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普通買房者的發瘋事件始末

作者|謝明宏

編輯|李春暉

買房話題充斥我耳畔，已經長達一個多月，伴隨著帝都房價的新一輪暴漲。從心如止水到奮不顧身，其實只需身邊一兩個行動力超強的買房狂人示範。

限購新政將討論推上巔峰，3與16日下午4點后，我的微信未讀一度刷到5000多條，所有個人的，群組的，只一個話題：房！房！房！

我在北京買過三次房。有一次其實不該算，網簽后賣家毀約，糾纏一番也只好作罷。但如果不看結果，這次卻最開心。

北京零點后，終於簽下合同，雖然只是個大開間，連燃氣都沒有。可住了兩年下雨時牆壁都要滲水的出租屋，終於要擁有自己的房子，看它處處是好的。回出租屋的路上，簡直想放聲大唱，五月的熏風，一切剛好。

後來我再賺錢、買房，都不如那時的快樂來得那麼多那麼好。凡事得到的太困難，其實並不是久旱逢甘霖的圓滿，而是幸福都摻雜了沙子，甜里都有苦味。（買房經驗為編者按。請放心，謝老師並未沾染俗務。）

陳奕迅的《浮誇》，其中有一句對普通人十足解嘲：「在世間平凡又普通的路太多，屋村你住哪一座？」

屋村，是港澳一帶對政府提供的公益性廉租房的稱呼。因為配套設施較差，相比商品房小區相形見絀，被冠以「村」的貶稱。

那些說「年輕人為什麼不能租房呢」這樣話的，我是不知他租沒租過房，但他可能還不如陳奕迅接地氣。

7年前，陳奕迅曾出演一部關於在香港買房的電影《維多利亞壹號》。

因為倫常慘劇、色情暴力，該片被評定為三級片。而片子講的就是一個香港女孩子阿嫦，怎樣為了買房被逼上不歸路。一個瘋狂的城市，要生存，就須變得比它更瘋狂。

人住房，房吃人

《維多利亞壹號》是一部單刀直入的社會題材電影，在片頭就向各位觀眾算了一筆血淋淋的賬：香港的普通工薪族，有生之年別想買房子。黑白字幕，配上壓抑的音樂，叫人喘不過氣。

在這場命運的博弈中，大多數人是註定要失敗的。試想：嚴格控制住宅用地的香港，一個六百英尺的單位售價要七百多萬港元，部分擁有海景的單位，每英尺的價錢，更可以達到港幣三萬元。

影片上映於2010年，引用的2007年的數據顯示：香港市民的平均收入，每個月為10100港幣，低於平均收入的市民，佔總人口24%。

簡單說，香港的普通工薪族要想購買一個600平方英尺（約55.7平方米）的房子，需要不吃不喝的幹上差不多60年之久。

如果在故事的開頭，就猜到了結局，這場沒有勝算的賭博，還有多少人願意繼續？一部分人選擇放棄，比如女主阿嫦的同事們，既然買不起房那就把錢拿去吃喝玩樂。另外一部分選擇堅持，時間一長卻迷失自我，變得瘋魔。

某銀行話務員鄧麗嫦（何超儀飾）自幼生長在一個平民家庭，她始終有一個情結，那就是努力賺錢買一套可以看得見大海的房子。

阿嫦努力工作，下班后還干著兩份兼職，甚至和同事利用職務之便聚斂外快。眼看就要存夠豪華大廈維多利亞一號的首付，但是偏偏趕上樓市瘋漲的時候，簽合同當天房主反悔，寧可賠付違約金也不願按原價出售。為了房子而不懈努力的阿嫦遭受巨大打擊。（和硬糖君一樣的遭遇啊！還好硬糖君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堅定。）

為了拉到更多客戶，即便對方一直在電話中羞辱她，也無動於衷；她節衣縮食，什麼事情的第一原則都是買房子；為了情人答應借自己錢，她賣力的為其口交。而陳奕迅飾演的就是阿嫦的初戀，給自己的初戀當小三，這得需要多大心理犧牲？

