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學老師的音樂課

文/閆立新

字/閆立新

1981年秋，躊躇滿志、血氣方剛的我，踏著父輩的足跡(五七年，父親師範畢業曾在該公社工作。)，主動要求來到大山腹地的膠南縣張戈庄公社(現理務關鎮)前王中學接受歷練。

我初到校的第一感覺，就是學生們面黃飢瘦，但精神狀態卻是積極向上。因為改革開放剛起步，山民的生活依然貧困。學校老師嚴重缺編，幾門副課都由老師們兼任。

按照慣例，音樂課應該是專職老師擔任，但在這裡僅是一種奢望。我這個被稱為「數學王子」的小年輕，主動請纓，主教數學，兼教音樂。

據學生們反映，最不正常的就是音樂課，一個學期不見得有安排。現在好了，每周一節，他們欣喜若狂、喜溢眉宇。讓我印象最深的，是二節把數學揉進音樂的實踐課。

第一節音樂課，我教唱了一首自己作詞作曲的《十字相乘法》。

十字相乘法，是分解二次三項式的數學方法，初學起來有一定難度，但編成了歌訣，就會降低難度，易懂易學了，再配上兒歌的曲調更是錦上添花了：

首系末項分解開

分解的因數豎著排

交叉相乘和中項

分解的因式橫著排

新的音樂課模式，引起了學生們的極大興趣，給數學插上了音樂的翅膀，同學們感到耳目一新。下課鈴一響，伴著學生們跑調的吟唱，大院里歡成一片，竟還有學生配上了動作。看得老師們都笑彎了腰，甚至還有人笑出了眼淚……

還有一節，是教唱電視劇《華羅庚》的插曲《漫長的路他走啊走》，是讚美數學家耕耘結碩的抒情歌曲。我首先向學生們介紹了華羅庚的數學成就和拚搏歷程，又介紹了首唱朱逢博的成就，從心理上激起學生的熱情嚮往。

在琴聲的伴奏下我首先范唱，讓每個音符里都充滿著張揚讚美的表現力。優美深情的曲調彰顯著歌詞的靈魂，充滿激情的歌詞在曲調烘托下好象鑲上了彩虹的金邊：

「漫長的路他走啊走

腳步從哪裡開頭

從秋風瑟瑟的校園

到燈火昏暗的木樓

走啊走啊

只要希望在閃光

那怕風雨添憂愁

「探索的路他走啊走

寒窗下幾度春秋

為叩開科學的宮殿

要敢闖那地獄的關口

走啊走啊

莫道山高路難行

直上雲峰摘星斗」

歌在唱，情在飛。悠揚的旋律在教室里盡情回蕩，好象空氣中都瀰漫著鼓盪的激情。神奇的音示凸現著它特有的美:象小溪潺潺，又象波濤洶湧;象百靈婉轉，又象松濤陣陣。

在范唱過程中，同學們都凝神關注，如夢如醉的神態，我的心中蕩漾起自豪。一曲終了，教室里沉靜數秒，接著就是不由自主的掌聲一片。我故意調侃說:「咱這水平給電視劇配個唱中不中?」

「中，很中。」學生七嘴八舌，象開了鍋。

因為本歌抒情色濃厚、曲調複雜、「拐彎」較多。教唱時，只能一句一句的、甚至一個詞一詞的教。

難度較大的一句是，「走啊走啊」，曲子用了休止符、音域從低到高也提高了八度，從低6一下到了中6。我首先解釋了休止符的概念及作用。我又指導學生的唱法，我一邊打著拍子，一邊示範。

我解釋說，休止符的運用表示華羅庚在攀登路上處處受阻，音域的的巨大變化表示他越過了險阻，從低谷攀上了高峰。

「沒想到音樂這麼好玩。」一個調皮男生不由自主的小聲自語。

歌中「啊，只要希望在閃光，哪怕歲月添憂愁」這兩句，曲作者是用憂傷無奈的旋律表現的，唱時一定把這種情感表現出來。這說明科學的道路處處荊棘叢生，科學家在艱難中奮力攀登，痛苦與心酸同樣存在，只好無奈堅持。我告訴學生。

教完分句，我又把全曲連起來教唱，我領唱，學生跟唱。這樣反覆了二遍，多數學生會唱了。

女生宋新霞很有音樂天賦，她學得最快，音質很美，音域很寬。我讓她單獨唱了一遍。她深情婉轉、高吭明亮的女中音，招來了一片掌聲。

「大山深處藏百靈，你就是將來的朱逢博」我高度讚揚。宋新霞臉上掛滿羞澀、得意的笑容!

最後，我總結說：「音樂的最高境界，是陶冶人的情操。真正步入了這高雅純凈境界，你的心靈就會得到洗禮和熏陶。學完今天這首歌，也許你心中會升騰起一種美好的嚮往：華羅庚就是我將來的偶像。」

有一個學習比較好的男生舉手發言：「音樂讓我認識了華羅庚，音樂的美激發了我對遠大理想的憧憬，將來我也要當數學家。」

我高興得點頭肯定:「這位同學的發言，分明是衝擊未來科學堡壘的宣誓，老師為你的遠大抱負鼓掌歡呼。」

那天，許多同學發言，都表達了相同的願望：學習華羅庚，要當數學家。

趁此機會，我也調侃起來：「同學們，我師範時就嚮往當一個知名數學家。但想到『前王中學』還有這麼多同學想當數學家，我就報名來這裡教學了，我更想當未來數學家的老師，希望我們班多出幾個數學家，讓前王中學在國際數學講壇上名聲大振。」

說到這裡，我風琴伴奏，讓男生張守雙到講台前，打著拍子激情地領唱全曲: 走啊……，啊……，走啊……

……

唱完，我即興作散文詩:：

……

聲音繪製色彩，

歌聲中我們看到

一個少年在昏暗木樓里孜孜不倦

一個學者在崎嶇的探索路上艱難跋涉

歌聲繪製感情

在歌聲鼓動下

一個個同學

從前王中學出發

走向數學家的高峰

噹噹……，下課鐘響了，我詼諧地說:「同學們，你聽，向數學高峰進軍的號角吹響了……」

學生全體起立，笑聲一片，掌聲一片……

這節成功的音樂課，看似普通，但其影響力還是無法估量的。我還因此受到校長和同事的表揚和肯定。想當年，我在師範選修音樂課，只是出於個人愛好，沒想到在這裡派上了大用場。

在以後的課堂上，碰到比較枯燥難解的問題，我會提醒「想當數學家的請回答。」課堂氣氛一下子就會被提振起來。

三十多年過去了，音樂課的歌聲仍在耳畔，反覆體味，感慨良多：數學老師教音樂，好評連連，不是我的音樂水平特別高，而是山區的孩子們太缺音樂了。現在，我雖已雙鬢微霜，身住鬧市，如果讓我再一次選擇，我還會義無反顧地奔向大山，再續那激情燃燒的故事……

在今人看來，數學老師上音樂課，好像有些神秘新奇。但在那個年代，我送去的卻是滿滿的精神食糧。

昨天的歌啊滋味多，

昨天的歌啊怎能忘……

作者簡介：閆立新，大學數學專業畢業，數學老師，現從教36年。酷愛數學、文學，喜歡舞文弄墨，吟詩作賦。熱愛生活，興趣廣泛，旅遊攝影，烹飪燒菜，聲樂作曲，樣樣都好。

投稿：[email protected]

主編：jing1qiu（靜秋）

排版：jing1qiu（靜秋）

校稿：shitoulpr001(若蘭)

聲明：文中插圖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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