器、假槍，敲的碎的桌椅，還有一些糖化玻璃，特殊道具其實也是一個很專業的行業，我們都需要在這方面知道怎麼做。

做美術指導，我們除了在創作中知道，從劇本那邊能夠知道怎樣去給這個劇本故事加分，用我們的創造力給導演跟製片人一個新的想法，新的畫面上的創作，除了這一點以外，你還要表達出來，不然你空有劇本理念，如果你不懂得畫，你是表達不出來的，所以我們都通常有一些基本的繪畫的基礎。不管是素描、有顏色、PS我們都需要知道。

因為有時候你講了半天，你覺得應該是怎麼樣的？構想這場戲應該怎麼做，結果這個場景怎麼設置都不及你畫一兩張主要的角度設計圖來得準確，效果圖其實在而設計初期是非常重要的，因為一兩張效果圖就能夠把一個場景表達的非常清楚，不管是它的質感、顏色、光線、各方各面都可以在效果圖裡面能夠表現出來，所以在國外的時候電影效果圖，後期可以成為宣傳用品就是這個原因。

豬籠城寨設計圖

我們不管有多好的想法，還是到了落實那邊，我看到很多的美術都會有偏差，這是你想到的東西，你不一定到最後能夠呈現出來，是要很多年的工作經驗才能夠達到的一個效果，不只是預算的問題，還有工作經驗、怎麼樣能夠把你想法準確的執行，把你的效果圖上面畫的東西準確的把它變成一個真的場景，這個執行層面很多人都是掉鏈子的。創造力很強，執行能力也很強才行，怎麼樣去把東西落實下來，而且300%的呈現出來，這個是必須經過不斷的學習跟工作經驗累積的。

我想轉個話題了，我們說說製片人吧，因為我比較幸運，我也是曾經當過幾部電影的製片人，包括《非常完美》、《非常幸運》我都是主製片人，可能有些朋友對製片人有興趣，所以我現在說說製片人。

製片人其實很簡單，就是整個片子的主人，大家可能會說片子的主人不是導演么？對不起，不是。整個片子的主人是製片人，所以你看到很多的時候最佳電影不是導演去拿獎，是製片人去拿獎的，製片人其實劃分的比較細一點，有很多不同層面的工作，有不同職位的製片人去執行。

簡單來講的話製片人是一個電影的初創者，他可能會有一個電影的構想，會負責融資、負責找到資金去支持他這部電影繼續下去，他也會負責找適合的導演、適合的編劇，把這個故事寫出來，聘用導演，那個導演可能之前是拍過類似的電影題材，是有成功的例子的，他們會聘用那個導演，也會負責聯繫主要演員，那個演員適合演這部電影，製片人也需要去聯繫，製片人也需要去協助導演去創立它的主創人員，而且確保導演在一個預算裡面完成整個電影。

《非常幸運》劇照

為什麼？因為製片人是要對投資方負責的。出品人和投資方是製片人拿到資金的渠道，所以他必須確保這個電影是在某個預算裡面去完成，而且達到最好的效果，在整個拍攝過程裡面，製片人是負責監督的作用，他必須要時刻看看導演在拍攝過程裡面有沒有偏離了之前的軌道或者是拍出不一樣的東西，透過很多方法，包括在現場看他拍戲，每天看樣片，看粗剪。

因為這個電影是屬於他的，所以他必須要確保這個電影是照著他之前最初的想法去做，比如說他想拍一個喜劇，如果他請那個導演拍的變成一個動作戲、悲劇的話，並不是他想要的，所以他整個過程裡面必須要確保這件事情是在一個軌道上面去進行。我們曾經看過一些例子，特別是國外的例子，可能還沒開拍，或拍到一半，製片人把導演辭退，通常都是因為大家在創作理念有很大的分歧。

有些朋友可能奇怪，導演不是這個電影的靈魂人物嗎，其實要看狀況，有些導演他其實是受聘完成一部電影的，其實還要照著製片人的大方向去把他的創作給呈現出來。當然，導演會有自己的想法，製片人也必須尊重，可是最主要的還是導演不能太過偏離製片人的想法。包括用人有時候也不是導演說了算，而國內狀況有點不一樣，因為導演有很多時候都是兼任製片人的，身份有點重疊，就等於說他的權力會比較大一點，

製片人有時候也要應對一些緊急的狀況，比如說我記得在拍《非常幸運》的時候，開機第一天我們就遇到一個狀況，就是有颱風，開機第一天就沒辦法開機了，颱風結束以後，我們在魚排上面搭的房子還被吹掉了，這等於說我們原來的計劃是十來天拍完香港，肯定是沒辦法完成。我們在新加坡、澳門的日子已經全部確認下來了，那時候我們的角色就是要決定該怎麼做，因為新加坡、港澳的行程是不能改變的，而且演員的檔期也是死的。那怎麼辦呢？我們只能先能夠拍到多少天，調動一些其他場景來拍，然後等著那個我們的安全屋，就是魚排上面的房子重新搭好以後再去拍，到最後我記得我們在澳門拍完以後，來香港再補拍幾天才能完成香港那部分。

製片人在關鍵時間要做這個決策的，大家可能奇怪，為什麼不是導演做決定呢，其實導演主要是創作上面的決定，執行層面，工作上面還是製片人團隊必須要做的決定，而且通常都是命令式的決定，所以製片人其實牽扯的範圍非常廣。

《非常幸運》劇照

如果要從事製片人行業，我覺得可以有幾個方法，一個方法就可以加入一些電影製作，不管是中型、大型和小型。從助理製片、執行製片、外聯製片做起，在製片組裡去學習，另外一個方法就是可以嘗試做一做自己的小製作，現在有很多朋友喜歡拍網劇，網劇雖然製作比較簡單一點，成本也不算高，可是如果有機會做這些製作的製片人的話其實也會學到非常多的東西了，因為都是大同小異的。

說一說製片人跟製片主任有什麼不一樣，大家可能聽得比較多的是製片主任，製片主任就是製片人底下的一個比較重要的職位，製片主任主要是負責確保每天的拍攝是順利的，出通告的時候，一切都是穩當的，所以製片主任要管的就是所謂的吃喝拉撒。

可是製片主任並不能代替製片人的工作，是因為製片人其實是有更大的權力去決定整個電影的方向，用哪個卡司、還有一些緊急狀況來決定。這些都是製片主任沒法做的，更多層面，製片主任是一個執行上面的角色，確保整個劇組在一個比較順利的狀況之下去運作。製片主任的工作是很繁瑣的，好的製片主任非常不簡單，他們最主要的工作也是要看預算。

製片人，其實在更高一個層次裡面去工作，因為我們要知道我們在一個工作的金字塔裡面，如果你的職位是比較高的話，你要站高一點才能看得更遠一點，製片人的眼光通常都不是在今天的吃飯或者住宿的問題，他在想兩三個禮拜或者是四五個禮拜之後的事。甚至在還沒開拍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到開拍初期、中期都會遇到什麼問題。在剛開拍的時候，他已經會想到什麼時候關機，宣傳要怎麼去做，什麼時候可以發放什麼消息，什麼時候可以開始做第一次的記者招待會，發布一些電影的訊息，這些都是製片人應該去處理的，所以製片人的思維是走的比製作更前更早，而且想到的東西更高瞻遠矚，不能只看眼前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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