總而言之，所有你能想到的，和想不到的，阿嫦都做了。為了買房，她的自尊飽受跌墮。為了獲得保險賠付，她在父親呼吸困難的時候，手握呼吸器見死不救，看著父親慢慢窒息。

當拿到用父親的命換來的兩百萬支票，準備購買早就看好的房子的時候。房東再次突然變卦，阿嫦心如刀絞。

真正的絕望，還不是一路上的重重挫折，而是你披荊斬棘之後，發現山的那一邊還是山。無限接近成功，卻永遠無法觸碰。

無房不幸，無惡不作

電影一直都以兩條平行線索展開：一條是她從小到大的經歷，一條是她在絕望后對他人的虐殺。

我們對阿嫦的童年認識越多，就越理解她何以為房痴狂。在幼年，她和父母還有弟弟蝸居在狹小的房間中，面臨過黑社會的逼遷，經歷了回歸前後香港的巨大變化。

她在片中一共殘忍的殺害了11個人，共12條人命（包括一名孕婦）。

她殺人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把「維多利亞壹號」這個住宅樓，變成凶宅，好讓自己能夠「買得起」。這是荒誕的，現實里我們不會為了買房而觸犯法制。這也是現實的，臆想中我們哪一天不想推翻這操蛋的人生。

阿嫦是每一個買房者內心妖魔化后的鏡像，她的每一場虐殺都能夠折射不同的心理隱喻。

第一個開刀的是小區保安，在阿嫦第一次看房的時候，他帶著有色眼鏡，生硬的攔住她。叫你狗眼看人低！阿嫦心理的惡魔被釋放出來。

第二個目標是葉璇的家，因為她家緊挨著阿嫦想買的房子，所以這一家子成了她買房的墊腳石。不知是否有編劇惡意醜化的嫌疑，被殺的11個人，都有十分陰暗的一面。無人清白，人間煉獄。

葉璇身為人婦，早就洞穿了老公偷腥的把戲，只是礙於各種原因，不予拆穿；家中的傭人口舌不凈，在背後搬弄主人的是非，作為消遣，洋洋得意；葉璇的丈夫，偷腥歸來還不忘在樓梯口打電話安撫情人。

第三個目標是樓上的5個準備群P的青年男女，他們一邊吸著新型毒品，一邊交流著刺激的性經歷，放著喧鬧的音樂。因為阿嫦的父親以前經常被鄰居家的噪音吵醒，所以她本能地對擾民行為感到深惡痛絕。叫你們瞎幾把吵！阿嫦又毫不容情的殺掉了她們。

第四個目標，是自尋死路的兩個警察。命運似乎也要幫阿嫦買房，在搏鬥的時候，兩個警察擦槍走火，雙雙斃命。

接下來的一幕尤為驚悚，阿嫦已經重新坐到銀行，重複每天的接線員工作。她給房產中介打電話，用「凶宅」的理由殺價。她的臉上露出陰森的笑，叫人不寒而慄。

黑色幽默，是你是我

阿嫦終於如願以償的買到了心儀的「維多利亞壹號」。

然而她訝異的發現，這面朝大海的房間小的不像話，竟無法同時裝下衣櫃和床。此時，廣播響起，是關於08年次貸危機影響全球金融的播報。

命運好像跟阿嫦開了一個大玩笑：她瘋魔后換來的房子，面臨著巨大的經濟風險。

硬糖君想起了同時期的韓國電影《金福南殺人事件始末》。故事講述了在一個男尊女卑的小島，金福南有一個視自己如豬狗的丈夫、強姦自己的小叔、恃強凌弱的婆婆、集體撒謊顛倒黑白的鄰居、隱忍不發只知自保的閨蜜。最終，金福南在小島大開殺戒.......

《維多利亞壹號》其實可以改名為《一個普通買房者的發瘋事件始末》。兩部影片在虐殺的快感中，宣洩的是積重難返的社會矛盾。

與惡龍纏鬥過久，自身亦成惡龍。凝視深淵過久，深淵將回以凝視。正是香港高壓的購房環境，一步步將鄧麗嫦拖入深淵，侵蝕她的初心。

在裂變之前，阿嫦雖然無房，但是有家人陪伴，粗茶淡飯，「無房有家」。那些住在維多利亞壹號里的人們，貌合神離各懷鬼胎，看似風光無限，實則「有房無家」。

電影的最後，她雖然買到了維多利亞壹號，可是她失去了真正的「家」。（本來那個向海的房間是留給父親的，但是她為了得到保金，早就犧牲了命不久矣的父親）這是真正讓人感到深切悲哀的地方。

只是因為「我想有個家，一個不需要太大的地方」這樣平凡的夢想，電影的女主角走向了瘋狂。現實生活中的我們，當然是神智清明的，不會做出此等「瘋事」。

但捫心自問，離婚買房瘋不瘋？傾全家之力外加四處借貸買房瘋不瘋？勒緊褲腰帶省錢買房瘋不瘋？為了買房不敢去追求喜歡但有風險的工作瘋不瘋？像硬糖君前幾天差點被說動想抵押房產再次購房背上一身債只求買房致富瘋不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